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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所以私牙想趕緊脫手。

“咱們現在不買,你去找彆人賣吧。”招兒道。

“我再給你便宜,十兩四個,最便宜的價錢,保準你走遍整個京城都沒有這麼便宜的價。”

招兒的臉繃得很緊,薛庭儴正想出麵幫她攆人,誰曾想突然聽她道:“十兩五個,你這裡的人我都要了。”

薛庭儴怔住了。

那私牙也有些吃驚:“所言不虛?”

“不虛!”招兒咬著牙道。

這裡差不多有四五十號人,十兩五個,也就是得一百兩左右的銀子。其實銀子倒不是最大關係,而是這麼人弄回來放哪兒?

薛庭儴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他了解招兒的性格,她做下決定的事,很難有人能改變的。再說,其實四五十號人也不多,兩處作坊就能放下。

招兒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把這些人送到她給的地方,也正是那兩處作坊。私牙也答應了,接著就見他也不知從哪兒弄了兩輛破騾車,將這些人都趕進騾車裡。

明明一輛騾車裝十人就會很擁擠,可硬生生被他塞了二十個,這私牙還笑道:“幸好有兩輛車,一趟就去了。”

隨著這些災民麻木的站起,掩在他們背後的一個人暴露了出來。

這人似乎受著很嚴重的傷,不光臉上沾滿了塵土,似乎腿也有問題。他身邊人想幫著攙他一把,卻沒攙起來,再加上私牙用鞭子抽他們,就趕忙上了車,任此人摔倒在地上。

薛庭儴目光一凝。私牙見此,怕招兒他們反悔:“你們之前說好的,十兩五個,都要了。這個人也就是受了點傷,我是沒錢給他治,你瞧他塊頭這麼大,治好了肯定是個壯勞力。”

而此時,薛庭儴也終於從那張肮臟的臉上辯出一個人——

胡三。

為何胡三竟會出現在這兒?

☆、第152章 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就在薛庭儴發愣之際, 招兒說話了。

“我們也沒說不要, 你不用這麼著急,隻是人既然傷了,為何不給他治, 你就不怕出了人命?”

很顯然招兒的話讓這私牙十分不屑, 不過他肯定也不能當麵得罪招兒,也沒說什麼話, 就是賠笑了幾聲。招兒也心知肚明, 不再說什麼。

因為要帶這些人去作坊,所以招兒又雇了輛車,而私牙的那兩輛騾車實在放不下這個受傷的人, 就把人放在招兒他們這輛車上。

一路上,弘兒對這個人十分好奇, 而此人方才摔了那麼一下, 已是人事不省。走到半道上的時候,招兒說先將他送去醫館,卻被薛庭儴製止了。

“他臟成這樣, 醫館不會收的。”

這倒是實話, 招兒隻能按捺下心中的焦慮,先把這些人送到作坊,讓薛湖他們幫忙安頓了, 然後又讓人去請大夫。

這期間找人給此人清理了身上的臟汙, 洗掉了滿臉的塵土和剪掉那些打結的胡須, 才發現此人臉上竟是受了傷。

是刀傷, 因為沒有及時處理傷口,那傷口已經翻卷了,此時結成了一道猙獰的暗紅色血痂,像一條大肉蟲趴在臉上,觸目驚心。

他受傷的還不止這一出,後背也有刀傷,腿也摔折了,也不知道這人是怎麼活下來的。

後來從那些災民們口裡才得知,原來此人竟是那私牙撿回來的。

私牙貪財,見此人暈倒在河邊,又還有氣,以為這人是失足落入河中僥幸沒死,誰曾想撿回來後才發現,竟然傷得這麼重。私牙幾次想把此人給扔了,卻礙於這些災民同病相憐的苦苦哀求,而此人就靠著災民們,你一口水我一口餅的一直撐到現在。

大夫來後給他治了傷,又開了好幾副藥,讓好生養著。

看此人奄奄一息的模樣,被人折騰了這麼半天,都沒有醒來的征兆,招兒真怕他會死。可大夫卻說,此人頑強著呢,要死早死了,不會拖到現在。

她這才放下心來。

高升收到信也來了,招兒將安頓這些人的事交給他,就和薛庭儴回了家。這麼折騰一番,等回到井兒胡同已經是快下午了,招兒忙去做飯。吃罷飯一家三口便歇下了,本想著就小憩一會兒,誰曾想等醒來後天都快黑了。

於是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晚上,高升來了一趟。

說那個人醒了,就是問他什麼都不說。高升還說看此人模樣,以及他身上受的那些傷,不像是個普通老百姓,問招兒怎麼處置。

於高升來想,這樣的人自然是不能留的,沒得給自己找麻煩。招兒也讚同高升的說法,打算等這人傷好了後,就讓他離開。

倒是薛庭儴似乎表現的對此人十分有興趣的模樣,還說了明天再過去看看。按下不提,第二天早上起來後,招兒做了飯,一家三口吃罷飯,就收拾著出門了。

作坊在西城的邊緣處,離東城有些距離,招兒就雇了輛車。

到作坊的時候,工坊裡已經開工了,招兒站在門口往裡看,就見許多工匠正緊鑼密鼓趕製著絹花。

如今王記花坊的生意做得很大,高升他們來後,有了他們幫著在外麵聯係商戶,接送貨物之類,招兒儼然一副北直隸最大的絹花商人之一。

隻是人手還是緊湊,這也是招兒為何願意買下這些人的主要原因。一來是於心不忍,二來也是想培養一些自己的班底,這樣也不用成日為人手不夠而發愁。

招兒隻是隨便看了看,就往後麵院子去了。

工坊後麵有一個很大的院子,平時用來做倉房,也能用來居住之用。那些災民們就被安置這裡,床鋪肯定是不夠用的,幸好現在是夏天,怎麼都能將就一番。若是換做冬天,光考慮怎麼安置他們,就足以讓人頭都大了。

受傷的那人被單獨安排在一間房裡,招兒到時,薛庭儴似乎在和此人說話。她也沒放在心上,就去看那些災民了。

經過了一番收拾,這些災民們比昨天看起來好多了。

衣裳還是破舊襤褸,但最起碼人沒有那麼臟了。招兒這才發現這幫人,也不光都是男人,還有幾個婦人,有老有少,最大的年紀好像有四十多歲,另外還有兩個小孩兒,一個男娃,一個女娃,都是七八歲的模樣。

見招兒盯著她們看,一個瘦弱的婦人似乎有些慌張,抱著那女娃就道:“東家你放心,我們都能乾活兒的,我閨女也能乾活。”

她這是怕招兒嫌棄她們。因為昨日私牙賣人的時候,一直以壯勞力當幌子,這幾個婦孺都是魚目混珠進來的。其實昨天招兒便看見裡麵有小孩兒,不過她當時什麼也沒說。

“大姐你放心,我不會攆你們走,先好好住下吧。至於乾活,也得你們把身子養好了再說。”

這些人看似都好好的,實際上身子都虧得不行。

是被餓的。

那私牙雖說給他們口吃的,但也真是隻給口吃的,餓不死就算了,哪能讓吃飽喝足。再加上適逢大變,這些人都是驚魂未定,招兒可做不出讓人現在就給自己乾活的事。

在一片感恩戴德中,招兒走出了這間大倉房。

她的心情有些低落,老百姓是最苦的,尤其是這些鄉下人,一輩子靠天吃飯,老天爺甩個臉子,就能使他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可她什麼也做不了,哪怕就是這些人,也是超出她能力之外了。

“招兒姐。”

招兒出來的時候,正好碰見高升,兩人去找了一處說話,其實也就是商量以後怎麼安置這些人。·思·兔·網·

高升知道招兒姐心善,所以見她弄這麼多人回來,他也沒說什麼。不過他也想了,以後做生意總是要用上人,到外麵雇人,哪有用這些有身契的人放心。

再不濟,他們就在京裡把送菜的生意也做上,總能讓他們混個肚兒圓。

高升的想法和招兒不謀而合,兩人細細地商量了一番,又談了些生意上的事,招兒才去找薛庭儴。

而另一頭,薛庭儴看著眼前胡三,心情並不平靜。

在那夢裡,這胡三是‘薛庭儴’的心腹之人,那薛庭儴孤苦一身,六親斷絕,若論最親近的,也隻有胡三這個貼身的隨從。

胡三跟了薛庭儴幾十年,可能在他死後,身後事也是胡三辦的。

可在那夢裡,胡三最起初卻並不是薛庭儴的人,是薛庭儴幫他報了大仇,胡三才誓死追隨的。

到底是不一樣了,現實中的命運已經和夢裡差之千裡,不光薛庭儴的命運改變了,連胡三這個本該是幾年後才會出現的人,也提前出現了。

薛庭儴初見胡三,胡三是身負血海深仇,而兩人的仇人竟然相同。彼時,薛庭儴是吳閣老最看重信任的乘龍快婿,而胡三是暗殺不成反被抓的階下囚。

是薛庭儴的人抓住了胡三,一問之下兩人竟如此有淵源,薛庭儴就把胡三收入了麾下。

那時薛庭儴見到胡三時,胡三就已毀了容,瘸了腿。照現在來看,這很顯然就是胡三毀容瘸腿之始,這期間到底出了什麼差錯,讓本該應是延遲幾年的事,提前發生了?

薛庭儴百思不得其解,而胡三一直用防備的目光盯著他,並沒有打算說點什麼。

想到胡三身上的遭遇,薛庭儴放棄了追根究底的打算。

畢竟此時非彼時,以胡三的性子,現在也不可能對他說什麼。再說了,他也解釋不清自己為何會知道那些事,反而會弄巧成拙。

所以薛庭儴隻是問了問胡三的來曆,胡三也編出一套家中遭災,隻剩了他一個人,又運氣不好碰到歹人,才會受傷至此的說辭。

剛好這時招兒來了,聞言歎了口氣,讓胡三不要多想,好好養傷。

*

接下來的日子裡,薛庭儴陷入一片忙碌之中。

先是赴瓊林宴,再是受賞狀元朝服並受封翰林院修撰,跟著是狀元代表新科進士上謝恩表,而後是去國子監‘拜褐簪花’。

忙完這些瑣碎事後,便是立進士題名碑。

國子監孔廟的外院共立了一百多方進士碑,從元開始至大昌,其中元代三方,明代七十七方,而大昌也有三十多方。

這進士碑分碑座、碑帽、碑身三個部分,青白石底,其上刻有每科所有進士的甲底、姓名和籍貫。

這大抵是一個讀書人最至高無上的榮譽了。不說名留青史,至少立在這些進士題名碑前,見著那幾百年前的碑上,鐫刻的一個個名字,即使其上有很多大家都不認識的人,但也讓所有人都不禁肅然起敬。

更不用說這碑上還有許多名留青史的名臣,他們或是流芳千古,或是遺臭萬年,可俱是一代人傑。如今自己等人竟能與他們位列一地!想象著若乾年後,自己已變成一抔黃土,可後人還是能從進士碑上瞻仰出自己當時的種種風采,所有人都有一種豪氣乾雲,意氣風發之感。

報效朝廷,不負皇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