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一下,阿笙走過來,趴在床邊,雙手托腮,“你好些了嗎?”
不知怎地,陸喻舟忽然眼眶發酸,初入仕途至今,不知醉過多少次,沒有人會像阿笙這樣直白簡單的關心他。
“沒事,是你叫人來救我的?”
小孩子也能感受到友好和感激,阿笙有點不好意思,“是娘親救的你。”
陸喻舟瞥向偏頭看向彆處的女子,心中湧入一絲絲暖流,抬手捏捏阿笙肉嘟嘟的臉蛋,“謝謝。”
阿笙彎了一下唇角,害羞地跑開了。寶珊趕忙起身去追兒子,走到門口轉頭道:“我讓小桃照顧你,你再睡會兒,明日爭取多多休息,彆太操勞。”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男人剛剛冉起光亮的長眸漸漸黯淡,垂眸眨了眨眼。
次日,陸喻舟沒有像往常那樣一大早就去往堤壩,而是坐在桌前慢慢喝粥,蒼白的臉色顯出他的疲憊。
阿笙拿著風箏跑過來,站在隔扇外,紅著小臉問道:“你好點了嗎?”
陸喻舟淡笑,雖然疲憊,但眸光已然清潤,“好多了,謝謝你,小阿笙。”
阿笙露出一排小%e4%b9%b3牙,拿著風箏跑開了。
前半晌,季筱帶著扈從們過來探望,說了一些聽起來貼心的話,陸喻舟嘴角帶著淺薄的笑,看似接受了她的好心。
“我這裡有一味藥,極其名貴,對什麼病都能藥到病除。”季筱讓人將藥遞過來,放在床邊,“相爺可以試試,即便治不好胃病,對身體也不會有損害。”
精致的木匣裡放著幾顆藥丸,陸喻舟頷首,“前輩有心了。”
季筱勾唇,“相爺客氣了,我還沒來得及感謝相爺在官家那裡替我求情呢,若不是相爺,隻怕我現在正坐在囚車裡,被押解回刑部。”
兩人互相虛與委蛇,表麵的客套滴水不漏。
等季筱離開,陸喻舟叫來寶珊,將木匣遞給她,“你不是好奇讓季筱在醫藥界聲名鵲起的靈藥麼,拿去研究吧。”
寶珊有些驚訝,“季筱讓你服用?”
“嗯。”
“那你為何不服用?”
陸喻舟嗤笑,眸光更為薄涼,“她怎會好心對我,而且,我也不信所謂的靈藥。”
正好想要研究一番,寶珊也沒客氣,收起木匣,“你今日覺得如何,胃還疼嗎?”
“好多了。”
寶珊點點頭,沒再多問,轉身離開。
看著她的背影,陸喻舟久久沒有收回視線,明明能感受到她對自己的冷淡疏離,與旁人也沒差,可自己就是想要再得到她的關心,哪怕一句不走心的話都會讓自己覺得舒坦,而旁人不走心的關心隻會讓他覺得反感。
就這樣,陸喻舟在小宅中養了一個多月的胃。每日都是一大早離開,落日時分準點回來,滴酒不沾,按時服藥,在悄然無聲的春夏交替之際,養好了胃。
暴雨季即將來臨,已經修繕的堤壩正等待著考驗。直到一場暴雨過後,堤壩完好無損,陸喻舟和欽差們站在岸邊,互相拍了拍肩。
“辛苦。”
時隔多日,陸喻舟今日終於露出了一抹發自肺腑的笑。
而這段時日,聖駕也抵達了汴京。
眾臣和侍衛在城外迎接官家,卻不曾瞧見官家抱著一名女子步下了馬車。
知情人隻覺得荒謬,而那些不知情的人紛紛露出驚訝之情。一趟微服私訪,還帶回一個美人......
待看清女子的麵容時,邵大將軍直接甩袖走人。
官家瘋了,瘋了,不可理喻!
今日迎接聖駕的都是朝臣,致仕的慕老宰相沒有前來,當他聽說官家帶著一個與邵婉有幾分相像的年輕女子回來後,拍了一下桌,“官家是讓美色衝昏了頭啊!”
坐在一旁喝茶的慕時清麵色平平,心中沒有因為那女子掀起一絲一毫的波瀾,連看都不想去看一眼。
可他心如古井,不代表官家心如止水,次日傍晚就派人來請慕家兄弟進宮一敘。
因為慕夭的事,慕老宰相有些憔悴,不願意外出見人。見到人還要一遍遍跟人家解釋尋人的進展,沒有進展,有什麼可聊的。
深知官家醉翁之意不在酒,慕時清整理完衣冠,攙扶著自己的大哥坐上馬車。
去往宮門的路上,慕老宰相叮囑道:“無論官家如何激你,你都不要動怒,一笑置之才是對你、對慕氏最好的保護。”
“小弟明白。”
帝王寢宮內,官家讓徐貴端上茶盞,“兩位來嘗嘗朕從南方帶回來的茶葉。”
慕老宰相飲啜一口,點點頭,“色澤清透,唇齒留香,乃極品龍井。”
“還是老宰相懂茶。”官家笑著看向慕時清,“沒想到這麼快又和先生見麵了,還以為與先生這一彆,要三四個年頭才能相見。”
慕時清頷首,“草民是回城探望兄長的,明日就要離開繼續遊曆了。”
他沒提去見寶珊和阿笙的事兒,隻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帶過。
此刻,汴京鮮少有人知道假玉佩的後續,更鮮少有人知曉季筱和寶珊等人的事,官家意味深長地笑笑,“朕從江南一座小鎮上帶回一名歌姬,歌聲百囀,餘音繞梁,這就讓她出來為兩位獻唱一曲。”
慕家兄弟心照不宣,誰都沒有開口拒絕。
官家拍拍手,徐貴引著弦兒走出來。弦兒手裡抱著一個琵琶,朝兩人福福身子。
慕時清垂眸飲啜,沒有去看弦兒的臉,倒是一側的慕老宰相露出了怔忪的表情。
像,實在是太像了。
尤其是那種出水芙蓉的氣質。
琵琶聲起,弦兒如泣如訴地唱起老曲兒,連她自己也不知,官家為何挑了這首曲子。
官家好整以暇地欣賞著,餘光卻落在了慕時清身上,見他毫無觸動、一派淡然,不禁握緊了寬袖下的拳頭。
一曲終了,官家讓弦兒退下,對慕時清道:“她是雙胞胎裡的妹妹,特意領出來讓先生瞧瞧相貌,先生懂朕的意思嗎?”
慕時清起身作揖,朗聲開口,坦坦蕩蕩,“官家的好意,草民心領了,但草民心中已無情與愛,不會再染風月事,還望官家見諒。”
官家氣不過,不想當即動他,慕時清是聲名遠揚的大儒,在人們心中如皎潔的月光,若是無理由地動他,定會惹來百姓的不滿,得不償失。
而且,邵婉在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真的生了一個孩子,孩子與慕時清也是骨肉分離的現狀,今生都未必找得到……
官家在回來的路上反複思考著處置慕時清的利弊,最後決定先不動他。
“既然先生不願,朕不會強行牽紅繩,此事作罷。”
慕時清心中冷嘲,麵上不顯露,於當晚收拾好包袱,與兄長告彆,直奔江南而去。
與此同時,遠在江南小鎮的陸喻舟忽然收到線報,前不久派出去的密探,在某節度使的支郡上查到了太子的音訊。
第43章 外室(下)
尺樹寸泓的夏日小鎮, 悶熱潮濕,阿笙坐在門前的石階上啃著西瓜,小嘴哢嚓哢嚓不停歇。大圓蹲在一旁, 看著小主人啃西瓜, 流出了口水。
啃完一塊西瓜, 阿笙抹下嘴,起身把西瓜皮扔進紙簍裡,又拎著紙簍回到屋子。娘親被壞叔叔鎖在屋裡, 不能陪自己玩,阿笙拿著風箏走出來, 讓小桃陪他去了花園。
夏夜無風, 阿笙熱得渾身是汗,放了一會兒風箏就想跟大圓一樣伸長舌頭散熱了,可娘親不讓他伸長舌頭, 他盤腿坐在涼亭裡, 雙手托腮, “小桃, 我娘何時能出來?”
小桃尷尬地咳了下,掏出帕子給他擦汗, “少爺要去街上逛逛嗎?”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網①友①整①理①上①傳①
一聽可以出去玩,阿笙來了興致,也不嫌熱了,給大圓拴上狗繩, 就跟著小桃和廚役遊街去了。
今夜有戲班在湖邊搭建了戲台, 供路人觀賞,阿笙顛著圓圓的肚子,在人牆外徘徊, 卻隻能聽見戲腔,看不到他們的模樣,阿笙急得直跺腳,看向一側的廚役,“抱抱。”
廚役扛起阿笙,讓他跨坐在自己的脖子上。
視線大開,將戲台上的光景一覽無餘,阿笙張著小嘴,目不轉睛地看著戲台上的大花臉。
等大花臉唱完,在一陣撫掌聲中,戲台後麵又走出一個袍帶小生,引得全場喝彩。
阿笙愣愣盯著袍帶小生,開心地直拍手,稚嫩的聲音淹沒在人潮的鼎沸中。
回到小宅,阿笙跑進屋裡要泡澡,這個時辰,娘親都會備好水等著他進屋,可今日東臥沒有娘親的影子,倒是西臥一直沒有開門。
阿笙拍了拍西臥的門,被嬤嬤連哄帶騙抱去了湢浴泡澡。
西臥內,寶珊聽見兒子的動靜,攏眉推了一下`身上的男子,卻換來更為強勢的求索。
自從犯了胃病,陸喻舟一直在吃素,今夜似開了葷,一發不可收拾。
整整一個時辰,寶珊雙足都未落過地,直到疾風驟雨過後,才堪堪將歇。
聲音已經澀啞,寶珊攏著薑黃色薄毯勉強坐起來,均勻白皙的小腿搭在榻沿,背對陸喻舟道:“可以了嗎?我想去沐浴。”
陸喻舟平躺在榻上,單手撐在額頭,平複著呼吸,適才酣暢時,差點要了他的命。
見他沒有阻攔,寶珊彎腰撿起地上的衣裙披在肩上,赤腳走出房門,身體的不適使得她走起路來有些怪異。
幸好嬤嬤已經抱著阿笙回了東臥,不然她都沒臉見兒子。
氤氳水汽中,寶珊沒有立即泡進浴桶,而是靠牆站了許久,又服下了事先備好的避子藥丸。
全然不知她所為的陸喻舟推開了臥房的窗子,呼吸著夜晚的空氣,%e8%83%b8膛依舊發顫,女子曼妙的身段在腦海裡久久揮之不去。
他陷入沉思,為何寶珊會給他帶來這般淋漓的感覺?渾身的每個毛孔都為之舒悅,情緒會被其影響,心跳會因其失了節律。
從未有人能左右他的思緒、影響他的判斷,可她做到了。為何自持和克製在她麵前變得不堪一擊?
心頭忽然燃起煩悶,陸喻舟抹了一把臉,不想再去糾結這種不受控製的心緒。
可一閉眼,湢浴傳來的水流聲就讓他沒辦法冷靜,想要衝進去再一次讓她為自己綻放最動人的儀態......
“砰。”
大手握成拳,狠狠砸了出去,木質鏤空床圍被砸出了一個洞,那隻砸出去的拳頭全是血。
陸喻舟煩躁地坐起身,雙手肘抵在損壞的圍子上,俊顏泛著迷茫。
沐浴後,寶珊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東臥,見裹著綢緞被子的阿笙正在跟布老虎玩耍,溫柔道:“該睡了。”
阿笙穿著一個繡著小鹿的紅兜衣,露出肉乎乎的手臂,對寶珊道:“小老虎該睡啦。”
寶珊坐在床沿,揉揉他的頭,“阿笙跟小老虎一起睡。”
一見娘親靠近,阿笙就撅起屁墩往她身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