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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走他的心 容光 4426 字 6個月前

沉默片刻,再開口時,眼裡有一抹深色,“你對她有多認真?”

陳聲一愣,從容道:“和我當初告訴你們我要當飛行員一樣認真。”

聽到這話,陳宇森的心是真的沉了下去。

“她在你眼裡有這麼好嗎?”

“有。”毫不遲疑的回答。

“那如果我說——”陳宇森閉了閉眼,再抬頭時,目光銳利,“她和你想象的不一樣呢?”

陳聲一頓,“什麼意思?”

陳宇森沉沉地出了口氣,“陳聲,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到她。”

偌大的房間裡,日光傾瀉一地,透明的塵埃在空氣裡上下浮動。可屋子裡一片寂靜,唯獨陳宇森的話音擲地有聲。

“六年前我見過她,她的爸爸是個勞改犯,因過失殺人罪入獄,死者不是彆人,是她媽媽。”

陳聲的眼神驟然一定。

陳宇森:“她被她姑姑帶著,找上了我們家的門,不依不饒要送禮,最後磕頭下跪地求我放過她爸爸。甘孜州的一審法院判處她爸爸故意殺人罪,到了我這,最後的判決結果是六年的過失傷人,可那孩子站在法庭上,口口聲聲說我是個騙子,這輩子做鬼也不會放過我。”

屋子裡靜得可怕。

陳宇森閉眼,捏了捏眉心,“阿聲,我剛才見到她的時候,她的表情和眼神都不太對勁,顯然是認得我的。我不想把人想得太壞,但我怕你上當受騙。”

樓梯上,路知意渾身發冷,險些握不住扶手。

他還是認出了她。

哪有什麼僥幸?哪有什麼女大十八變?逃不過的終究還是逃不過。她最怕的就是陳聲從父親口中得知真相,可如今噩夢還是來了。

不一樣了。

因為她的遲疑,因為她的拖延,結果與她想象中的相去甚遠。如果是她開的口,如果她沒有被自尊心拖累那麼久,這本該是件小事情,父母的過錯無論如何不及子女。

可如今事情從陳宇森口中說出來,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年幼無知時,她是個法盲,誤解了法官的意思,還以為父親能就此脫罪,與她一家團圓。這樣的美好幻想叫她在法庭上當場失控,說出了那些童言無忌的惡言惡語,口口聲聲說要報複。

但那不過是年幼無知罷了。

她長大了,她念了書,她終於懂得了人情世故,也明白了當年的法官絕非壞人,相反,他是個大大的好人,公正無私、清廉而富有同情心。

可她沒有機會道歉了。

她遠在冷磧鎮,法官卻在偌大的蓉城。

後來她想,他這樣一個好人,每天忙著處理百姓糾紛,哪有功夫去理會她這樣的小姑娘?也許他早就忘了她。她不過是上門求情的可憐人之一。

可他記得她。

他也記住了她說過的那些話。

如今她與他的兒子陰差陽錯走到了一起,他懷疑她彆有用心。

路知意晃了晃,險些一頭栽倒下去,可她畢竟沒有。渾身血液往腦門裡衝,她恨不能就這樣衝進去,哪怕背負著偷聽他人談話的罪名,也要衝進去為自己辯護。

“我沒有!我沒有故意欺騙他!我也和他一樣認真!”

這句話在她腦子裡反複回響。

她站在原地,從頭到腳每一個細胞都在掙紮。

可她最終也沒有踏進那扇門。

她是自卑的。

從一開始,在這段感情裡她就是個一無所有的弱者。她無數次接受他的幫助,從日料店他幫她付錢開始,到那雙慢跑鞋,再到他已中獎名義送她的手霜麵霜。

她什麼都幫不了他,隻能一味接受他的付出。

這是不平等的。

一個是遠在天邊奪目的星辰,一個是低到塵埃裡不值一提的灰塵。

如今更具戲劇性了,她人生中最不堪的那一刻,自尊心全無的那一幕,竟是向他的父親磕頭下跪。

路知意麵色慘白,從前自詡無畏英勇,一往無前,如今連踏進那扇門為自己變白的勇氣都沒有了。

她轉身往樓下跑。

她不顧一切拿起沙發上的背包。

她匆匆忙忙穿好鞋,打開門,像是逃命一樣跑出了那扇門。

她一點也不想哭,眼睛乾涸得像是沙漠戈壁。

她跑出了小區,跑過了那條從公園一路流淌而出、途經小區的河,日光當頭,微風拂麵,而她無心欣賞,隻是不顧一切往外跑。

天都塌了。

她盲目地跑著,頭腦空空,隻知道她和他也許再也回不去了。

而客房裡,陳聲錯愕地對父親說:“您可能認錯人了。”

陳宇森鬆開揉著眉心的手,“我記得很清楚,不會錯。”

“她不會騙我,她不是那種人。”

“陳聲,知人知麵不知心。”

陳聲終於高聲喝止了父親,“我說過,她不會騙我!”

陳宇森靜靜地與他對視著,眉頭一皺,“你冷靜一點,好好說話。”

陳聲不耐煩地推門而出,“這種話沒什麼好說的!說了你認錯人了就是認錯了,沒得說!我看你就是不滿意她窮,找些什麼狗屁理由……”

“陳聲!”陳宇森怒道,“注意你的措辭!”

陳聲心裡煩得慌,乾脆幾步下了樓,高聲叫路知意的名字。

可無人回應。

他朝廁所的方向看去,門開著,裡麵空無一人。

書房裡也沒有她的身影。

一顆心越來越亂,他下意識朝大門走去,這才看見她的鞋子不見了。

她走了。

陳聲渾身一僵,立在原地不可置信。

陳宇森下了樓,看見人去樓空的客廳和陳聲呆滯的背影,沉沉地歎了口氣,“現在你相信了嗎?”

相信?

相信什麼?

相信路知意是個騙子,從頭到尾都是有目的接近他?

陳聲想破口大罵,想讓父親住嘴,可殘餘的理智不允許他做出這樣出格的事,他隻是驀地衝向大門口,穿好鞋子往外走。

“陳聲!”父親在身後叫他。

他仿佛沒有聽見,所有的思緒衝向腦門,最後彙聚成那個僅有的念頭——他要找到她。

父親說的話,他半個字都不信。

作者有話要說:

另外,阻隔他們的從來都不是路成民坐牢這件事,是年輕和自尊心。

我們慢慢來。

☆、第57章 第五十七顆心

陳聲沿著來時的路一路跑去,風聲在耳邊呼嘯,卻抵不過腦子裡紛繁蕪雜的回音。陳宇森說的話,字字句句回蕩耳邊,震得他心神俱滅。

他不信。

他半個字都不信。

從樓道裡跑進豔陽下,從花壇邊跑到橋上,他在河邊追上了路知意。她也在跑,他在後麵高聲叫她的名字,她卻像是壓根沒聽見似的,隻一個勁向前衝。

心臟像是被人攥在手裡,明明這樣急速的奔跑隻該帶來疲倦與呼吸困難,可他的身體沒有半點倦意,煎熬的隻有那顆心。

他不信。

父親的話根本就是個笑話。

眼前的人影越來越近,陳聲終於追上了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路知意!”

路知意大夢初醒般,驀然定住腳,怔怔地回過頭來。

她張了張口,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肺部針紮似的疼,她跑了很遠,但壓根沒意識到這一點。

陳聲死死攥著她的手,想聽她說點什麼,可僵持半天,她一個字都沒說。他察覺到有人拖著他的心一點一點往穀底沉,可他不認命、不服輸。

他目光沉沉地盯著她,“你跑什麼?”

她跑什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路知意望著他,麵色慘白,他又怎麼可能猜不出她跑什麼?

她鈍鈍地站在原地,麻木地說:“我聽見你和你爸說的話了。”

陳聲手中一緊,攥得她胳膊生疼,可她沒吭聲,他也沒鬆手。

“路知意,我不信。”他不耐煩地提高了嗓門,“我一個字都不信!”

路知意看著他,眼裡一片空白。

陳聲怒道:“你不要放在心上,他當了這麼多年法官,走火入魔了,總把人當成罪犯。那些人他見多了,自然而然就把人人都想得和他們一樣壞。”

這話像是針一樣,猛地紮在路知意心裡。

罪犯,和他們一樣,壞。這些字眼,無一不是陳聲對那類人的形容。然而那類人裡也包括她的父親。她的父親就是個罪犯。

路知意猛地後退一步,木木地說:“你錯了,你該信他的。”

陳聲手上驀然一鬆,一顆心終於沉入穀底,再也掙紮不上來。

日光蒼白,照在路知意略顯麻木而又異常平靜的麵上。他看著她,明明那眉那眼都無比熟悉,可就是哪裡不一樣了。

他問:“什麼意思?”

路知意麵色如紙,沒看他,目光慢慢地落在遠處的小橋上,和小橋後麵的那幾幢紅色小樓上。

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很美。

日光朦朧,小橋流水,紅樓如夢,還有麵前的他,年輕的麵龐雅致如春日裡的青草,挺拔清新,就紮根在這樣乾淨漂亮的地方。

可她不是。

她這個人,貧瘠,笨拙,看似擁有一腔熱血不顧一切往天上衝,要離開大山,要飛離貧窮,可這些都來源於她的自卑。

一個人越是掩飾什麼,就越是缺乏什麼。

她缺的,也許是他一輩子都不會理解的。

太遠了。

明明他就站在她眼前,可她總覺得他遠在天邊。好多次他低頭%e5%90%bb她,拉住他的手走在夜色之中,她都總覺得像場夢。在那種極致的歡喜中,隱約透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味,她一麵陷入他給的甜蜜裡,一麵隱隱懼怕會不會某天眼一睜,夢就醒了。

路知意沉默不語。

而陳聲也是。所有的思緒灰飛煙滅,他看著眼前的人,從不顧一切中掙紮出來,忽然覺得整個人都在往下墜。

他察覺到自己渾身發冷,卻依然不死心,機械地問她:“你爸爸是村支書,對嗎,路知意?”

她默然而立,半晌,聽見自己說:“假的。”

“你媽媽是小學教師——”

“假的。”

“開學父母忙工作,沒人送你來學校——”

“假的。”

“從來沒來過蓉城,進中飛院是第一次跨出大山踏進省城——”

“假的。”

無數的細節鋪天蓋地壓來。

明明真相就擺在眼前,可陳聲依然一句一句地問著。

“我送你回家那次,你把我安置在酒店,說家裡環境不好,怕委屈我——”

“假的。”

“和你爸打電話總是匆匆掛斷,你說他不善言辭,再加上工作忙,沒精力多說——”

“假的。”

陳聲麻木地一句句問著,直到路知意笑出了聲,麵色慘白地對他說:“還問什麼?還有什麼好問的?拆穿我很有意思嗎?陳聲,你非要看我在你麵前一點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