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頁(1 / 1)

偷走他的心 容光 4428 字 6個月前

巨大的轟鳴聲,海天交界處爆發出一陣豔紅色的光暈,仿若落日時分壯麗而盛大的夕陽。不同的是,豔紅色的光芒隻有那麼一瞬,緊接著便是濃煙滾滾。

安排任務時,陳聲的目光堪堪在路知意麵上停留了須臾。

她定定地看著他,目光裡滿是堅定。

那一刻,他想起了她說過的話,她要和他一起拚。

話到嘴邊,變了調。

“路知意,三號機。”

天是一望無垠的藍,沒有一絲雲。

海上有風,像是每一個晴朗的日子裡那樣,溫柔地吹拂著晴空裡的鳥與海麵上的浪。

可第三支隊的人並未在這美景上駐足片刻,神情凝重地趕往事發海域。

海麵上一片狼藉。

油船碎裂,海上是大片大片燃燒的焦油,濃煙四起。

在那片令人瞠目結舌的灰燼裡,有人趴在救生圈上,奄奄一息地伸手揮舞紅色的T恤。

有人跳船了,事先朝遠處遊去,離船越遠越好。

路知意在機上看到這一幕,稍微鬆口氣。

陳聲在耳麥裡命令眾人儘可能遠離爆炸船隻,哪怕隻是殘骸,同時儘全力搜尋存活下來的受難者。

海上還燃燒著熊熊大火,救援船無法靠近。

在這樣的情況下,飛行隊迫不得已要降下繩梯,冒著火勢救人。

誰去?

路知意聽見陳聲的聲音,無比平靜、語速極快地從耳麥中傳來。

他說:“第三支隊隊長陳聲,駕駛一號機,申請與副駕駛白楊交換位置,下繩梯救人。”

她一個反駁的字也說不出,哪怕她也戴著耳麥,因為她是第三支隊的成員,隻能聽從隊長與指揮中心的命令。

指揮中心考慮片刻。

“下海危險太大,油船隨時可能發生二次爆炸——”

“我會儘快。”

一方麵擔心隊員生命安全受到威脅,一方麵卻不能對海上漂浮的生還者見死不救,指揮中心商量了半分鐘,同意了。

但他們隻給陳聲三分鐘的時間,若是三分鐘還沒能救起全部受難者,務必回到繩梯上,離開現場。

那一刻的路知意想起了很多事。

過去看到的社會新聞裡,高樓大廈燃起熊熊烈火,哪怕明知闖進去死的可能性比生還的可能性要大得多,為什麼消防隊員們還會義無反顧往裡衝?

因為命令。

因為他們的職責是救人,哪怕隻有一線生機,也要冒死往裡衝。

她看見陳聲攀住繩梯下去了。

浩瀚無邊的火海就在底下,而他義無反顧往下爬,身穿救生衣,並無半點防火措施。

可就在陳聲下去救起視線裡唯一一名生還者,拉著他的手往一號機的繩梯上夠,托起他要他向上攀爬時,耳麥裡傳來新的指示。

陳聲發現了又一名生還者。

他救起的那人死死拉著他的手,指著離油船殘骸更近的地方:“我妹妹還在那裡,她是個孕婦,求求你救救她。”

主船體與陳聲離得較遠。

他已經清楚聽到指揮中心在催促著他立馬上機,不論還有無生還者,都要離開現場了。

可麵前的男人死死攥著他,哭著求他救人。

“她還懷著孩子,六個月了,求你了……”

陳聲頓了頓,在耳麥裡說:“第一名傷員已經攀上繩梯,一號機白楊,朝第二名傷員靠攏。”

他要帶著這個人,讓白楊靠近事發處。

指揮中心立馬做出反應:“不行,來不及了。一號機位置太遠,你過不去了。”

陳聲說:“不可能扔下他不管。”

“可這樣就來不及了,你隻有三分鐘,現在所剩無幾,不夠時間讓二號機挪位置了。”

“來得及!”

陳聲對上那人蘊淚的雙目,說完那句話,陡然鬆開繩梯,躍向大海,朝油船殘骸遊去。

海上濃煙滾滾,烈焰不止。

哪怕火焰之下就是洶湧浪頭,也澆不滅這漫天大火。

陳聲的身影消失在濃煙之中。

指揮中心一直在呼叫他的名字,可對講機不能沾水,他一躍進大海,信號全無。

主船體上的烈焰愈加濃烈,黑煙一團接一團。

火勢大了。

殘骸在動,蓄勢待發,即將向生還者展開新一輪的威脅。

指揮中心當機立斷:“第三支隊全員撤退!”

無人應答。

指揮官的聲音淩厲起來:“淩書成,命令隊員全部撤退!”

幾秒鐘的時間裡,耳麥裡一片死寂。

隨後,淩書成緊繃的聲音從耳麥裡傳來,帶著粗氣,帶著顫音:“一號機,立馬撤退。”

白楊幾乎是吼著說:“可是隊長還在下麵!”

“一號機,撤退!”

“隊長他——”

“我叫你撤退!”淩書成咆哮著,“二號機淩書成接續指揮,一號機立馬撤退,二號機上升十米,等待接應隊長!三號機原地待命!”

一號機離主船體最近,務必撤退。

二號機,也就是淩書成所在的救援機,離得稍遠一些,上升十米試圖避過可能來臨的爆炸危機。

三號機,目前隻有路知意與羅兵在,離事發中心較遠,不會受到波及。

路知意聽見指揮中心好幾個人的聲音亂作一團,淩書成的聲音幾近撕裂,而白楊都快哭出聲了,嗚咽著把一號機往回開。

可陳聲怎麼辦?

救援機走了,陳聲怎麼辦?

瞬息之間,她仿佛被人扼住咽喉。

這一刻,她忽然明白同在一個救援隊,他與其他人有什麼不一樣了。

對他們而言,陳聲是戰友,是隊長,是他們又驚又怕、又愛又恨的親密同伴。可她不一樣,對她來說,陳聲不隻是戰友,也不隻是隊長,他是她的師兄、她的戀人,她愛慕四年多的人,從她心心念念的少年到今日放不開的羈絆。

她不怪他們,撤退是如今最好的打算。

能走一個是一個,下麵的即將沒命了,上麵的卻還能好好活著,沒必要跟著送死。

在那一刻,路知意聽見自己的聲音如同機械般冷冰冰地傳入麥克風,又從耳機裡清晰無比地傳入耳朵裡。

“三號機路知意,請求與羅兵交換駕駛位。”

淩書成幾乎是立刻質問:“你要乾什麼,路知意?”

他那不好的預感剛剛冒出頭,就看見不遠處的三號機上,有道瘦長纖細的白色身影連繩梯都沒有放下,就這樣背上救生衣,縱身躍入大海。

她不能開著飛機去,因為那樣會牽連羅兵,會毀了救援機。

她選擇就這樣跳下大海,去尋找她的隊長。

誰都可以拋棄他,但她不能。

他們都可以走,可她一定要留到最後。

她看見了他,無比清晰看見離主船體很近很近的橘紅色救生衣,在那片滾滾濃煙裡,那抹耀眼的橘是她唯一能看到的色彩。

她一頭躍向那片火海,紮進冰冷的海水裡。

而在一分半鐘前,陳聲拉著幸存者,看見海麵上濃煙大起,殘骸裡的油罐與發動機發出古怪的聲響,立即意識到第二輪爆炸要來了。

救生衣在身,他們都浮在海麵,根本遊不動。

他當機立斷,一把扯下`身上的救生衣,也從那奄奄一息的人身上扒下救生衣。

那人喘著粗氣說:“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

他咬緊牙關:“不會。你會遊泳嗎?”

“會——”

“跟我來!”

他拉住他的臂膀,將他往水麵下拽,用力朝遠處遊去。

若是爆炸再次發生,在水下會比在海麵上好。┅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發誓自己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求生欲,隻因晴空裡,有人在救援機裡等著他。

他錯過了她整整三年,等了三年,漫長餘生都不夠他守著她。

他要回去。

可就在距離拉開後,他攥著那人的胳膊浮出水麵換氣時,卻忽的聽見淩書成撕心裂肺的聲音,伴隨著那道聲音傳來的,還有三架飛機上更多人的呐喊。

他們叫著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那無比熟悉的三個字。

陳聲下意識回頭,看見離主船體極近的地方,一道白色身影墜入海中。

她是朝著那抹橘紅色的救生衣去的。

他在刹那間明白了。

可來不及呼喊,來不及朝她遊去,他看見更加耀眼的豔紅色光芒宛若焰火一般盛放開來。

海麵普天蓋裡湧來洶湧巨浪。

他與他攥著的那人猛地被拍入海下。

火光普天而起。

殘骸飛濺。

第二次爆炸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

昨天在文案請了個假,陪了我先生最後一個晚上,今天就在機場跟他分彆了。

又是十一個月的異地。

微笑著哭出聲來。

然後還要寫這種激烈的情節。

……

我去緩一緩,明晚見T-T。

還是一百個紅包。

這不是BE,不用太擔心。

☆、第93章 第九十三顆心

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無數零散的碎片在眼前一晃而過, 她時而身在浩瀚大海上, 時而回到高原小鎮。

三歲那年, 爺爺還沒去世, 總是對她板著張臉, 絮絮叨叨:“為什麼是個女孩?我想要的明明是個孫子!”

鄰居的孩子跑來院裡玩,他樂嗬嗬把人招來,送糖給人吃。

可她要吃, 爺爺卻說:“女孩子吃什麼糖啊?將來長胖了嫁不出去。”

那時候爺爺不給她好臉色, 連帶著生下她的母親也在家裡沒地位, 隻能唯唯諾諾賠笑。

年幼無知的她不明就裡,還以為男兒當真就比姑娘家金貴, 暗地裡羨慕那些得了爺爺好臉色的小子們。

父親在外忙工作, 母親下地裡乾活, 白日裡陪著她的始終隻有重男輕女的爺爺。

所以哪怕爺爺不待見她,她也隻能指望他。

路知意在夢裡看到年幼的自己眼巴巴望著爺爺送糖給隔壁的小胖子, 一個人捏著衣角暗自傷心,又一次體會到當初的心情。

不服輸,尤其不願輸給男生們的勁頭, 就是從那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