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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垂首,麵色漸漸變白,但卻沒有減去她半分美麗。反而因為她蒼白的臉色,另添了一種鮮花著雨一般的淒豔,讓人油然而生一股保護之情。

帳篷中的氣氛一時間寂靜如墳地,已經有侍女支撐不住跪倒在了地上。良久之後,就在龜茲公主心驚膽戰地以為王妃又要發瘋時。石觀音身上的氣勢突然一收,她看著麵色蒼白地站在她麵前身體微微顫唞的少女,唇邊緩緩牽起一抹溫柔的笑意。她仿佛又變回了那個慈愛的母親,看著麵前的人溫柔微笑道,“小孩子穿太豔了,還是不太好。”

石觀音的目光輕飄飄地往地上的人身上一掃,跪在地上的侍女渾身一個激靈,立刻手忙腳亂地慌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她這才滿意地笑笑,溫聲道,“去換下來吧。”

直到石觀音帶著人離開,門口帳篷的門簾再次落下掩蓋住灑進來的陽光,龜茲公主的手心依然是冰涼一片的。她過了大半晌才從自己又在鬼門關走了一趟的驚懼中回過神,再抬頭時發現換回一身素衣白裙的明月夜已經坐在了桌案旁,手中捧著一杯清茶,茶香嫋嫋,水汽蒸騰中,她傾城的輪廓線條有些微的模糊,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龜茲公主摸索地走到她身邊坐下,張了張嘴,卻幾乎發不出聲音。

許久之後,還是明月夜先發現了她的動作,抬眸看了她一眼。

“你想說什麼?”

龜茲公主猶豫了一會兒,“她……她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做?”

明月夜神色淡漠地補齊了她的問話。她端起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清淡微苦的茶味在口中蔓延開。手臂輕輕一動,繡著 蘭花暗紋的袖口微微滑落,露出一小截凝白如霜雪的皓腕。茶杯被放回了桌麵上,發出“啪嗒”一聲微弱的輕響,坐在桌旁的少女淡淡垂眸,唇角勾起一抹頗具嘲諷意味笑容。

“因為她想證明,誰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美人。”

楚留香走在帳篷外的綠草地上時,頗覺人生際遇的神奇。一天之前,他和姬冰雁、胡鐵花幾人還因水源乾涸,像野狗一般在大沙漠上挖尋烈日下的溫沙求生,一天之後,他們就成了龜茲國王的座上賓。這裡不僅有水,還有美酒、美食,甚至美人。

可惜美人雖美,他卻無福消受。楚留香仰頭看著天上無垠的星空微微歎了口氣,有點想念自己在海上的那艘三桅船。

他配合王十袋的計劃揭開了南宮靈真麵目之後,南宮靈在王十袋的揭發和秋靈素親自指正之下,辯無可辯,當場自裁。丐幫其他分舵主有參與到南宮靈的計劃中的,有一個算一個都被王十袋拿下。沒有想到的是,丐幫四大長老之一的左公龍,在外的形象最是急公好義、大公無私,居然也摻和進了南宮靈這趟渾水中來。

處理完丐幫叛徒的當天,王十袋歎著氣跟楚留香喝了大半宿的酒。他跟左公龍也是幾十年的老交情了,誰能想到他們最終會走到這一步。

第二日,丐幫事情了結,楚留香便直上少林,找到了侍奉在天峰大師身邊的無花。他在看到楚留香找上門來時似乎就已經料到了他要做什麼,並未惹出太大動靜就乾乾脆脆地自裁了。

這件攪動了天下風雲的陰謀看起來就這樣簡簡單單地完結,楚留香回到船上時,猶有些覺得不可思議,與此同時他對隱元會的神秘有了更深一步的認知。彆人策劃了幾十年的陰謀,到了它那裡,便如同低頭一觀掌心紋路般,幾乎方方麵麵都被它早知道一步。

隻不過,等到楚留香上了船,他才發現於他而言,這件事還遠沒有結束。

蘇蓉蓉三人被黑珍珠帶走,楚留香一路追著人到了大漠。不久之後他會發現,大沙漠上的某個人給他挖下的坑,比他在中原遇到的要不知道大多少倍。

大沙漠上的明月大如銀盤,難得地是,星光也未見黯淡。從大漠上刮來的風穿過重重綠林,吹到人臉上時變得輕緩溫柔。頭頂上的夜幕浩瀚無邊,極目望去可見大漠無垠。漫步在這樣的夜色中,讓人的心似乎都變得豁然開朗起來。

楚留香從帳篷聚集的中心往外走,路過手持金戈站崗的龜茲武士時還笑著朝他們微微頷首,換來了金甲武士警惕地一撇。

再往前走,人聲漸漸少了。有潺潺的流水聲從林間傳來,楚留香白天從那兒經過,記得那邊有一潭碧玉一般的清泉。夜風與水聲中,似乎有誰輕輕撥動了一下琴弦。

藍衣男人的腳步微頓,饒有興致地朝那邊看了一眼。這聲音聽起來可不像是琵琶,倒是有點像中原的古琴。

果然,不一會兒,泠泠的琴音自林間傳來。琴音嫋嫋如清泉拂過耳側,清淡如水。細聽之下,又仿佛凝了三尺之冰。就好像廣寒仙宮中那位寂寞萬載的仙人於月色下素手操琴,琴音流經萬古。

楚留香心醉神迷的同時,不由有些好奇。在這塞外的異國他鄉,居然還能遇到一個琴技之高,堪稱世所罕見的琴師。

他往前走了幾步,路過兩片連綿成蔭的綠樹之後,眼前豁然開朗。

星鬥漫天,月華流照。

仿佛於如水月色下遇到了仙人臨凡。

青石綠樹旁,白衣如雪的身影安然靜坐,膝上橫了一把七弦古琴,纖纖素手撥動琴弦,琴音仿若傳自九天之上。

薄薄的白紗垂下如一縷清霧般將她的麵容遮起,但那臻首微垂長發如瀑的側影就好像文人墨客心中一切美好的具現,隻一個剪影便仿佛彙聚了天地之間的靈韻,連浩瀚磅礴的大漠夜色都成為了襯托她的背景。

楚留香呼吸微微一滯,不忍驚擾般放輕了腳步。

大漠浩瀚,星垂平野。近處的綠樹搖曳投下幢幢樹影,青石邊流水潺潺,盛開在大漠深處的花朵色澤豔麗奔放。星光朦朧之下,仿佛遇到了此生最唯美最驚豔的一個夢境,不忍醒來,也不願醒來。

一陣夜風撫來,泉邊的綠樹樹枝一垂,落了顆不知名的野果入泉中,“噗通”的落水聲響起。侍立在樹旁的華衣侍女隨意地回頭看了一眼,臉上神色頃刻間一變,條件反射地高呼,“誰?!”

潺潺的琴音一停,白衣美人聞聲回眸。夜風吹過,長發拂動,一方白紗被風掀起,在穿拂過綠樹的夜風中打了個轉,落到了青青草地上。

然後她就對上了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如月色下的潭水,沉靜悠然。如鏡的水麵倒映出她沒有帶麵紗的麵容,那雙眼眸中浮起了驚豔、欣賞,以及眼底流動的溫柔笑意。

楚留香。

明月夜抱起古琴站起身,柔軟的雪色裙擺拂過腳底的青石,轉身間發尾被夜風輕輕揚起。

“等等。”

身後的一聲輕呼停住了她的腳步。明月夜動作微微停頓數秒,緩緩回過眸。

十幾米之外,一身藍衣的男人伸手摸了摸秀挺的鼻梁,清雋俊美的臉上有著仿若少年人的羞赧和幾縷尷尬。似乎是見她要走,他條件反射地將人喊住了,此時卻想起自己似乎跟人家並不認識。

在那雙仿若彙入了漫天星光的眼眸的目光籠罩下,藍衣男人摸了摸鼻子,眸光輕轉,唇邊終是浮起一個從容的笑,“夜深霜寒,姑娘深夜在此撫琴。在下見琴音中頗有鬱色,姑娘是否有什麼煩心事?”

明月夜抱著古琴的手指微緊,然後緩緩轉過了身,對上了那雙清澈卻隱含著溫柔笑意的眼睛。月色下,白衣美人纖長的眼睫輕輕顫了顫,似有星光灑落。

“楚公子。”

楚留香神色略微錯愕,“你認識我?”

明月夜輕輕頷首,然後微微側頭,眸光落向右側潺潺流動的清泉,“楚公子既然已經拒絕了使者轉告的提親,此刻又何必多問呢?”

藍衣男人目光微微一動,視線停駐在她身上,眼角的餘光掃過站立在一邊神色略微有些緊張的華衣侍女。他的眸光閃了閃,

“吳青天提親的人不是琵琶公主?”

明月夜神色淡淡,“龜茲國並不是隻有一個公主。”

長長的眼睫微掀,看著幾步之外安靜地看著她的男人,白衣美人唇角突然浮起一抹輕笑,“罷了,她總歸是要把我嫁出去的,不是你也會是彆人。”

說完她便轉身似要離去,楚留香再次出聲將她喊住。這一次他倒沒有多少窘迫,隻微微笑了笑道,“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人都已經要走了,卻突然開口問名字。明月夜卻半點不奇怪似的並未回頭,隻淡淡留下了兩個字。

“明月。”

那個一襲白衣的美好身影漸漸遠去,一直隨侍一邊的華衣侍女也緊跟著離開。楚留香站在原地看著她們的背影,臉上浮起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良久,男人輕輕一笑,轉身向自己的帳篷走去。

帳篷中,姬冰雁和胡鐵花兩個人還在討論剛剛“吳氏雙俠”中的大俠“青天劍客”吳青天替龜茲國王來向楚留香提親一事。

“要我說,老臭蟲乾脆答應了算了。他不是要找人嗎?等他當了龜茲國王的乘龍快婿,這大沙漠上他什麼人找不到?”

姬冰雁則是在一旁冷笑,“這件事要是真這麼簡單,龜茲國王就不會急著找楚留香來當他的駙馬了。”

胡鐵花“嘖”了一聲,“我看你就是看剛才琵琶公主挑中了老臭蟲沒有挑中你在吃醋吧。”

姬冰雁冷靜地看著他,“吃醋的是我嗎?”

“難不成還是我?”

“嗬嗬。”

“你冷笑是什麼意思?”眼看著胡鐵花又要撲上來,姬冰雁不想跟他計較地扭過頭,就看到楚留香掀開門簾走了進來,唇邊凝著一抹淺淺笑意。

姬冰雁挑了一下眉,“你怎麼出去一趟,心情變這麼好?”

楚留香輕輕笑了笑,“遇到了些有意思的事情。”

“什麼事?”

“你聽說過……漢皋解佩嗎?”

“什麼?”終於加入談話的胡鐵花莫名其妙。

男人恍然回神,抬手摸了摸鼻子,笑道,“我說,我隻是想起了唐時的一個典故。”

坐在一旁的姬冰雁立刻來了興趣,“怎麼,你剛剛月下散步遇到仙子了?”

楚留香搖了搖頭,並不開口。然後胡鐵花就嚷嚷著要姬冰雁解釋漢皋解佩什麼意思,被姬冰雁鄙視了一番文化水平。

幾人正笑鬨著,帳篷外突然有人再次乾咳了一聲,“楚香帥,您幾位還沒休息吧。不好意思,在下又來打擾了。”

來人果然又是吳青天,他滿臉陪著笑,不斷致歉道,“抱歉抱歉,實在是不好意思。打擾您三位休息了。”

楚留香眼眸微闔,明銳的眸光微微閃了閃,然後微笑道,“不麻煩,閣下再次前來,可是還有要事?”

“還是我們大公主的婚事,”吳青天擦了擦頭上的汗,笑著道,“我們公主雖然屬意楚香帥,但這婚姻之事,還是得父母說了算。而且剛剛既然楚香帥已經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