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當少爺養,這樣的事,想瞞天過海,光靠紅蓮一個人是不夠的。所以自己非常幸運,就此也成了女掌櫃的這個秘密的為數不多的知曉者之一,從此之後,也真正地成為了她的心腹之人。
十八年的光陰,又這樣過去了。
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將蘇忠從往事裡的回憶裡驚醒。
他急忙開門,果然,是家裡的下人來傳話,說女掌櫃要出去,有事,吩咐他同行。
蘇忠趕車,送女主人來到了縣城碼頭附近的一間客棧旁。
這是水會的地方。他停了車,目送整個人都罩在披風裡的女掌櫃匆匆往客棧走去,身影迅速消失在了暗巷裡。
葉雲錦默默地跟著來接自己的王泥鰍繼續往裡,在夜色的遮掩下,從後門悄然入內,登上二樓,進入一間屋,抬眼,見屋內一燈如豆,燭影搖晃,一人正坐在桌旁,身影被燈火投映到了牆上,凝然不動,看著,倒像是已經等了許久的樣子。
兩人四目相望,誰也沒說話,也沒動,就那樣一個立在門後,一個坐在桌邊。
良久,葉雲錦見對方緩緩地從椅上站了起來,似想邁步朝自己走來,冷笑:“今天吹的這是什麼風,怎麼你竟願意紆尊降貴親自跑到這裡要見我了?”
十八年前的那一夜,在她嫁入蘇家的第十個年頭,在那條晃晃蕩蕩的船裡,她再一次地找上了他。
那個時候,他正當壯年,早已不是水手,而是被人尊為龍王的大當家了。他威震水路,提起他的名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那個時候,她也不是當年絕望之下會衝動跑去哀求一個平日其實連話都沒說過幾句的男人帶她走的葉雲錦了。
時隔七八年後,她再次找上了他。
這一夜,男人終於留下了她。
終究是有了肌膚之親,一夜繾綣之後,女人天明臨走前說,以後你要是還想見我,給我送個藥方,寫上當歸這個藥名,我就知道了。
她出了艙,才發現,昨夜不知何時,雪竟悄然而至,白霜覆岸,雪滿山頭。
敘府冬日濕暖,雪景罕見,遇到,便是吉年。
但在那個落了雪的一夜過去之後,十八年了,除了難以避開的有旁人在場的偶遇,彆說私下再找她了,就連不久前,連獲悉他受傷,她和兄弟一起送過去的東西,對方都沒收,退了回來。
她褪下戴在自己頭上的披風帽子,露出麵容。
燭火幢幢,映出她依然姣好的臉容,但神色卻很是冷漠。
“我還以為你快不行了,有遺言要留。”
她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
心裡隱忍多年的情緒在翻騰,她的語氣便充滿了尖酸的諷刺。
鄭龍王在晦暗的燈火旁又停了片刻。
“雲錦……我對不起你……”
這條在□□縱橫了一輩子的龍王,豪氣不複,語調低沉。
“你怎麼怪我,都是應該……”
葉雲錦半點也不想聽他說這些話。
“什麼對的住對不住!你彆怪我當年逼迫了你,我就謝天謝地了!”她繼續夾槍帶棒。
鄭龍王苦笑了下,沉默了。
“突然找我,到底什麼事?”
她再次冷冷地道,神色繃得愈發緊了。
鄭龍王的身影再次凝立了片刻。
“雪至在那邊,和人相好了。”
葉雲錦一愣,隨即就想了起來,女兒去年在去往天城之前曾和自己鬨過的事。忍不住雙眉一皺:“是誰?”
“賀家的孫子。”
鄭龍王說道。
“誰?你說誰?賀家的孫……”
葉雲錦終於反應了過來,詫異地睜大眼睛,幾步走到鄭龍王的麵前,伸出手,狠狠地揪住了他的衣袖。
“你說誰?賀漢渚?你個老東西,我看你是老糊塗了!你嘴裡胡說八道什麼!怎麼可能和他!雪至叫他表舅!就上個月,他還特意來過我那兒,親口答應,會照顧好雪至來著――”
突然葉雲錦停了下來。
她想起了當時他登門那一係列的反常舉動,對自己的異常恭敬的態度,還有他送的過於貴重的禮物……
當時她就困惑不已了。
她吃驚地微微張著口。
難道是真的?
女兒去了那邊,真的竟和賀家的這個孫兒好了?
葉雲錦也不知道自己心情到底如何,隻覺震驚無比,古怪萬分,簡直是萬萬都沒想到,竟會有這樣的事!
她愣怔了片刻,突然,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心一下懸了起來。
她一時也顧不得自己對眼前這個人的一肚子氣和恨了,忙問:“那你知不知道雪至和他好到什麼程度了?”
“我的意思是,他們有沒有……“
葉雲錦說了一半,提醒。
鄭龍王頓了一頓,嗯哼了一聲。
第130章 (“什麼?這……這……”葉...)
“什麼?這……這……”
葉雲錦起先瞠目結舌, 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震得腦袋發暈,一時之間連話說都不出來了。
這姓鄭的狠心是狠心, 絕情是絕情,但說話做事,倒從不是個沒譜的人。
他既然說是,那就肯定是了!
葉雲錦早年在女兒這個年紀,十八九的時候,自己已帶著人奔波在外了,經商看貨, 頭頭是道, 至於人情世故防範人心之類的功夫,那更是生存的基本技能。
但在她的感覺裡, 現在同樣十八九歲的女兒,卻一直如小時候那樣,天真淺白, 根本不知道什麼是人間險惡。
等她反應了過來,她立刻就變得暴怒無比。
“姓賀的竟然乾出了這樣的事?”她氣得聲音都發抖了。
“難怪上次他來,對我這麼客氣!我還道他不拘身份顧念人情!果然!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竟然看走眼了!”
“無恥至極!禽獸不如!”
鄭龍王看了眼她緊緊地攥著自己衣袖的手, 聽她罵著賀家的孫子,沉默著。
那夜江船之上,小子在自己的略微試探下,當場就供認了他和女兒關係發展的實際地步。
該做的,不該做的, 反正他三兩下就全都做了。
鄭龍王不得不承認,即便是到了現在, 他心裡頭的因為這個事而紮進去的刺也還是沒完全拔出。一想到這個,他就氣得不輕。但礙於身份, 他沒法罵,現在聽她母親這樣痛罵那個姓賀的小子,竟略有些出氣之感,便沒阻止。
唯一的遺憾,就是小子現在不在跟前,聽不到。
葉雲錦是真的沒想到,賀家那個看起來風度翩翩禮數周全的孫子,空長一副好皮囊,私下的品行,竟會如此卑劣!
連兔子都不吃窩邊草,他對自己的女兒,能下去這樣的手!而自己和兄長,不但毫無防範,對他信任萬分,還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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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還不知道他是如何知曉女兒身份的,但想都不用想,必是他知道了後,利用身份的便利,欺負初到花花世界涉世未深的女兒。
是他哄了雪至!必定是這樣的!
葉雲錦罵了幾句,非但沒解恨,反而愈發氣憤,又懊悔萬分,自責不已。
“全都怪我!當初我就不該為了什麼攀附親戚讓她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我怎麼那麼糊塗!竟會相信一個素昧平生的人會真的好好照顧雪至!他名聲還那麼壞!我又不是不知道……”
鄭龍王不忍她這麼自責,正要開口說話,葉雲錦又突然想起個事。
就在去年,蘇家老六隔壁縣的一個親戚家裡,有個年紀輕輕就守了寡的女兒,據說和夫家的一個下人私通,弄大了肚子,怕被人知道,自己抓了虎狼猛藥想要打胎,不幸血崩,當天人就死了……
葉雲錦兩眼發直,心噗通噗通地跳,也顧不得罵人了,手指頭撒開鄭龍王的衣袖,轉身匆匆就要走,才邁開步,腳在披風的下擺上絆了一下,身子跟著一歪,險些絆倒。
一隻骨架粗大糙如砂鐵的手探了過來,一把將她托住。
“你要去哪兒?”
葉雲錦的眼睛看都沒看他,不敢高聲,唯恐被人聽了去,隻咬緊牙關低嚷:“你說我去哪兒!我這就立刻趕過去,把我女兒給領回來!我不能叫人就這樣糟蹋了她!”
鄭龍王見她臉色發白,顯然是亂了心神,托她胳膊的五指沒鬆,略略發力,將她人帶到自己身前,隨即抬手,輕輕搭在她雙肩上,壓了一下。
葉雲錦身不由己,跌坐到了他剛坐的椅子上。
“你先彆急,你聽我說……”
葉雲錦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插翅飛到天城去,見他依然一副慢吞吞的一針戳下去也出不來一滴血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推搡,罵他。
“姓鄭的,你這個沒用的老東西!你奈何不了姓賀的,要做縮頭烏龜,我不逼你!但雪至好歹也是你的女兒,你不管她死活就算了,你還不讓我去把她接回來?”
鄭龍王依然不緊不慢地道:“你聽我說,上回他不是找我要向我表謝嗎?我和他談過關於雪至的事了。”
葉雲錦一停,仰頭:“怎麼說的?你快說!”
鄭龍王知道她性子急,也不多說彆的了,就把自己當時和他見麵的經過,簡單地描述了一下。
他略一遲疑。
“雲錦,有個事現在我和你說下也是無妨。早年我一直是清廷欽犯,我的手頭,也有一筆不算小的窖藏……”
他見葉雲錦吃驚地看著自己,微微笑了一笑。
“具體的事說來話長,等日後方便的時候,你若還想知道,再說也是不遲。總之,在我巧合之下得知賀家小子對雪至做下的事後,我的氣憤絕不會比你少。那小子身負家仇,自己是要複仇不說,想要他命的對頭,同樣也是遍地,三天兩頭有人暗殺他,就連咱們女兒……”
鄭龍王本想說女兒也險些受他連累喪了命,看了眼葉雲錦緊張的神色,將話轉了。
“……彆說我不知道他對雪至是真心還是逢場作戲。就算他是真心,他也實在是魯莽,隻貪眼前,不顧將來,不知輕重,不為雪至考慮!他怎麼就不想想,萬一雪至認定了他,他死了,雪至怎麼辦?萬一他連累到了雪至,那又怎麼辦?”
“總之,賀家小子為人尚可,但他不是雪至良人!我當時便提醒他,還提了一個條件,我願把窖藏托給他,讓他慎重考慮。”
“我希望他聽勸,為雪至將來考慮,拿走窖藏,去做他自己的事,往後不要再打擾她了。雪至知道了,就算傷心在所難免,那也好過將來再被辜負……”
葉雲錦急得兩眼都要冒出火星子了,打斷他話:“你嗦個什麼!我不知道這些嗎?誰要聽你說這個!他是怎麼說的!”
“……”
鄭龍王一頓,想起隨後發生的事,麵上露出不悅之色。
“當晚他走後,手下人說他去了趟省城他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