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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她從一開始就知道真相,也不能直接開口。好在,這件事也並不需要她直接開口,以陸小鳳的聰明,隻要在某個關鍵處點撥一下,事情自然會駛向不同的軌道。

“你呢?你真的是因為柳餘恨的話才懷疑霍休的?”

陸小鳳摸了摸唇上的兩撇小胡子,“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哦?”

“我之前跟你分析的時候,明明說了獨孤一鶴和霍休都有嫌疑,但是你卻直接問我是不是懷疑霍休。”

其實陸小鳳一直都知道,明月夜身為隱元會的創辦者之一,知道很多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江湖隱秘。但是這些事情,她即便知道了,也不能輕易往外說。就好像明月夜曾經告訴過他,她手中掌握的消息中最為至關重要且隱蔽至極的那幾個,一旦透露出去半點風聲,就可以將偌大的武林,乃至整個天下都攪得天翻地覆。一開始陸小鳳還不太相信,但後來發生了某件事之後,陸小鳳發現他隻能相信。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對於明月夜某些時候說的話,他是向來每個字每個字地連標點符號都不放過地去分析的。

聽到他的話,明月夜微微怔了怔,隨即搖頭有些無奈地笑道,“你怎麼這個時候就這麼聰明了。”

陸小鳳朝她微微一笑。

“隻不過,你剛剛跟我說的那些……現在告訴我沒關係了?”

“這局棋已經走死了,現在即便告訴你也影響不了大局,當然沒關係了。”

說到這裡明月夜唇角輕輕勾了勾,看了一眼陸小鳳,“人家十幾年的謀劃,被你一朝全攪和了。陸小鳳陸公子,請問你有什麼感想?”

陸小鳳摸了摸下巴,無奈道,“感覺我真厲害。”

“是啊,不負盛名!給你鼓掌。”

青衣男人看了一眼當真輕輕拍了拍手的明月夜,神色更加無奈了。

看著他的樣子,明月夜笑著搖了搖頭,“好了,那三大勢力暗地謀劃這麼多年,布的局埋的子不計其數,這件事沒那麼容易就結束。”

陸小鳳歎了口氣,“看來我又惹了不小的麻煩。”

“是啊。”聽他這麼說,明月夜也有些想笑,對於某些勢力來說,陸小鳳真的可以算是災星一樣的存在,“你惹大麻煩了,要不要出海去躲躲?”

穀雨端著三個精致的酒壺走上樓的時候,就看到下午剛剛回來的陸小鳳陸公子一臉生無可戀的攤在護欄旁的軟榻上,仰頭盯著樓頂的木質雕花。她有些疑惑地朝他看了兩眼,卻並沒有出聲。倒是跟她一起上來的立夏將手中的食盒放到大廳中央的長桌上後,眨了眨眼,腮邊笑出了一個酒窩,“陸公子這是怎麼了?”

“彆打擾他,你陸公子這是在思考人生呢。”

明月夜站起身來到長桌旁,一邊含笑斜了一眼癱在原地沒動的人。

“思考人生?”

“古人曰‘吾當每日三省吾身’,你陸公子這是終於開了竅向先賢學習。”學習思考一下他到底是怎麼一步一步掉入這麼大一個坑裡麵的。

立夏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將食盒中的菜肴一樣一樣擺放到長桌上之後,就和穀雨一起斂衽行禮退了下去,順便將明月夜放在琴案上的古琴也一起帶走了。

食物的香氣飄滿了空氣,癱在軟塌上的人鼻翼動了動,依然沒有起身。

明月夜也不理他,纖纖素手執起青花瓷酒壺,手腕微斜,澄清的酒水注入了白玉酒杯中。濺起的酒液逸散入空氣,沁人的酒香瞬間彌漫開來。

這一次,軟榻上的人終於坐不住了。一個翻身坐起來,陸小鳳緊緊盯著明月夜手中的酒壺,“清風醉?”

明月夜皓腕微抬,酒壺口流出的清亮水線立收。她將倒滿酒的酒杯推到一邊,纖纖玉指在穀雨剛剛端上來一字排開的三個酒壺上一一點過,“清風醉,梨花白,瑤池清露。”

她的話音還未落,一個青色的身影已經飛快地從軟塌上竄了起來,眨眼間就在桌邊落座,一把端起了桌上剛剛倒好的那杯酒。

“好酒!”陸小鳳感歎一聲,目光順便往桌上一掃。絳守居掌勺的大師傅是禦廚出身,後來雖然因為某些原因退了下來,一手燒菜的手藝卻並沒有被落下。陸小鳳看看桌上擺盤精致講究、色香味俱全的各色菜肴,又看看手邊三壺旁人求也求不到的出自明月夜之手的美酒,苦了臉色道,“明月,我怎麼感覺你這是在給我準備斷頭飯呢。”

“哦,那你吃不吃?”

“吃!”陸小鳳夾起一筷子水嫩嫩的茭白就塞進了嘴裡。過油肉、黃河鯉魚燉豆腐、活鯉三吃、西北羊湯。除了那盤明月夜伸過幾筷子的茭白,全都是重油重色的山西當地菜色。明月夜隨意地撿了幾盤清淡一點的菜色下了幾筷子之後,就全程安靜地看著陸小鳳風卷殘雲一般,將桌上的菜肴吃得見了底,不由得再次思考起一個問題,難道各位江湖大俠們的食量真的都是和武功掛鉤的?

酒足飯飽,陸小鳳摸著肚子癱在椅子上看著絳守居的仆從將餐盤收走,眼睛轉了轉,突然開口道,“明月。”

“嗯?”

“我突然想起來你剛剛好像還沒告訴我我在青衣樓遇到的那個朱亭是什麼來路?”

“……”,明月夜。

明月夜簡直要為他這種追根究底,不把自己徹底埋死坑底不算完的精神感動了。

歎了口氣,白衣美人無奈地抬起頭道,“你真想知道?”

陸小鳳點點頭,語氣鄭重,“沒錯,不知道我不放心。”

反正已經掉到坑底了,死也要死得明白點的意思是吧?

那抱歉啊,我還真理解不了您這種堅持……明月夜抽了抽嘴角,算了,反正……“這個的話,告訴你也沒關係。”

“那個朱亭是我的人。”

“什麼?”陸小鳳聽到她的話立刻驚訝地抬頭看她,“你不是說你在這件事中沒有插手嗎?”

明月夜比他還要驚訝,“我是說了我在這件事中沒插手,但我沒說我在事後沒有出手摘桃子啊。”

陸小鳳嘴角一抽,突然想起了什麼般問道,“這件事不會所有人都早就知道吧?”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兩人對視三秒,陸小鳳默默地縮回了椅子上,感覺所有的小夥伴都已經拋棄了自己。在他為了查案流血流汗的時候,他們居然集體躲在幕後看戲!他覺得三壺美酒已經安慰不了他了,至少得再來三壺!

明月夜搖了搖頭,笑著道,“所以說,我剛剛提議的,讓你出海去躲躲風頭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陸小鳳幽幽地回頭看她,“你沒開玩笑?”

“哦,你看出來了啊,是開玩笑的。”

陸小鳳嘴角一抽,然後看到明月夜神色鄭重起來,“但是,我現在說的這些,就不是開玩笑的了。”

“青衣樓覆滅已成定局,但獨孤一鶴還沒死,閻鐵珊由於你的插手也活得好好的。原定的目標隻達成了三分之一不說還被我橫插一手……”

陸小鳳打斷了她的話,“你插手的事情,會不會有危險?”

明月夜安撫地朝他笑了笑,“我又不傻,摘個桃子而已,樹還是要留給他們的。”

“所以,目標沒有達成。西方魔教和快活王那邊我有把握他們不會隨便向中原插手,但有一個人卻肯定是坐不住的。”

說到這裡,明月夜臉色微微一沉,說出了那個二十年前攪得天下美人們不得安寧的名字,“石觀音。”

陸小鳳猛地抬頭看向她,“她會來中原?”

“有八成可能。”

“那你……”

“沒關係。”明月夜輕輕垂眸,纖長的眼睫掩下了眸中一閃而逝的寒光,“我就是要她來。”

☆、青衣樓

夕陽西下,倦鳥歸林。※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明月夜站在嘉禾樓護欄旁邊,一手搭在木質的扶欄上,嘉禾樓外梨花林連綿成海,橙紅色的夕陽落入成片的雪色花林中,為花海染上了一抹暖金。

飛鳥振翼歸巢的身影劃過天際,迎麵而來的晚風送來幾片潔白的花瓣。陸小鳳已經走了,明月夜站在護欄前看著天邊落日西垂,穀雨和立夏兩位侍女隨侍在她身後,幾人都沒有說話,嘉禾樓中一時安靜下來。

良久之後。

“穀雨。”

杏黃衣色的美人抬起頭,就看到自家小姐站在夕陽中微微側眸。

“算算時間,你哥哥快回來了。你要見見他嗎?”

指尖微微一顫,穀雨輕輕斂了眸,躬身應道,“是。”

明月夜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穀雨再次抬頭時就看到她已經將目光轉了回去,遠處的天際橙紅色的晚霞綿延成海,西垂的落日迸發出最後一抹餘輝。迎麵吹來的晚風將她垂至背脊的長發掠起,又緩緩落回肩背,眼前的落日之景恢弘浩大,而她安靜地站在那裡,隻一個背影就融入了這輝煌壯麗的自然美色中,仿佛仙人執筆在這幅壯麗的落日長卷中特意點出的一抹柔美又秀麗的傾城色。

穀雨的目光一時有些恍惚,但她很快察覺到了什麼,手臂一抬,微微側身,和站在另一側的立夏齊齊斂衽行禮道,“公子。”

樓梯口,白衣如雪的劍客邁上了樓。

明月夜回過身,看著西門吹雪走到近前,目光在樓內淡淡掃過。

“陸小鳳走了?”

明月夜點點頭,視線在他身上停了一下,有些遲疑道,“阿雪,你……”

西門吹雪抬眸,清冷如水的目光和她對上。明月夜和他對視兩秒,低下頭。他的長劍依然懸在腰側,而且好好地收在鞘中,周身氣質平穩,冷清依舊。

明月夜迷惘了一會兒,覺得應該是自己感覺錯了。搖了搖頭將腦海中蹦出的那個不可思議的猜測扔出去,明月夜歪了歪頭笑道,“沒什麼。我是想問,此間事了,你和獨孤掌門交手的時間定下來了嗎?”

“結束了。”

“什麼?”明月夜眨了一下眼睛,有些懵。

西門吹雪和她茫然的目光對視幾秒,難得地再次開口解釋了一下,“我和獨孤掌門的交手已經結束了。”

“……什麼時候?”

“他從青衣樓出來之後。”

明月夜默默地握緊了護欄,身子往後靠了靠,覺得自己有點暈。她不過和陸小鳳吃了一頓飯的功夫,怎麼感覺好像錯過了好幾集的劇情。你們江湖人做事都是這麼雷厲風行,說打就打連吃個飯的時間都不給人家嗎?我記得你在原著中跟葉孤城決鬥的時候不是這個畫風的啊!

明月夜默默無言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麵前的西門吹雪,目測毫發無傷。於是她不由得為另外一個人擔憂了一下,“獨孤掌門呢?”

“回去了。”

“……他就這樣走了?沒出事吧?”

西門吹雪淡淡看了她一眼,“我們是切磋,不是決鬥。他輸了,自然就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