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頁(1 / 1)

逞驕 蓬萊客 4346 字 6個月前

想風流亂搞。世上哪來雙全法?

這個人完全不值得她同情,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何況,剛才怎麼說來著,他昨晚竟還出去,喝醉了酒?

這人對他自己的身體一點都不在乎,這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想起以前剛認識,他腿上的傷口發炎,當時也是拖了好久,最後才好起來的。

不是小孩子,成年人了,自己作死,誰攔得住。

正一個人坐在下麵胡思亂想,忽然看見傅明城與校長他們說說笑笑,下來了。

蘇雪至忙起身迎了上去,一起在飯店的飯廳裡吃了頓便餐,隨即出發去往火車站。

到了車站,天已黑了。

傅明城包了兩個包廂,一節臥鋪,一行人順利上了車,上車後,安排校長與蘇雪至各住一個包廂,接著,親自又將她送到了其中一間包廂的門前,打開了門,笑道:“你進去吧,晚上好好休息,睡一覺就到了。”

“放心,不會再有事的。”他用強調的語氣說道,指了指隔壁的車廂。

“我就在這裡。有任何需要,儘管叫我。”

蘇雪至微笑道謝,隨即低下頭,帶著自己的東西,進了包廂。

她反鎖了門。

才半年,那個人就遇到了兩次暗殺。

說他是喪門星,也不為過。

隻要撇清關係,自己就不會再有什麼意外了,就像傅明城剛才說的那樣。

但她卻再也無法像一周前的那個晚上一樣,徹底地放鬆下來。

她坐到了靠車窗的一張椅子上,隔著擦得錚亮的玻璃,望著外麵的月台和月台上正匆匆忙忙擠著上車的乘客,漸漸又出起了神。

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有沒聽他妹妹的話去醫院。

她想起打血清的事。

他也根本沒聽自己的叮囑。

當時叫他回京後第一時間就去的,他當耳旁風,就是不去,對醫囑沒半點尊重。

對了,賀蘭雪在電話裡還說了什麼來著,好像說他今晚還要繼續去哪裡應酬?

無論如何,他這次是為救自己才受的傷。

雖說已打了破傷風,但現在還沒有很好的消炎抗生素,就算是鐵打的,再這樣折騰下去,怕也沒得好。

真要有個三長兩短,叫她怎麼去麵對賀蘭雪的淚眼汪汪……

麻蛋!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他到底是想乾什麼!

蘇雪至很想罵人,又罵不出來,心裡一陣陣的窩火,越想越氣。

站台上忽然起了一陣喧囂。

兩個乘客搶道發生了衝突,推推搡搡,阻攔了後麵的人。乘警跑了過來厲聲嗬斥。提醒火車就要開動出站的尖銳哨聲也響了起來。剩下還在站台上的乘客蜂擁著,爭相擠進車門……

蘇雪至感到身下的火車突然微微一抖,麵前杯子裡的水,漾出了一圈微弱的漣漪。

火車就要開了!

她的心裡猛然湧出一陣焦躁之感,突然站了起來,拎了箱子,打開了包廂的門,跑出去,衝到隔壁包廂,停在門口,對著正在說說笑笑的校長和傅明城等人說,她剛才突然想了起來,這邊還有個朋友沒拜訪,她留下了,讓他們先回,自己完事再走。

她說完,轉身就下了火車,沿著站台朝外匆匆走去。

火車發出一陣鳴笛,車頭的兩側,噴出了濃烈的白色煙霧,幾乎彌漫了整個前方的站台,蒸汽的力量帶動著整列車廂,開始朝前緩緩移動。

“蘇雪至!”

她聽見身後傳來了叫自己的聲音,轉頭,見傅明城追到了車廂的門口,一手攥著列車員就要關閉的車門,探出身體,看著自己。

蘇雪至停在了站台的一段風雨棚下,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進去。

火車速度變快,越來越快,最後出了站台,漸漸消失在了夜色裡。

賀漢渚再次醒來,透過那麵依舊半遮半開的房間窗簾,看見外麵的天已擦黑。

看這光景,應該是五點多了。

頭還是有點痛。

他閉目片刻,忽然想起白天答應的那個飯局,伸手,摸索著開了床頭的燈,翻身下地,走過去一把拉上窗簾,入了浴室,洗漱了下,胡亂刮了刮冒出胡渣的臉,出來,正找著晚上要穿的衣服,賀媽跑了過來,敲門,說小姐打來了電話。

賀漢渚去接電話,聽到妹妹問自己是不是生病了,就說沒事,扭頭,瞥了眼站在身後不遠的地方正扭著手盯著自己接電話的老媽子。

“賀媽和你說的?彆聽她胡說,上了年紀,就愛大驚小怪――”

“小姐,我沒大驚小怪!”

老媽子喊了一聲,見他又扭頭看自己,忙轉身往廚房去,嘴裡說道:“噯,我去看看燉著的湯,應該也快好了。孫少爺你吃了再出去吧――”

“哥哥你就騙我吧!受了傷,你不和我說,不去打血清!現在生了病,都發燒了,你還騙我!”

賀漢渚聽到電話裡的妹妹的聲音好像帶了點哭腔,想到這周自己過得確實有點亂,好像忽略了妹妹的感受,心裡忽然一陣愧疚,聲音變得溫柔了,哄道:“哥哥真沒事,九條命,今天就是有點累,已經吃了藥,也睡了一天,好多了,你放心吧――”

他頓了一下。

“正好,我等下出去。我順便去找魯道夫,讓他先給我看一下。這樣你總放心了吧?”

賀蘭雪吸了吸鼻子:“魯道夫中午喝醉了,現在還沒醒酒。蘇少爺要趕火車,也來不了。哥哥你去醫院吧。或者你不要出去了,你等著,我找王庭芝,叫他帶個醫生來……”

賀漢渚心裡忽然湧出一絲沒來由的類似於狼狽和懊惱的感覺,打斷了妹妹的話。

“你找小蘇了?你怎麼跟她說的?她很忙的,我的事,以後你不要隨便麻煩人,省得彆人心裡不願,礙於麵子又不好明說,記住了嗎?”

賀蘭雪頓住,遲疑了下,弱弱地替蘇少爺辯解:“他不會的……”

“你聽我的就是!”

賀蘭雪感到兄長的語氣都不一樣了,好似不悅,忍不下他對自己喜歡的人的誤解,心口一熱,話衝口而出:“他真不是那樣的人,哥哥你不要誤會他,就前幾天,他都記得你受傷,還怕你不打血清,特意提醒我呢!”

賀漢渚一怔,心跳忽然有點加快,問是什麼意思。

賀蘭雪又不說了,變得吞吞吐吐,顧左右而言他。

“蘭雪,連你有事,現在也不和哥哥說了嗎?”

賀漢渚問電話那頭的妹妹,語氣凝重。

天徹底地黑透了。

賀漢渚開著車,去赴那場白天答應了下來的飯局。

觥籌交錯,稱兄道弟。這樣的交際場,他早就習慣,也沒理由去拒絕。

鳳來樓在有名的八大胡同附近,入夜,那一帶便燈紅酒綠,美人如雲。

他到了馬路前的一個十字路口。

沿著這條路繼續往前,再進去,就是了。

倘若往左,向東,路則通往東車站。

在那裡,今晚七點,一班火車,即將南下。

賀漢渚慢慢地停了車,轉頭,望著火車站的方向,凝神了片刻。

他的妹妹,終究還被他問出了話,告訴他說,一周前火車出事的第二天晚上,很晚了,好像快要十點鐘,蘇少爺給她打了一個電話。

她是照著蘇少爺的吩咐,請魯道夫醫生幫忙確認,他到底有沒有去打過血清。

妹妹還說,是蘇少爺讓她不要在哥哥或者魯道夫麵前提她打過電話的。

賀漢渚扭著臉,注視著自己左手邊的那個方向,心裡忽然生出了一個念頭。┅思┅兔┅在┅線┅閱┅讀┅

他想問她一聲,倘若他告訴她,他聽她的話,都聽她的,那麼,有沒有可能,她對他好一點,再好一點點。

隻要一點點,他就夠了。

隨了這個念頭的萌生,他感到心底裡也仿佛有什麼東西開始蘇醒,重新又冒出了頭,周身的血,亦漸漸隨之變熱,又恢複了溫度。

誰說一定沒有可能。

那個晚上,在旅途那間破舊的旅館裡,縱然他冒犯了她,她不是依然還記掛著他有沒有打血清嗎。

他迅速地低頭,看了下表。

快七點了!

再不去,她真的就要上車,就這樣,和彆人一起走了!

腦子一熱,血瞬間仿佛變燙,在%e8%83%b8腔裡翻湧滾動。

賀漢渚再也忍不住,打了一下方向盤,踩下油門,調轉方向,朝著火車站的方向就開了過去。

東車站是京師最大的一個火車站。臨近年關,一年當中最是繁忙的時段,又是晚上六七點,正當熱鬨,站前廣場的路上,聚滿了等待接客的人力車和騾車,穿插著兜售販賣各種吃食的攤子。賀漢渚終於在七點還差五分鐘的時候,趕到了這裡。他猛按喇叭,然而,仿佛被淹沒在了一個喧囂而嘈雜的大海裡,隻能緩慢前行。

沒有摩西分海的神力。

賀漢渚棄車在了路邊,下了車,狂奔著,穿過人頭攢動的站前廣場,奔進候車室,推開阻攔自己的人,衝到了今晚開往天城的那班火車的站台。

火車晚點是家常便飯,說十有八九,也絕無誇張。

他指望今晚,自己的運氣也能好一點。隻要火車稍晚個幾分鐘,就能讓他追上她了。

然而,站台上,那段長長的風雨棚下,乘客已全部消失不見。

就在幾分鐘前,那一列火車,載著他想要追的人,南下去了。

賀漢渚迎著冷風,立著,眺望夜色下那延向了遠方的鐵軌,身體裡原本已沸騰了起來的血,又仿佛失了溫度,漸漸地涼了下去。

運氣,終究還是沒有站在他的一邊。

他早就該有這樣的覺悟的。他在心裡想道。

蘇雪至奔出站台,將累贅的行李箱暫時寄存在了車站裡,隨即坐了輛東洋車,直奔魯道夫的家。到了,果然,仆人告訴她,他還是沒有醒酒。

蘇雪至直接拿了他的醫箱,帶著離開,隨後按照地址,在晚上八點多的時候,找到了丁家花園的那處住所。

她拍開了鐵門,老魯出來開門,得知她姓蘇,是表外甥,受賀小姐的委托來給他看病,喜出望外,忙將她請了進去。

賀媽更是熱情招待,讓她坐,又去給她沏茶。

蘇雪至讓她不要忙這些,問賀漢渚在不在,得知出去了,問去了哪裡。

賀媽說:“好像是鳳來樓。蘇少爺你稍等,我這就叫老魯去叫!我真的很擔心啊,白天他接完電話,人都暈了過去!我說他又不聽,我就隻好打電話給小姐了!”

“真暈了?”蘇雪至和賀家的老媽子確認。

“暈了!我就眼睜睜看著孫少爺吧唧一下摔在了椅子裡!”

老媽子的語氣十分堅決,說完匆匆跑出去,派老魯找人。

蘇雪至聽著庭院裡飄來的老媽子和老魯說話的聲音,心裡想著鳳來樓又是個什麼鬼地方,不住地勸告自己要忍耐。

她臨時改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