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頁(1 / 1)

一樣,乃是一種喪儀的禮製名稱。

皇帝駕崩自然不同尋常,怎麼哭如何哭都是有規製的,這哭踴便是其中一種,以示心中悲痛至極。

一旁守著靈的太監們,直接就被他給哭迷糊了,心裡想著薛大人和先皇真是情誼深厚,同時想起自己要在這壽皇殿陪著先皇一直到帝陵建成,說不定是時會被派去守陵,也不免悲從心來,忍不住陪著落了會兒淚。

“薛大人節哀,雖朕心中也是悲痛之至,可到底人死不能複生,父皇在九泉之下,想必也是不願你如此傷心的。”新帝立在一旁,說得滿臉唏噓,臉色落寞。

薛庭儴這才從地上爬起來,先背著身拭了拭臉上的淚,才拱手對新帝鞠道:“陛下,微臣失儀了。隻是微臣不敢想象,臨行前陛下還說等著臣功成歸來,怎麼就、就……”

說到這裡,他又痛哭出聲,顯然是傷心不能自控。

新帝端詳著他麵上表情,見其的傷心和哀痛不像裝出來的,心裡不禁鬆了口氣。

自此,對嘉成帝失蹤是否與此人有關,掃除了僅剩的一絲疑慮。

他臉上更見和顏悅色,道:“薛大人還請勿要傷心,你此去蘇州也是辛勞至極,不如先回去歇息安頓,再做其他計議。”

“不,微臣要為先皇守靈。”說著,薛庭儴竟是去了靈前,直接跪下了,一副不打算走的模樣。

新帝的臉僵了一下,才道:“薛大人又何必如此,你這般如此,想必父皇也是不忍的。”

這時,一旁的鄭安成也走上來勸道:“薛大人,陛下的梓宮已移入壽皇殿,按製是不能有人來打攪的。你提出祭拜,陛下心知你與先皇之誼,特意允許,可若是在此守靈,這與禮不合。”

“意思就是本官還不能給先皇守靈了?”薛庭儴不知犟了哪根筋,竟是瞪著通紅的眼和鄭安成杠上了。

“這倒也不是,隻是……”

“既然可以,那鄭公公還是不要勸阻了。”

見此,新帝和鄭安成隻能退去,倒是命人盯緊了薛庭儴,自是不提。

薛庭儴不吃不喝守了三日,最終以暈倒在靈前作為告終,這才讓人送回了薛府。

*

雖是仍在持服期間,但國不可一日無君,朝廷也不可能停滯不動。

所以輟朝九日過後,便一切回歸正常,隻是朝廷公務所用的印章和筆墨不得有紅,皆改為藍色。

薛庭儴在家中歇了一日,便回到朝中,每日上朝下朝,似乎和以前沒什麼分彆。

暗裡自然少不得有人盯他,可對方並無異動,也說不得什麼。

更何況什麼才是異動呢?

和朝臣交際算是異動?那滿朝文武都算是有異動了。

這日,早朝之上,禦史茅文浩突然大出風頭,竟是上書彈劾定國公世子鐘青楊違製納妾。

大昌承繼明製,在明製中,官員納妾皆有定數,甚至平民年過四十無子,才準納妾。

隻是這種事,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哪個富貴人家不是妻妾成群,民不告官不究。如今被茅文浩拿出來說事,百官隻當此人又是故態複萌,想在新帝麵前大刷存在感,不免將其當做跳梁小醜看待。

不過有些人洞悉鐘青楊的身份,隻當其出自有人授予,這是新帝想拿二皇子一係開刀。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是他們想放火,而是急於攬權,不得不為之。

一時間,朝堂上是百態眾生。

有替定國公世子說話的,也有人拿著違製說事,不過此舉本就迎合了新帝的心思,正確來說是楊崇華等人的心思,因此附和之人眾多。

新帝礙於朝臣義憤,對定國公世子以罰俸三月,並放還違製的妾室作為處罰。

按理這事就算罷了,畢竟這納妾本就算小事,實在犯不上如此上綱上線。若是較真起來,恐怕百官中有多數人都違製了。

而就在這之際,茅文浩再度語出驚人,竟是彈劾葉莒數人,大考已過,卻久滯外而不歸。

對此,他甚至長篇大論對此發出斥責。

從先帝對等人的看重說起,越說越是氣憤,甚至上升至不忠不義不孝的境地。

又拿出早有的陋習,諸如京官出差,當地官員免不了趨炎附勢,在當地大擺宴席。尤其是考官,入考場之前,考官不得跟當地官員接觸,可不代表大考過後,也不能接觸。

能為一方主考官的,俱是朝中重臣,地方官為了升官,少不了給些好處。甚至在翰林院有這樣一個慣例,稱出京監考乃是肥差,無論主副考官還是同考官,去了這一趟,回來足夠度過翰林院清苦日子數年,就可見一斑。

茅文浩這邊說得是口沫橫飛,義憤填膺。

上麵,新帝的臉色十分不好。幸虧坐得夠高,也沒哪個朝臣敢直視其麵容,暫時沒人發現。

薛庭儴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

待茅文浩說得差不多了,他便站了出來,對上首拱手一鞠,道:“微臣回京短暫,又經常因公出京,對葉大人等並不是太了解。但林大人乃是微臣之師,對先生的人品德行,微臣還是有自信的,先生絕不會如茅大人所言,滯留當地是為撈好處,定是有原因才會延誤行程的。望陛下明鑒!”

“薛大人怎知其中具體,難道你也在當地?若是朝中都以同鄉同門同科為此作保,是不是朝堂上下一片朗朗清天,那要我們這些禦史做甚!”茅文浩一擺衣袖,冷麵斥道。

薛庭儴也是有一眾擁護的官員的,而林邈也有門生附庸在朝,見這臭酸禦史說話如此不近人情,免不了有人上前與他論一論。

先從天地君親師來論,又論仁義之道,難道說有人抹黑老師,做學生的為了避諱,還不能替其辯解不成,辯解了就是同流合汙,豈有此理。

不過茅文浩素來以口舌犀利著稱,罕有敵手,屹立朝堂數十載依舊不倒,除了嘉成帝厚待言官外,也是因他舌有龍泉劍,一般人不是對手。

辯倒一個,再來一個,不多時就從一對一,變成數對一,還是不落下風。

一時間朝堂上是烏煙瘴氣,這些文官們吵得就隻差沒動手了。

到底雙拳難敵眾手,這時茅文浩使出必殺技——

先是悲憤大呼自己被人圍攻,又問新帝是否為自己做主。

新帝怎麼可能給他做主,巴不得林邈等人不回來最好,可他不過略作躊躇,這茅文浩竟是大呼一聲舍身成仁,殺生取義,今有我茅文浩以死諫君王,望我皇能早日肅清耳目,不要為奸人迷惑。

竟是就往柱子上撞去了。

☆、第267章 第267章

==第兩百六十七章==

這一幕就讓許多人當場就愣住了。

幸虧薛庭儴眼疾手快, 在茅文浩撞上柱子的前一瞬懸懸抱住他。

見情況如此驚險, 竟是連龍椅上的新帝都不免抹一把冷汗。

他連忙站起來,讓身邊的太監去看茅文浩情況如何,又氣急敗壞道:“說話就好好說話, 你說你撞什麼柱子, 什麼是不能說開的,非要鬨什麼死諫。”

所謂文死諫, 武死戰, 曆來是為文武百官的最高榮譽。

文官喜歡死諫,這件事新帝早就知道。

本該是表示敢於直諫,甚至不惜以身犯死的大無畏, 卻漸漸演變成臣子對付皇帝的手段。動不動就是陛下若是不聽老臣的勸,老臣就一頭磕死在柱子上。

若你以為人家隻是威脅, 並不會動真格那就錯了, 彆看那些文官手無縛雞之力,好像挺懦弱的,真該磕死的時候, 一點都不含糊。

因為這般死了, 定然會名留青史。

死諫的大臣倒是名留青史了,皇帝還要在史書上留個昏君暴君之名。皇帝不光不能打擊報複大臣的後代,還得善待他們。說不定日後又給自己培養個凡事喜歡管著拘著, 動不動就拿一頭磕死作為威脅手段的臣子。

這件事在發現在彆人身上的時候, 例如自己的父皇嘉成帝, 彼時生為皇子的三皇子頂多會罵一句老迂腐。

可換做自己身上, 新帝才能真正體會到這種既無奈又惡心的感覺。~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陛下不能聽取諫言,老臣隻能下去和先皇說了。”茅文浩一麵嚎啕大哭,一麵掙紮:“薛大人,你不要拽著老夫,老夫今日就磕死在這裡。”

“你且打住,朕這便叫他們回京問明情況,若真有貪贓枉法之事,朕定不輕饒。”情急之下,新帝道。

“陛下所言可是真?”

看著下麵楊崇華等人怒瞪著自己的眼,新帝才明白過來自己說了什麼。

可此時出爾反爾,他顏麵何存?

隻能硬著頭皮道:“自然是真,茅大人還是勿要再鬨。朕本就是如此打算,哪知你竟不由分說就去撞柱子,也實在、實在是太心急了……”

新帝匆匆離開了。

在‘退朝’聲中,茅文浩拍拍身上的灰爬起來,不屑地丟給薛庭儴一個眼神,洋洋得意走了。

可把薛庭儴身邊的一眾官員給氣的,紛紛罵此人厚顏無恥。

薛庭儴也不禁無奈搖了搖頭,卻不好說什麼。

楊崇華看了他一眼,也匆匆離開這裡。

*

定國公府後門處,停了幾輛馬車。

幾個打扮素淨但容貌嬌美的女子邊回頭邊哭著,卻根本阻止不了什麼,隻能無奈任丫鬟給扶上了馬車,馬車很快就離開了這裡。

定國公世子兼五軍營總兵鐘青楊被罰俸半年,又被勒令放還違製的妾室。這在以前是簡直不敢想象的事,可今日此事卻真的發生了。

定國公府裡一片愁雲密布,氣氛低迷至極。

看似一件很小的事,恰恰證明了新帝對他們有下手之意。

其實早就該料到了,甚至也有提防,可真當事情發生,還是有些接受無能。

定國公的書房裡,年過七旬的定國公端坐在書桌之後。

他須發皆白,麵露威嚴之態,看得出其年輕時也是個英雄人物。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當年□□起義,作為副將的他也是立下無數汗馬功勞,才換來這公爵之位。

可惜英雄遲暮,臨到快進棺材了,卻因為外孫之事,淪落如此這般境地。

竟因一個小小的禦史彈劾,自家就被新帝掃了臉麵!

這就是大權旁落的窘處,所以定國公並不後悔當初為外孫謀算。若鐘家能出一個太後,外孫做了皇帝,至少能再保鐘家富貴百年。

榮華富貴本就是賭出來的,若是再來一次,定國公還會如此選擇。但他一定不會輕視了那群文官,那群隻憑著一張嘴、一支筆、一顆腦袋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

定國公不是不重視這群文官,他隻是沒想到他們竟敢布下如此彌天大局。

讀書人多狡詐,古人誠不欺他。

現如今的情況就是,新帝被那群文官擁護即位,二皇子和鐘貴妃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