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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難,而鐘家旦夕禍福隻在近期。

什麼都不怨,隻怨自己棋差一招。

“爹,我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不然下一次就是我鐘家被人尋了由頭,奪了兵權,滿門皆滅的下場。”鐘青楊滿麵凝重道。

有一就有二,遲早屠刀上門。

天下間,除了失蹤的嘉成帝,就隻有二皇子一係知道新帝的秘密,所以他是一定一定不會放過鐘家人,甚至是二皇子乃至鐘貴妃,現在改為鐘太貴妃了。

本該是勢均力敵,隨著新帝登基以來,鐘家人能明顯感覺到隨著時間的過去,天平在一點點傾斜。

這就是作為帝王的天然優勢,師出有名。所以即使早先那些跟隨鐘家乃至二皇子的人,也開始在躊躇觀望,這些都不是什麼好兆頭。

“那你以為如何?”

“我們可以和薛庭儴合作!”鐘青楊咬牙道。

定國公看了過來。

“薛庭儴是先皇心腹,忠心耿耿,從他回京以來的所作所為,看得出他是有所猜疑,卻苦無證據。不管是不是如此,至少葉莒、林邈等人,都是先皇的心腹,這些人的回歸,會給其增添助力。倘若給這些人知曉,先皇其實沒死,而三皇子是謀朝篡位,您猜他們會如何?”

“可我們的下場不會好,你彆忘了鐘家乃至二皇子在其中做了什麼。就算先皇歸朝,也不會放了鐘家。”定國公道。

“左右都是死,不如賭一把先皇不敢露麵,是因為勢單力薄。且爹你忘了,當初您顧忌□□的情分,一直不讓鐘家人出麵,而二皇子做出那般忤逆之事,心中有愧,也從沒有出麵過。

“我們完全可以說他們是打著二皇子的名頭,我們其實是被栽贓誣陷。就算先皇心中有數,哪怕顧忌外界口舌,也不會對鐘家做出什麼,隻要我們老實安分,鐘氏一族幾百口人命可保。”

“可你妹妹。”當初那碗攙了東西的藥,可是鐘貴妃親手端給嘉成帝的。

“妹妹若是知曉這對鐘家有利,對二皇子有利,她一定能明白理解。且兒子一直有種感覺,感覺薛庭儴似乎知道什麼,他不過是在等。也許先皇很快就會歸朝,是時——”

書房中陷入一片讓人窒息的寂靜之中,忽而有燈芯發出的嗶啵聲。

定國公一下子萎靡了下來,有些疲憊道:“讓我再想想。”

說是再想想,可定國公這般模樣,明顯是動了心思,隻是一時難過心中的那道坎,暫時沒下決定罷了。

又是一日,薛庭儴坐著官轎回府。

行在半路時,突然前麵的路被堵住了。

是鐘家的馬車。

雙方的護衛各自調停,很快就空出一條路來,鐘家的馬車避讓在一側,讓薛庭儴的轎子先行。

就在薛庭儴掀開轎簾往外看時,斜對麵的馬車裡也露出一張人臉,正是鐘青楊。

眼神交錯之間,彼此心領神會。

不多時,一車一轎往同一方向行去。

*

譚首輔一直重病在榻,甚至連先皇龍禦歸天,都沒能下得榻來。

新帝體恤,免了他進宮哭臨,據說譚首輔傷心之至,幾番哭暈在病榻上,以至於身體更是虛弱,幾次差點跟隨先皇一同去了。

如今他雖占著首輔的位置,但現在內閣卻是以楊崇華為首。都知道譚首輔上書辭官告老就在近期,所以楊崇華雖無首輔之名,已經有人暗中稱其為首輔了。

又是一日早朝,百官按照彼此官銜列位站隊,文官在左,武官在右。

這都是慣常的老規矩,誰人在什麼地方站著,彼此心中都有數。

楊崇華領著隊站在左側最上首,多年的媳婦熬成婆,熬走了徐首輔,熬走了吳閣老,如今終於輪到他領頭了。

正是等待新帝前來上朝的時候,所以四下裡十分安靜。

就在這時,後方起了一陣騷動,楊崇華隻當是不是有什麼官員遲來,並沒有當成回事。

可漸漸這陣騷動竟是來至他身後,他下意識回頭,就見譚首輔老態龍鐘地慢慢向他這裡走來。

就在他微微瞠大的眼睛中,對方以極慢的速度,越過他,去了他前麵的位置站下。

因此,他不得不後退三步,身後的馮成寶也跟著後退,其後的一隊官員紛紛後退,隊伍才慢慢平靜下來。

似乎感覺到楊崇華的詫異,譚首輔對他含笑微微點頭,轉向後方時,卻是隱隱帶著些歉意。

四周依舊安靜,可因此而暗中浮動的心思,卻不知道有多少。

新帝很快就來了,一番高呼萬歲之後,才在龍椅上坐下。

他似乎對譚首輔的出現,也感到非常吃驚。

隨著掌管朝儀的太監呼道一聲:“有事奏本,無事退朝”。新帝含笑看著譚首輔道:“譚愛卿身體可是大好了?你適逢不適,朕一直很關心。”

譚首輔顫顫巍巍跪下,行了大拜之禮。

新帝詫然失色,忙讓身邊太監去扶起他。還不等太監下了台階,譚首輔自己顫顫巍巍站起來了,嘴裡說道當不得陛下如此。

“老臣慚愧,屍位素餐,幾次與先皇請辭,先皇仁愛,都強留之。於是隻能厚顏身在其位卻不謀其政,實在是汗顏,汗顏啊。”

這般情況,新帝自然要說些麵子話:“譚愛卿乃是老臣,父皇念舊,甚是敬重。我大昌如此多的官員,不缺一二臣子辦事,但隻要父皇看著您老在朝,心中就是安穩的。”

這話並不是新帝所說,不過是轉述嘉成帝曾經說過的話。

類似這般話,嘉成帝說過無數次,對徐首輔說過很多,對譚亮也說過許多,實在感人肺腑。

果然譚首輔聽聞此言,抹起老淚來,先是哭著先皇仁義,又是說新帝又先皇之風,日後必然是一代仁君。

人們都喜歡聽好話,新帝尤其愛聽。其實這話他平時沒少聽,但若是出自先帝倚重大臣之口,格外讓他神清氣爽。

“可先皇和陛下仁愛,不是老臣能依仗為勢的理由,今日老臣撐著病體前來,就是來向陛下請辭的。老臣多年未歸過鄉,如今說不定哪日就隨著先皇去了,想回鄉看看,擇一處埋骨之地,等待大限而來,下去侍候先皇。”

這話說得就有些嚴重了,其實想不想告老,通過言語還是能分辨出一二的。譚首輔此言,明擺著是去意已決。

新帝即是詫異,又是唏噓,可譚首輔能讓出位置來,無疑是一件好事。

他說了些安撫與勸解的話,見譚首輔態度堅決,隻能對其進行一番嘉獎,方定下此事。

“值此之際,老臣還另有一事需得奏明陛下。其實老臣此次主要為此而來,身負重任,好幾次老臣都處在彌留之際,都因此強撐著回來了。”

“哦,還不知是何事?”

譚首輔的這番話,不光是新帝起了好奇心,許多大臣都被勾起了好奇心。一些站在後方的大臣們麵麵相覷,都在猜測到底什麼事。

“其實是先皇的一道手諭。”譚首輔很快就揭曉答案,卻是並不拿出東西,而是又開始長篇大論感歎了一番先帝,之後才說出這道手諭的來處。

他人老上了年紀,可能這連著大病了幾次,說話比以前慢了許多。

關鍵他不光慢,還囉嗦,還總是說到後麵就忘了前麵,偶爾再次累述一番前麵已經說過的話。

若是之前也就罷了,渾當今天早朝就說他的事了。

可此一時彼一時,大家還從未聽說過先皇有什麼手諭,如今突然冒出一道手諭,彆說一些普通大臣了,甚至新帝楊崇華等人,都急著想知道內容到底是什麼。

“……當日薛大人下江南,老臣曾麵過一次聖,陛下說若是新政能在江南一帶推行下去,薛大人功在當代。後,薛大人蘇州貢院開辯新政之會,天下文人雲集,新政受益者雲集。當日之景象,通過世人之口,通過急遞,送往京城,陛下雀躍、激動,種種不做細述,曾又召老臣入宮說了一回話。也就在這時候,陛下給了老臣一道手諭。”③思③兔③網③

經過這番話,百官終於知道這道先皇手諭大致內容如何了。

這是和薛侍郎有關?

一時間,無數目光從站在文官隊伍中薛庭儴身上掃過。

“還不知手諭在何處,其上內容如何?”新帝終於問出大家都想知道的事情,憋在心裡的那口氣終於出來了。

還是慣例的顫顫巍巍,讓人看得恨不得衝上去替他掏。

譚首輔終於從袖中掏出一卷東西。

這卷東西似乎十分重要,上麵包裹著布巾。解開一層布巾,裡麵還有一層,一直打開了五六層,才露出其下之物。

百官甚至新帝真懷疑譚首輔是故意如此,反正都被他弄得很心浮氣躁。

“這道手諭本是陛下興起而至,可寫後陛下不忍毀之,並將之給了老臣,說等老臣告老還鄉之際,就是這道手諭麵世之時。陛下真乃是仁義之君,老臣真是……”

譚首輔又哭了起來,讓人心裡那個急啊,恨不得打他一頓。

哭罷,譚首輔才隨手將手諭遞給楊崇華,道:“楊閣老,麻煩你幫老夫念念,老夫此時心情不能平靜,實則不堪來念這道手諭。”

楊崇華將手諭打開後,目光就焦灼在其上。

他眼中閃過詫異、難堪、不敢置信種種光芒,捏著手諭的老手青筋畢露,。

“陛下說,以薛大人之功,堪當此位,不用拘束年紀資曆什麼的。本來薛大人從廣東回來,陛下就有想讓其入閣的打算,隻是念著他年輕,想壓一壓他,也能在日後擔當起更大的重任……咦,楊大人,你怎麼不念呢?”

譚首輔睜著老眼昏花的眼睛,看著身後的楊崇華。

“本官、本官……”楊崇華笑容僵硬,道:“本官這就來念,少傅薛庭儴,驚豔絕才,少年成名,六元及第,入朝為官以來,屢屢建功……”

其實這就是一道欽點薛庭儴入閣的手諭,大抵真如譚首輔所言,是嘉成帝興起所致,其上甚至說了堪為內閣之首輔大任。

也因此即使沒有明確指出就讓薛庭儴當首輔什麼的,譚首輔也將之當真了,才會弄了這麼一出。

手諭念完,殿中安靜至極,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佇立在那處不卑不亢的年輕官員身上。

其實若是按照功勞來算,薛庭儴堪當首輔。

其入朝為官這些年來,表現出的沉穩從容與老謀深算,不下一些入朝幾十年的老臣。

可要知道他才年不過三十些許,甚至還沒入閣,怎能就一躍成為首輔大臣。那楊崇華、馮成寶一乾入閣多年的老臣,又該如何自處?

可這是先皇手諭!

因為有這‘先皇’兩字所代表的寓意,甚至淩駕在新帝之上。

要知道天地君親師,而大昌是以孝治天下,新帝可敢駁了先皇手諭?

自打新帝即位以來,先皇遺詔上的四位顧命大臣,儼然與一般大臣不同。按理說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