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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驕 蓬萊客 4267 字 6個月前

賀漢渚盯著報紙上的合影照片看了一會兒,便丟掉,不再看了。

又過去一天,在他受傷後的第六天,他沒法再閉門了,隻能打起精神,出門,去參加章益玖兄弟兒子的百日宴。

也不知道章家的那個胖小子看上了他什麼,竟不怕他,要他抱。眾目睽睽,他勉為其難,隻好接過,假意抱了抱,結果小兒朝他吐泡泡,他被糊了一領子的口水。

他心裡是嫌棄萬分,恨不能立刻脫了衣服,怕小兒的口水沾染到自己的脖子,表麵卻隻能露出慈愛的長輩笑容,跟著身旁的人誇讚小兒可愛。

總之,反正是沒有一件事,能令他感到順心。

前去吃酒的人,哪個不曉得他最近惹了風流官司。就這兩天,消息也傳開了,據說,大總統不滿他的荒唐行徑,已改主意,不打算將十二小姐嫁他了,可能要和陸家聯姻。

眾人原本暗暗要看笑話,但見當天的酒席上,章益玖對他依舊親親熱熱,請在上座。

大總統身邊的親信都還對他如此禮遇,推測他或許應該還沒失寵,於是又紛紛過去敬酒。

賀漢渚來者不拒,喝了不知道多少的酒,宴畢,乘車回去,半路叫司機停車,下去對著路一陣嘔吐,回到家,趴到床上,閉目就睡了過去。

他一覺醉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醒來,頭痛欲裂,人好似發了燒,懶得起來,摸著床頭櫃的杯子,想喝口水,摸到了一張昨天收到的邀帖。

華醫代表結束了一切活動,今明兩日陸續離京,宗先生設宴歡送。知他一周前連夜追上火車方救下了蘇雪至,對他高看一眼,昨日,遣人特意送來請帖,請他賞臉,今日一道赴宴。

第99章 (房間的窗簾沒有拉好,半遮...)

房間的窗簾沒有拉好, 半遮半掩,日光從外麵透進來, 正射向了床頭的方向,有些刺目。

賀漢渚趴在枕上,眯著眼,盯著手裡的這張請帖看。

請的是午飯。

現在已經快要中午了。

正微微出神,賀媽來了,在外輕輕敲了敲門,聽到他應了一聲, 告訴他,章益玖打來了電話。

賀漢渚揉了揉額,丟下請帖, 翻身下了床,到書房裡接起電話。

章益玖是來通知他關於刺殺案件的調查進展情況的。

大總統對一周前的那樁火車刺殺事件非常惱火,督促京師警察廳抓緊查辦, 廳長段啟年親自掛帥,日夜追擊,在同袍會浮出水麵後, 短短一周,已抓住幾個頭目,審訊後,順帶破了幾件陳年的刺殺案件,順藤摸瓜, 最後也查到了中間人。

但可惜的是,還是晚了一步, 昨天報告,人已死了, 線索也就如此斷掉了,恐怕又要變成一樁無頭公案。

賀漢渚微笑道:“罷了,無頭公案到處有,添我一樁,也無所謂。就是大過年的,還要老段如此費心,辛苦他了,有些過意不去。”

章益玖提醒他,多添幾個保鏢,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又安慰了他一番,最後笑道:“你不必客氣,過意不去的是老段,說他沒辦好事,趁著你現在還在這邊,托我捎句話,晚上他在鳳來樓包了一層,叫的也都是好兄弟,請你去,大家一起吃個飯,聽個曲兒,替你壓壓驚,再賠個罪。”

賀漢渚笑著一口答應,說自己也許久沒見他們了,這趟過來,本就想好好聚一聚的,沒想到出了這個意外,耽擱了,約好晚上七點見,隨即掛了電話,從椅上站起來,抬腳要走,忽然感到一陣微微暈眩,沒站穩,伸手,扶了扶椅,慢慢地坐了回去。

賀媽端著碗吃食,正走了過來,在門外看見,嚇了一跳,慌忙進去。

“孫少爺你怎麼了?你臉色不大好,你不舒服?”

賀漢渚閉了閉目,隨即睜眼,笑道:“沒事,昨晚喝醉了,剛沒醒透。我再回去睡睡就好了。”

賀媽狐疑地看著他,很是擔憂,見他說完就站了起來,隻好讓他先吃東西。

賀漢渚接過,隨意吃了兩口,就放下了,回到臥室,再次拿起那張請帖,歪靠在床邊,又盯了片刻,遲疑之時,腦海裡掠過前夜她看著傅明城掩嘴笑的那一幕。

踐行飯,傅明城必也在。

自己去了,乾什麼。

剛吃下去的那幾口東西好像在胃裡翻湧,賀漢渚%e8%83%b8悶氣堵,人很不舒服,頭也還是發暈,一把扔掉請帖,紙飄入床底。

他走到房間靠牆的一個鬥櫃前,胡亂吞了顆阿司匹林,又走回來,趴了回去,扯過被子蒙住頭,閉目繼續睡覺。

再睡一覺,醒來,就會好了。

與會的華醫代表在各種活動結束後,這兩日陸續離京,分返全國各地。

蘇雪至乘的是今晚七點的火車,與校長、傅明城等人一起走,宗先生的餞行飯,就定在了中午。

吃飯的地方,是家有名的老飯館,口味很是地道,宗先生是這裡的常客,定了一個大包廂。客人裡,除了今日要走的校長、傅明城、蘇雪至這一撥人,也請了賀漢渚和魯道夫。

德國老頭子欣然到來,但賀漢渚卻沒來。

宗先生替他解釋了一下,道收到了他的回帖。他恰好另外有事,所以這頓飯來不了,托自己恭賀校長專題演講順利,再代他向在座的諸位陪個罪,待回天城,校長哪日得空賞麵,他再做東吃飯。

眾人自然理解,紛紛道他是忙人,來不了情有可原,隨即各自落座。

坐定後,飯桌上免不了要閒談,自然,談起了他這幾天最惹人注目的那樁婚變。

有人提了一句,道是他惹下了風流官司,開罪曹家,所以大總統改了主意,不嫁侄女了。議論了幾句,又有人問魯道夫,聽聞他和賀漢渚的關係好,有沒聽他提及此事,是不是真的。

老頭子三天兩頭地告誡賀漢渚,少飲酒,勿抽煙,自己卻是整日煙鬥不離手,還喜歡喝酒。到中國後,就鐘情於老白乾。

方才坐下,還沒吃東西,先喝了兩口,一聽,放下酒杯。

他還真沒聽賀漢渚跟自己說起過這個,更不知道居然發生這樣的事,還以為他年底這趟過來是為求婚,未免詫異,搖頭說不知。忽然又想起之前他還曾半夜打電話向自己詢醫的舊事,一時愈發不解。

宗先生道:“罷了,賀司令的私事而已。我看他於公,倒也算是可以的,從前倒是有些誤會了。先前不但搗破東亞藥廠,這回還奮力救了小蘇,儘到長輩親戚之責了。所謂大德不逾,小節不拘。年輕人,難免如此。”

眾人點頭稱是,議論兩句,也就過去了,開始熱議起關於年後要成立華醫會的事,飯桌上的氣氛漸漸熱烈,賓主開始相互敬酒。

眾人眼裡,蘇雪至的年紀小,尤其這一趟,經過那天會場的事後,皆視她如同團寵,對她極是照顧,不用她推脫,就不讓她飲酒,剩下那些會喝的,你來我往,更因白天無事了,隻等傍晚乘車,都很放鬆,一頓飯下來,都喝了不少,魯道夫更是喝了差不多一斤的白乾,醉醺醺的,最後站都站不穩了。傅明城打電話,叫來了他的一個學生,才將人接走了。

吃完飯,蘇雪至隨校長等人回了下榻的飯店。

距離出發去車站還有幾個鐘頭。校長他們都帶醉,先去休息,約定五點吃個簡餐,然後一道出發。

蘇雪至回了房間,收拾東西。

她的行李還是一周前到這邊後賀漢渚叫人給她送來的那些,很簡單,這幾天也沒花錢,一分都沒用,銀元原封不動。

兩百塊,不算是小錢。她向校長另外借了幾塊錢,留在身邊當做零用。那些錢,中午帶了過去,本想還給他的。沒想到他沒來。現在隻好先帶回天城,找機會再還他了。

東西很快整理完畢,隨後便就無事了。

她在房間裡枯坐發呆。

魯道夫知道她在學習德語後,中午來的時候,帶了一本德語詩集送給她。她現在無事,本完全可以看書打發時間,還能學一下語言。

卻不知道為什麼,人懶洋洋的,完全提不起勁,最後放下書,起身來到窗前,靠在窗邊,眺望遠景。

從那個登上北上火車的夜晚開始,這一周,她的生活就亂了。○思○兔○網○

陰差陽錯險些送命的餘悸還沒徹底消去,每天又忙於活動和交際,認識各種各樣的人。

她大概是想快點回到天城,恢複原本的規律作息,讓生活回到正軌吧。

好不容易終於等到了五點左右,外麵天色漸暗。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她正要下去等待彙合,恰侍者也過來敲門,說有人打來電話找她,自稱姓賀,聽聲音,是位年輕小姐。

蘇雪至心微微一跳,立刻下到大堂,接起了電話。

電話果然是賀蘭雪打來的,說剛剛,老魯夫婦打電話給她,告訴她,她哥哥昨晚在外頭喝醉了酒,今天一天看著人都大不大對勁。早上接了個電話,接完電話,人差點暈倒,東西也沒怎麼吃,現在好像還在睡覺。

老魯夫婦很不放心。

“賀媽說我哥哥這幾天看著精神也很是不好,像是撐著在應酬。他們說他肯定是生了病,偏偏自己又不去醫院。我打電話找魯道夫醫生,想請他再去看下我哥哥,但聽說他中午喝醉了酒,現在還沒醒,我隻好找你了。”

“蘇少爺你能不能再幫個忙,幫我去看下我哥哥?我聽賀媽說,他晚上好像還要去哪裡應酬的樣子。我實在是擔心……”

隔著電話,蘇雪至都能聽出來賀蘭雪語氣裡的焦急。

她倒是有點同情妹妹,遇上了這麼一個不讓人省心的兄長。

聽完描述,蘇雪至就基本斷定,賀漢渚肯定是傷口發炎,人發燒了。

但,不是她不願儘醫生的職責,而是她確實沒這個時間。

她看了眼牆上的掛鐘。

這裡是城東,丁家花園在城西,京師那麼大,自己要是去了,回來絕對趕不上火車。

她便據實以告,說自己是七點的火車,沒時間。

電話那頭,賀蘭雪向她道謝:“我明白了。很不好意思,又打擾你了。謝謝你蘇少爺,你一路順利。”

蘇雪至感到賀蘭雪好像在忍著又打擾自己的羞愧說了這句話,心裡忽然也有點不是滋味,但她真的沒法答應,隻能建議。

“賀小姐,你另外找個醫生,或者,讓你哥哥自己儘快去醫院接受診治。遵照醫囑,好好休息,這一點非常重要。”

掛了電話,她回想著賀蘭雪的話。

中午他沒應約來吃飯,令她沒法還錢,原來是他人不舒服。

她懷疑他是因為攀附曹家不順,婚事受了打擊,所以才頹喪不振的。但在老媽子的眼裡,就成了“精神不好”“撐著應酬”,是個可憐人了。

蘇雪至心裡雖然同情妹妹,但對她的那個哥哥,忍不住嗬嗬了兩聲。

簡直就是活該。

又想攀龍附鳳,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