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關心自己和母妃,無法感同身受,與他們討個孰是孰非,有何用?
他看向一直緘默的陸喻舟,磨牙道:“你失信了!”
那是自己以命換取的承諾,陸喻舟卻從一開始就沒往心裡去,這種被忽視的感覺如熱油澆在皮膚上,生疼生疼的。
陸喻舟閉閉眼,沉聲道:“是我疏忽了。”
他並不是忘了這個諾言,而是將側重點放在了官家那裡,努力說服了官家,讓官家給德妃母子一點時間。
官家口頭答應了。
既得官家首肯,他也就沒有去關注刑部大牢那邊的事。誰能想,趙薛嵐會盯上德妃。
但不管怎麼說,都是他的疏忽。
陸喻舟想要寬慰趙澈幾句,但此刻勸說的話語都太過無力,無法為人解憂。
趙澈上前揪住他衣襟,“一句疏忽就能換回母妃的命嗎?能嗎?!”
緗國公扼住趙澈的手腕,“有話好好說,請先冷靜!”
“我沒辦法冷靜!”
趙澈揚起拳頭砸向陸喻舟的臉頰,被陸喻舟以掌心包裹。
少年收不回拳頭,氣得額頭崩起青筋,“鬆開!”
看他情緒過於激動,陸喻舟忽然握著他的拳頭拉向自己,用另一隻手抱住他,試圖讓他冷靜。
“抱歉,沒有護住德妃娘娘。”
這些話都太過單薄,少年根本聽不進去,想要退離開卻被對方緊緊錮著。
眼淚止也止不住,一滴一滴落在陸喻舟的肩頭。
陸喻舟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抬眸看向父親,垂了一下眼簾。
緗國公了然,帶著眾人離開。
室內變得寬敞,哭聲帶了回音,久久不歇。
離開時,天將亮,趙澈拒絕了緗國公府的車夫,獨自一人走在安靜的街道上,偶有賣早點的攤販吆喝著生意,卻吸引不了他的注意。
他像一個離魂的人,麻木地走著,不知該身與何處,該意欲何為。
舅舅謀逆,母妃遇害,昔日的天之驕子成了落魄鳳凰,一腔的抱負無處施展,滿心的仇恨無處發泄,他忽然抱頭蹲在地上,失去了方向。
一輛馬車緩緩駛過,車夫瞧見街道中間蹲著一個人,直接揚起馬鞭,“擋道了!”
莫名其妙被抽了一鞭子,趙澈猛地站起身,看向車夫,“大膽!”
天色昏沉,車夫沒看清少年的衣著,還以為是乞丐,所以才敢狐假虎威,這會兒一見對方不好惹,立馬縮了脖子,“不好意思小郎君,我以為路中間趴著一條狗。”
狗......
趙澈嗬嗬低笑,他現在不就是失去娘家扶持的喪門犬麼,連欺軟怕硬的貨色都敢打他。
抬手揪住車夫衣領,將其扯在地上,狠狠給了兩腳,轉身晃晃悠悠離開。
一把折扇挑開車帷,車主看向動手打人的少年,調笑一聲:“我當是誰,原來是九皇子啊。”
聽見聲音,趙澈扭頭看去,當瞧清車主的模樣後,哼笑一聲,大步離開。
對方是自己昔日的酒肉朋友,如今的當朝權貴。
車主不慌不忙道:“殿下出行怎麼連駕馬車都沒有,都失寵到這般田地了?在下剛好去上早朝,要不要載殿下一程?”
腳步未停,趙澈捏緊拳頭,心裡覺得諷刺,虎落平陽被犬欺,一點兒也不假。
他絕不能讓自己落魄至此!
回到宮裡,趙澈直接去往帝王寢宮,因一身的戾氣,宮人都不敢攔他。
官家正在質問刑部尚書關於德妃被帶走的事,一見趙澈進來,斂了眼中怒火,對刑部尚書擺擺手,“退下。”
刑部尚書躬身退至門邊,與趙澈擦肩時,緊張地直抹額頭。
內寢隻剩下父子倆,官家指了指窗邊,“坐那,咱們聊一聊。”
趙澈悶聲走過去,壓著衣袍坐下,看起來很頹廢,偏又帶著一股狠勁兒。
官家一直知道這個兒子並非外表那樣乖順無害,淡聲道:“德妃的事,是朕錯信於人所致,你想要什麼補償,儘管提。”
趙澈冷笑,“我隻想要母妃。”
“十八九的人了,彆說些稚氣的話。”
趙澈悲從中來,看著官家問道:“若將母妃換作邵婉呢,父皇也會這麼理智?”
“混賬!”官家怒指著他,“這件事跟邵婉無關,不許你把她牽扯進來。”
趙澈嗤一聲,閉眼靠在椅背上,放棄溝通。
長久的沉默過後,官家提議道:“人都要向前看,而皇族子嗣的前方是權力,對於我們,沒有權力寸步難行。”
趙澈動了動眼簾,隻聽官家接著道:“想必你現在最恨的人就是明越帝姬,朕也恨她,即便她能活著回來,朕也不會再重用她,會收回她手中的皇城司職權。”
聰慧如趙澈,怎會聽不出他話中有話。
官家轉著雞心核桃,看向閉眼的少年,“因辰王的事,朕本打算誅你們九族,但你大義滅親在先,又才華橫溢,朕打算對你格外開恩,還要獎賞和補償你。”
趙澈睜開雙眼,與官家對視,“怎麼,父皇打算將趙薛嵐的職權轉交給兒臣?”
果然是隻小狐狸,官家沒有繞彎彎,乾脆問道:“想要嗎?”
聯係自己的處境和今日的狼狽,趙澈怎會可能不抓住這個機會,“代價呢?”
官家喜歡聰明人,挑眉道:“代價是,與太子對立。”
這倒讓趙澈有些驚訝,但冷靜下來細想,也能品出其中玄機。
太子歸朝掌權後,限製了官家的自由,這無疑是在抹官家的顏麵。
官家強勢慣了,怎會甘於被尚且還是儲君的兒子管製。而且,邵婉尚在人世間,官家對邵婉和慕時清不會善罷甘休。
為了讓趙澈加深意識,官家強調道:“朕容你接管皇城司的情報機構,許你無尚權力,但你要唯朕的命令是從,不可背叛朕。”
思量片刻,趙澈撣撣褶皺的衣袍,起身作揖道:“兒臣領命。”
隻有手握大權,心理才踏實啊。至於官家和太子的糾葛,他並不關心。
趙澈心裡想著,不如先應下來,等大仇得報再說。
官家淺勾薄唇,起身拍了拍趙澈的肩膀。趙薛嵐這把屠刀不聽話,他就換一把新的。
“吾兒暫且回寢宮修養,接管皇城司的事不宜操之過急,等時機成熟,朕親自帶你去見皇城司的幾位將帥。”
趙澈點點頭,露出一抹不帶感情的笑容,不細看的話,並不會發現他的眼睛已經哭腫了。
等趙澈離開,官家癲笑幾聲,%e8%83%b8膛忽然傳來一股躁意,緊接著就是一陣咳嗽。
他用帕子捂住嘴,還是止不住的咳。這種失控的咳嗽不是第一次了,官家想抿口茶水緩釋不適,卻直接噴了出來。
仔細看會發現,吐出的茶水中伴著顯而易見的血絲。
十日後,秋季狩獵。
皇家狩獵是曆來的傳統。這天秋高氣爽,緗國公一大早就等在慕府門外,兌現與孫兒的約定。
穿著一身小鎧甲的阿笙晃晃悠悠走出來,嘴快咧到耳根了,一見到緗國公,就歡快地跑上前,“爺爺!”
“哎!”緗國公來到石階前,張開雙臂,抱起孫兒。
這套小鎧甲是他花重金找工匠打造的,昨夜特意讓人送來,就為了堵住慕家兄弟的嘴。
重金都花了,他們還不讓他帶孫子去長見識麼!
放下阿笙,緗國公看向門廡裡,未瞧見寶珊的身影,“你娘呢?”
阿笙仰頭道:“娘親說讓姨母陪我去。”
緗國公撓了撓鬢角,彎腰附在阿笙耳邊嘀咕了幾句,拍了一下小家夥的屁墩,“去吧。”
阿笙挎著一把假刀,一扭一扭地走進府門,來到後罩房,對正在院子裡澆花的寶珊道:“娘,太子叔叔要跟姨母一起,不帶著阿笙。”
寶珊好笑道:“那今兒就彆去了。”
阿笙晃了晃寶珊的衣袂,“阿笙想去長見識。”→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小家夥學舌學的一字不落,大眼睛眨啊眨,看起來無辜又軟萌。
寶珊放下鐵壺,耐心哄道:“以後讓舅公和外公帶你去打獵,一樣能長見識。”
低頭看看自己的鎧甲,阿笙努起嘴,很是失落,卻不敢一勁兒頂嘴。
就好像滿心的歡喜,被惡毒的娘親澆滅。寶珊最看不得兒子失落又隱忍的樣子,捧起他的小圓臉,“這麼想去?”
阿笙點頭,“想。”
寶珊輕歎一聲,“等娘一會兒。”
一聽這話,小家夥開始原地蹦跳,歡快得不行。
管慕夭借了一身紅色勁裝,寶珊站在銅鏡前打量自己。
鏡中的女子束起高馬尾,流露出幾分從未有過的英氣。
因很少風吹日曬,肌膚嫩白無暇,寶珊猶豫一下,打開妝奩,輕描翠眉,又剜了一點胭脂塗抹在臉上,最後抿了一點口脂,讓自己看起來氣色紅潤些。
之後,她拿起阿笙需要的零零碎碎,放進褡褳裡,這才慢吞吞走出屋子。
此時,阿笙正蹲在地上看螞蟻,見娘親走出來,“哇”了一聲,起身跑過去,轉了一圈,總感覺娘親哪裡不一樣了。
寶珊被兒子盯得臉熱,牽起他的手,“咱們走吧。”
阿笙點頭如搗蒜,蹦蹦跳跳地跟在一旁。
府門外,緗國公一見到母子二人牽手出來,立馬露出得逞的笑。
馬車抵達林苑,寶珊掀開簾子,就見一群人堵在入口處。
前來獵手的官員攜家帶口,其樂融融。
當寶珊抱著阿笙步下馬車時,太子的輿車也到了。
官員們帶著自家嫡女圍了上去。
今日的太子殿下`身著一套黑色戎裝,拄著一根鎏金獸頭手杖,看起來威風凜凜。
看著被簇擁在人牆中的趙禕,慕夭眯了眯月亮眸,嬌哼一聲,拉著阿笙氣哼哼走開。
可沒走兩步,阿笙就被迎麵走來的男子吸引了視線,小胖手一扭,掙開慕夭,迫不及待地跑了過去,“陸叔叔!”
陸喻舟彎腰摟住小團子,在他麵頰兩邊各親一下。
阿笙笑嘻嘻地眯起眼睛,露出潔白的小%e4%b9%b3牙。
有眼尖的官員和貴婦人發現了一個細節,陸喻舟和他懷裡的小男娃穿了一模一樣的銀色鎧甲。
因為這個發現,人們開始竊竊私語,都在猜測孩子的身份。
有去過慕家認親宴的官家捋著胡子道:“那娃娃是慕時清的外孫。”
眾人恍然,又看向慕夭身邊的寶珊,心思各異。
沒有理會周遭投來的各色目光,陸喻舟牽著阿笙走到寶珊身邊,伸出另一隻手,“一會兒跟著我。”
這明晃晃的動作,就好像生怕彆人看不出他們之間的小曖.昧一樣。
寶珊挽起慕夭的手臂,拒絕道:“我們一塊,阿笙過來。”
見到陸喻舟,阿笙就跟小蒼耳一樣,恨不得粘在男人身上,“阿笙要跟陸叔叔一起。”
這趟出來,本就是想讓兒子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