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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蘭妞在哭。

蘭妞平時就睡在外麵的小榻上,招兒知道是有人讓她看著她。蘭妞長得不算好,又黑又壯,卻是個十分善良的姑娘,往日待招兒也是儘心儘力。

這大半夜偷偷地哭,又是除夕夜,這是想家了?招兒知道蘭妞是被海盜們擄到島上的,但也僅此這些。

其實她也想家了,她想自己的男人,想兒子,想二姐,想葳哥兒……

招兒想,也許等一會兒蘭妞就不會哭了,可一直等還是沒停下。哭得讓她心浮氣躁,所以她披著衣裳起來了。

“你這是怎麼了?”

“夫人,我沒事,我就是……”

相處了這麼久,招兒雖對蘭妞不太了解,但也清楚她的性格。蘭妞一旦有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時,就會擰巴衣角。

招兒在小榻上坐下,難得有耐心地道:“你是被海盜擄來的,我也是;你是姑娘家,我也是。今天是除夕夜,若是在家裡肯定是一家人和和樂樂,哪怕是為了你在家裡的爹娘,你也不該哭的。”

聽到這話,蘭妞哇的一聲哭得更大聲了。

“夫人,我不是想家,是我姐……”

然後,招兒在蘭妮口中聽到一個故事,一個讓她頭皮發麻的故事。

蘭妮和蘭妮的姐姐花妮是大昌沿海某個小漁村的姑娘,這種小地方除了在地裡刨些食,就是指著在海裡打些魚,用來度日。

與定海縣般無二致,因為禁海原因,蘭妮一家過得很苦,可最起碼一家人和和樂樂。

可是突然有一天噩運降臨,村裡來了倭寇,燒殺搶掠。

村裡的女人都被搶走了,包括蘭妮兒姐妹。

是一夥兒海盜搶的。

他們常年漂泊在海上,最渴望的就是女人,可官府通緝,他們不敢上岸,隻能忍著。可忍得了一時,忍不了一世,於是這些海盜隔些日子就會冒險上岸來搶女人。

在海上,最值錢的除了那些海貨,就是女人。

一個十七八歲的大姑娘,在岸上簽了死契也就賣一二十兩,可在海上卻能賣到千兩紋銀。

或是自己拿來泄欲,或是拿去賣掉,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那會兒蘭妮還小,長得粗壯又黑,沒人將她放入眼裡。可花妮不一樣,就被人玷汙了。

有些人不堪受辱死了,有的人沒死,花妮就是那個沒死的人。

這麼過了大半年,這夥海盜被紅幫滅了,蘭妮姐妹倆就來到了紅島。可天下烏鴉一般黑,即使大龍頭有明令不準奸/%e6%b7%ab/婦女,可這紅幫上下幾萬幫眾,成了親的海盜寥寥無幾。

這些海盜需要女人,迫切地需要,這種迫切即使是大龍頭也壓製不住。無奈,大龍頭就改了折中之法,被搶來的女人可以自己選擇入花帳。

所謂花帳就是和暗門子一樣,做的是皮肉生意。入了花帳就可以養活自己,才不至於被當做無用之人棄掉。入了花帳,就可以自己選擇客人,而不是被人強迫。

海上的女人又有幾個是乾淨的,都是被搶來搶去,賣來賣去,所以很大一部分人沒有猶豫就同意了。花妮也同意了,隻是她提了個要求,將蘭妮送到大龍頭身邊侍候。

也算是保了妹妹的清白。

花帳裡的女人進去了要想出來,隻有一個辦法,就是有人願意娶她。

這幾年來,想娶花妮的人不少,可能是出於死了心,也可能是不在乎了,花妮並沒有同意。

不過前年,她倒是看中了個人,可那人卻湊不夠銀子。

想娶花帳裡的女人也簡單,有兩個辦法,一是找個女人來替,二就是拿銀子贖。

找個女人來替就不用想了,海上的女人本就稀少,能分到一個低層海盜手裡,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而要想去贖,價錢卻極為高昂,即使海盜們都做得無本的買賣,所獲頗豐,要想湊夠也十分艱難。

那個年輕的海盜一直沒能湊夠銀子。這不,今兒除夕,蘭妮趁招兒睡了,偷偷去看了姐姐,誰知卻看見姐姐在哭,也因此她回來後才會哭成這樣。

蘭妮一直覺得姐姐受這樣的苦,都是因為自己,若是不是她,姐姐可能早就解脫了。

招兒聽完,說不出心裡什麼感受。

有驚詫、有唏噓、有感歎,種種情緒交織,十分複雜。

她目光閃了閃,輕聲問道:“蘭妮,你想救你姐姐嗎?”

“夫人?”

“我有銀子可以救你姐姐。”說著,招兒轉身去臥房裡,從衣櫃裡翻出一件破破爛爛的衣裳。

正是當初招兒落水時穿的那身,後來換下來,她也沒舍得丟。也有人檢查過她的衣裳,什麼也沒有,就任她留著了。

招兒讓蘭妮去找了把剪子來,她拿著剪子將衣裳的袖子拆了開。是夾層的,夾層裡還有夾層,最後掏出個油紙卷。

這法子還是當年薛庭儴屢次趕考,招兒想的。出門在外,難免會碰見意外,有銀子在身,就能解決不少事。所以每次薛庭儴出門,招兒都會在他衣裳裡縫個夾層,裡麵塞上一張銀票,用油紙裹著,不怕水也不怕火,隻要衣裳不丟,就有銀子。

這個習慣她一直保留著,及至自己出門時,也會這麼備一份兒。平時一直用不上,沒想到這次倒是用上了,也有些出乎意料。

“隻可惜不是銀子,不過憑著這張會票,可以在票號裡換到一萬兩銀子。”

“一萬兩?”蘭妮直接就被嚇呆了。

招兒遞給她,苦笑道:“反正我也沒用,給你吧。”

“夫人,你真把這銀子給我了?”蘭妮忐忑道,看得出是個老實丫頭。

招兒心裡有些愧疚,但還是道:“這換不了銀子,就是張紙。你也說了,這是在海上,大海茫茫的,這隻有到岸上才能換。你拿著,彆給人看見,你平時服侍我儘心儘力,就當給你當個念想了。若是有朝一日你能回到岸上,也能用來傍身。”

蘭妮捏著會票,有些發愣。

“好了,你也彆哭了,早先休息吧,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哭並不能解決問題。”

招兒去了榻上躺下,蘭妮卻是捏著這張會票想了一夜的心事。

次日,她就拿著東西出去了,招兒心知肚明,卻佯裝不知。

☆、第212章 第212章

==第二百一十二章==

剛過了初五, 紅幫就點齊人手, 浩浩蕩蕩十多艘船出行了。

他們這趟去是打算端了黑旗幫的老巢。

臨近年關的時候,紅幫多處堂口被端,鬨得人心惶惶。都說是黑旗幫乾的, 紅幫上下一片群情激奮, 早已急不可耐。

可惜大龍頭一出門就是兩個多月,趕在年關前才回來, 於是隻能將事情挪到年後。

這一去就是大半個月, 等再次回來時,卻是揚眉吐氣。經過這一次,黑旗幫已經土崩瓦解, 唯獨讓人失望的是,黑旗幫幫主桃十三郎帶著一群人跑了。

不過紅幫也是所獲頗豐, 不光接手了黑旗幫許多堂口, 還搶了他們的庫藏。其中金銀無數,還有許多黑旗幫沒來及處理的貨,最重要的是還有許多女人。

所以哪怕紅幫傷亡也不小, 可上上下下都十分高興。

就在這當頭, 招兒被診出懷了三個月的身孕。

*

洪成英從花帳裡出來,滿臉晦氣。

銀子沒少花,可惜都是些殘花敗柳, 再漂亮的女人玩多了也覺得厭, 更何況是這些。

洪成英隻要每次一想到這事, 就深深地怨恨起某個人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若不是她, 若不是他老子被女色蒙了心,現在該是他是大龍頭才是,而不至於讓個□□壓在頭上,作威作福。

以前洪成英作為大龍頭的獨子,沒少弄些女人做小妾,彆人一個沒有,他一個人可以獨霸幾個。可自打紅姑上了位,他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現在弄得他堂堂紅幫的大少爺,竟然要掏錢睡女人!

不,他現在已經不是紅幫大少爺了,成了個棄子。

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女人!

“少爺,您也彆生氣,大不了咱給魯堂主那邊遞個話,讓地字堂出去搞些新貨色來,您能換換口味,下麵的兄弟們也跟著受益。”

瞧瞧這話說的,所以洪成英非但沒覺得解氣,反而更氣了。他一腳將身邊的狗腿子踢開,罵道:“你會不會說話?”

那長得賊眉鼠眼的海盜這才反應過來,這位爺向來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怎麼會待見他這種話。當即蔫頭耷腦地爬了起來,也不敢說話了。

洪成英摸了摸下巴,一轉眼珠:“聽說那賤人最近弄了個女人回來,一直放在天字堂裡養著,咱們去看看到底是什麼女人。”

“您說起這,小的知道,聽說是地字堂出去綁了個官夫人,大龍頭親自出麵將此女要了下來,誰也不準動。”

不準動?嘿,那他倒偏要動動試試!

見這兩位惹不起的大爺走遠了,花帳裡偷偷往外看的人,忙轉身跑回屋。

所謂的花帳,並不是帳篷,而是一個很大的院子,院子裡有許多房間,每個房間裡都住著一個姑娘。

姑娘可以選著接客,也可以不接,管著花帳的頭目是不能強迫的。

花妮早就沒接客了,因為大夥兒都知道有人供著她吃喝,就等著湊夠了錢來贖她。都是可憐人,自然沒人為難她。

可今兒洪成英來了,非說花帳裡的□□來來回回就這麼些人,領了誰來他都不滿意。花妮也是倒黴,不知道這位瘟神來了,出來的時候正好被洪成英撞見。

洪成英便點了她。

可花妮哪裡願意,她跟那個人說好要等著他的,便壯著膽子拒絕。洪成英大怒,甩了她兩巴掌,還是其他姑娘出麵拉下,這場事才算罷,不過洪成英也氣走了。

“行了,走了走了,不怕了。”一個瓜子臉的女人匆匆跑回來說。

屋裡,花妮的臉腫得老高,幾個瘦弱的女人正圍著安慰她。

都是苦水裡泡著的人,即使安慰也言辭匱乏,自是免不了提提那人怎麼還沒湊夠銀子,總是這麼拖著也不是事。

一提起這個,花妮更是悲打心中來。

大山不善言辭,不會巴結,在檔頭下也就說個不起眼的小海盜。平常她也怕他出事,凡事就讓他躲著些,可不拚命就沒銀子拿,所以那一萬兩銀子,大山至今都沒能湊夠。

隻是這種話哪能和彆人說,她隻能強笑著說再過些日子就夠了,旁人也說不了什麼,又勸了兩句便各自散去。

大山很快就聽說花妮被打的事,找了過來。

看見花妮被打腫的臉,大山氣得捏著缽大的拳頭,卡卡直響。

“這姓洪的,真不是個東西!”

這會兒花妮的情緒已經好了許多,反倒安慰他:“這話少說些,他就算失了勢,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想對付我們這些人,也就是動動手的事。他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