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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搭理他,卻都是眼含譏諷地看著這人。

如今正值六月暑天,天上隻差沒下火,再看天上萬裡無雲,還狂風暴雨,又是這句‘我們老爺說’,你們老爺就隻會死要錢!

這時,一個背著背簍的黑瘦老漢走過來道:“聽這位官爺的,老漢在定海待了幾十年,熟悉這裡的天氣,最近天氣反常,瞅著這天,下午莫怕有大風。”

可惜依舊沒人理他,隻當這是那吃人不吐骨頭的薛知縣,故意找人演了這麼一出。

見這些人那模樣,門吏當即氣走了,就是那老漢還鍥而不舍地與這些車隊一一訴說天氣的反常。

說了一會兒,見這些人無動於衷,老漢歎了一口氣,慢慢的走了。

車隊中有人看著他的背影,麵色沉重。

過了一會兒,一個車隊突然動了,竟是拆掉已經紮好的帳篷,打算入城。

“沒想到金華周家如此膽小,竟是被個老漢就嚇慫了。”

這金華周家指的是金華府周家的人,其在金華當地也是首屈一指的大戶。本來按照慣例,即使大家心照不宣,但都是不提名道姓,而這出言之人顯然是壞了規矩。

可若是了解此人所在的劉家和周家有什麼淵源,大抵就能明白為何會針尖對麥芒了。

“我不過是個送貨的管事,擔不起損貨的責任,若是你劉家不怕,儘管繼續待著就是,何必與我逞口舌之快。”

說完,這一行車隊便漸漸駛向城門處,倒是那劉家的管事目露譏誚之色,轉身回了帳篷。

見周家動了,又有幾個車隊也猶猶豫豫跟在後麵入了城,隻剩了七八個車隊的模樣。而剩下這些人因為之前車隊的離開,難免有些惴惴不安,私底下議論著。

“管事,若不咱們也進去算了,等上麵人發話,一來一去至少得兩天。而這幾日還有從彆處送來的貨到,咱們也總不能把所有貨都堆在這裡。定海臨海,海上的天氣千變萬化,又是夏季多雨之時,咱們就算挺過了這一日,後麵幾日誰敢說下雨不下雨。”

這也是之前為何有車隊改變主意的主要原因。

一般為了掩人耳目,他們都不會將貨一次性運過來,而是分幾批走。今日隻是頭一批,接下來的日子,還會有很多貨物從各地運來,總不能都堆在這裡。

左不過每次都要租賃民居做倉房,租誰的不是租,還不如租官府。雖是心中有數,如此一來又讓那姓薛的得逞了,可到底各家都有各家的顧慮。

如今這定海縣薛知縣的大名,可是為許多人所知曉。浙江一帶但凡沾了這走私的行當,誰不知道此人的事跡。

提起他都是恨得牙癢癢,可關鍵此人乃是當地父母官,越過誰也越不過他去。說到這個自然有人懷念之前的劉知縣,那個知縣可就聽話多了,哪會弄出這麼多事。

接下來,又有兩家車隊入了城,隻剩下五家。

而剩下的人越少,這些人越是惴惴不安,唯獨那劉家的管事依舊端著冷笑,斬釘絕鐵對手下道,絕對不會下雨。

可是很快,他就被打臉了。

申時剛過半,本來豔陽高照的天突然陰了下來。

是一下子就陰了,陰沉沉的,空氣裡回蕩著一股狂躁的因子,昭告著即將而來的暴風雨。

當即就有人跳了起來,招呼著手下趕緊起營進城。有些聰明的,直接讓人趕著車就往城門去,竟是連那些帳篷都不打算要了。

隻有那劉家的管事依舊還在嘴硬道:“慌什麼慌,不會下雨的。”

☆、第171章 第171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城門前亂成一鍋粥。

而此時, 天氣又起了變化, 竟是刮起一陣大風,將人的衣衫刮得獵獵作響。

這些車隊你不讓我,我不讓你, 馬也驚叫了起來, 平添了幾分焦躁的氣息。天越來越陰了,明明還是白日, 竟宛如夜幕降臨。

人聲馬叫混雜在一處, 不可開交,所有人都慌了。

這哪裡是要下雨,莫是天要塌了。

隻有那些許人知曉, 臨海的地方就是如此,一旦刮起海風, 把人刮飛了屋頂刮走了, 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就在這時,從城門裡跑出來幾隊衙役,邊幫他們牽馬往裡趕車, 邊說道:“我們老爺今兒一早就說了, 今天要下雨,告訴你們都不聽,總覺得咱們要坑你們一樣。”

此時這些人哪裡還好與衙役們犟嘴, 都是巴不得能趕緊在雨下來之前, 將貨找個地方安置, 若是這些貨淋了雨, 殺了他們都賠不起。

“幸虧我們老爺神機妙算,就算到你們有些人油鹽不進,特意空了這麼個地方。不然今兒你們恐怕都要慘了。”將車隊領進城,門吏領著他們來到位於城門一側的一處場地中。

這地方建得頗為奇特,有頂無牆,麵積極為寬廣,多的容不下,擠一擠還是能塞下十幾輛貨車的。不光這邊有一處,對麵也有一處,呈兩翼之態拱衛著城門。

見到這地方,所有人都不由地鬆了口氣。也不敢停下歇氣,而是把車往裡趕,好給後來人挪出位置停車。

此時外麵的風更大了,同時還有豆大的雨滴落了下來,打在地上,濺起灰塵。可是很快這些灰塵就被更多的雨滴砸了下來,在地上彙集成一條條小河,往四處流淌而去。

排在後麵的車隊,或多或少都淋了些雨,幸好車上蓋了油布,速度又夠快,倒是沒怎樣。唯獨那劉家的車隊落在了最後麵,等其他人都進去躲雨,隻有他們還在手腳慌亂往這邊趕車。

可惜馬不聽指揮,人也被雨砸得睜不開眼,再加上攏共就這麼些地方,他們最後來,隻能靠在最外側,有近半數的貨車無地可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暴露在雨勢之下。

這劉家的管事哪還有之前的嘴臉,哭爹喊娘地罵,罵了老天,罵其他人,說都是因為他們,才害得他如此狼狽。

關鍵此人也是個極品,罵完了不解氣,還衝進裡麵宛如瘋狗似的拽彆人的車,好給自家的車挪位置。

能在這裡的,又有幾個是吃素的,幾個人搭著手就把他扔出去了。

他就趴在那雨地裡痛罵,直到漸漸沒了聲息,才有人頂著雨去把他拖了進來。

*

另一邊,那幾家反應夠快的,剛好在雨來之前,將貨物送進倉房。

自是對定海縣如今的變化,以及這些倉房布置合理感到驚奇,這些就不細述。聽見外麵嘩嘩的雨聲,這些被攔在倉房暫時不能走的人,都是心有餘悸。

“劉家這次恐怕要虧大了。”

十幾車的貨,加起來總要賣數萬兩銀子,劉家主做生絲和茶葉,這兩樣都是經不得水的,這次劉家那押貨的管事不死也要脫幾層皮。

此言自是對周家那管事說,方才也幸虧此人行舉,讓本就猶豫不定的幾家,都跟了進來。

這周家的管事依舊是一副沉穩的模樣,對與他說話的幾人拱了拱手,道:“我們這些做管事的,不過東家的下人。既然是管事,自然管著貨,貨不出問題,就是管事,貨出了問題,就會連累一家老小不得安穩,所以還是謹慎些好,當不得意氣用事。”

“兄台所言甚是。”

“這句意氣用事說得好,其實咱們也是意氣用事了,就算把消息遞回去,上麵發了話,左不過還是得進城。這定海縣方圓數百裡,也就隻有這定海縣城有地方安置貨物,還不如早先便入了城,頂多就是挨上一頓訓斥,總比冒著損貨的風險。”

此言迎來眾人紛紛點頭,再不甘心氣憤又怎樣,到了彆人的屋簷下,自然該低頭還是要低頭。

不過這一路,他們也算是看出來了,那姓薛的知縣雖是吃相難看了些,但也不是沒乾實事。至少這倉房建得好。若是換做以前他們進城後租賃民居,若是租到不好的地方,逢上這種天,還要擔心房子被澇了。

如今站在這高大寬敞而又乾燥地倉房裡,看著門外瓢潑大雨,之前的那股氣憤感倒是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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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位於城中的一處宅子裡,一個身穿青色便服之人正在和耿千戶說話。

若是之前那個領路的衙役在,就會認出此人正是之前那個說薛庭儴生財有道的人。

正是謝家三爺謝啟榮。

這次他不過臨時動了念頭,想來定海縣看看那位讓人久聞大名的薛知縣,所以才會親自押車前來,卻未曾想到竟會見到這麼多事。

“三爺,您說這小子到底打著什麼目的?”

方才剛有兵卒前來稟報,將劉家的情況,以及那些僥幸沒讓貨物淋到雨的事情都說了,耿千戶想了半天,還是沒想出關鍵,才會有這一問。

謝啟榮正捧著茶盞喝茶,外麵雨太大,天氣頓時就冷了下來。這就是沿海一帶和內地不同,內地夏日下雨,隻會悶不會冷,而這裡卻會氣溫驟降。

他啜了一口熱茶,方道:“心思奇詭,讓人猜不透看不明。”

“若說他受人指使,可他到底生了什麼樣的膽子,才敢乾出這種大不韙之事?若說他沒受人指使,他未免也太囂張跋扈了。不說他,甚至是孫大人,守牧一方,都不敢說如此堂而皇之,將這種事搬到台麵上。”

“不是奇蠢,就是奇詭。”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那到底是奇蠢,還是奇詭?雖是隻差了一個字,卻是大有不同。

“這事若是被上麵知道,就是抄家砍頭的大罪。”耿千戶道。

謝啟榮長指撫著茶盞邊緣,敲了敲,方道:“也許,他仗著的就是我們都不會說。不光不會說,還會替他遮掩。”

聽了這話,耿千戶當即就愣住了。

可不是如此!此人的行舉著實不符合常理,但若是換一個念頭,就能解釋通了。

都知道這事見不得光,所以才會費儘心思遮掩,可偏偏來了個不按牌理出牌之人。

此人行舉囂張,格外高調,且吃相十分難看,惹得天怒人怨。

關鍵大家都還必須忍著他,因為捅破了這層紗的同時,就是這門生意做不下去的時候。

為了這一地,不光是謝家,其他幾家費了多少心力,如今銀子還沒賺夠,又怎能放任這裡出事。

退一萬步來講,銀子且是其次,關鍵是那幾位大人那裡如何交代?

所以不光得忍著他,還得替他擦屁股,行那遮掩之事。皆是因為此人賭得起,而其他人賭不起,這大抵就是所謂的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如果真是這樣,此人的心機深沉,就讓人有些咋舌了。

不光耿千戶,連謝啟榮的眼神都翻騰了起來。

之前他也一直未想通,沒想到倒是因為一句隨口之言,竟是洞悉了如此玄機。

半晌,他才深深地吐出口氣:“繼續看著吧,如果真是如此,此人目的不過是為了銀子。他是個聰明人,懂得不要越界,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