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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便散了,消息以極快的速度流入各家各府,當然這些都是隱藏在台麵下的事。

二月初七,薛庭儴特意和毛八鬥兩人又去了下賭之處。

與之前相比,這裡更見火爆。負責接受賭注的人已經從四五人擴充到十幾人,時不時就有打扮普通的人匆匆進來,下了注後又匆匆離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趕著乾什麼。

這一趟,薛庭儴還是未下注。

出了大門,他望著灰白色天際,心中那層隱憂更加重了。

一直到晚上,外麵的天都黑了,他再次出了趟門,這一次僅他一人獨行,並未叫上毛八鬥和李大田。

過了大半個時辰,他從外麵回來,招兒迎了上來。略有些擔憂地看著他,問道:“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魂不守舍的,你方才去哪兒了?”

“出去透了透氣。”

招兒並沒有多問,道:“那趕緊歇下吧,弘兒已經睡下了,你明天還要早起,”

二月初八,還不到三更,薛庭儴他們就起了。

一陣忙碌洗漱吃早飯,行李都是提前準備好的,馬車也提前就雇好了。將行李都搬上車,一行人匆匆奔赴貢院。

李大田和毛八鬥都來過這裡,也都熟門熟路。薛庭儴雖是沒來過,但夢裡來過,又有兩人帶路,也不存在什麼陌生之感。

馬車走到不能走的時候,三人便下了車。

這次有著之前毛八鬥的經驗,林嫣然給毛八鬥準備扁擔的時候,招兒和薛桃兒也給各自的男人備了。有了扁擔,這一大堆行李也不怕拿不了。

三個男人各自告彆自家媳婦,用扁擔挑著行李,繼續往貢院前進。期間毛八鬥為了報複之前的恥笑之言,還特意說這次是三個沙僧了。三人一陣嬉笑怒罵,自是不必細說。

到了貢院,點名、搜身、入龍門,與鄉試一般無二。等所有考生都入場後,貢院大門再度緊緊合上,嘉成九年己酉科的會試便自此開始了。

*

會試的過程與鄉試大致一樣,都是連考三場,一場三日。

頭一日入場,後一日出場,次日再來第二場,以此類推。

到了初十那日,招兒幾個人連生意都沒做,便雇了馬車前來等候。薛庭儴最先出場,再是李大田,最後是毛八鬥。

也未多言,一行人便匆匆回家,三人吃過一頓好的,倒頭就睡。醒來後,還是吃,吃了再睡,幾乎沒有多餘的時間閒談。到了第二日,如同初八那日一樣,再度奔赴考場。

這麼三場考下來,彆說薛庭儴三人脫了層皮,連招兒她們幾個都累得不輕。幸好是終於考完了,隻等三月放榜。

接下來的日子裡,赴考的士子們進入一個空前放鬆的階段。又是各種茶會詩會酒會,尤其是八大胡同那種煙花之地,更是少不了流連忘返。

與之前不一樣,這次薛庭儴罕見的熱絡,竟是每日都拉著毛八鬥兩個出門。

☆、第136章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位於清化寺街的狀元樓, 此時座無空席。

既然敢叫狀元樓, 自然是出過狀元的。狀元樓不光出過狀元,還出過數十位狀元。這酒樓的年代久,是打從前朝就流傳下來的, 也算是薄有盛名。

每次春闈, 各地前往京城赴考的士子,都會來瞻仰一番, 權當是沾沾喜氣。若是囊中寬裕的考生, 則會將狀元樓作為居住之地的首先。

無他,皆因世人篤信,能住狀元樓, 就能中狀元。哪怕這狀元樓的價錢,比同樣的酒樓的價格要高出兩倍不止。

這狀元樓占地龐大, 前麵是一棟三層樓高的酒樓, 酒樓後麵才是客居之地。狀元樓不光住店貴,飯菜茶酒俱比彆處貴,可前來此吃飯喝茶之人還是如過江之鯽。

除了沾喜氣外, 自然也是為了這住在狀元樓的裡人。

能住在這裡非富即貴, 即便不是,也是那些名聲在外的大才子們。也是這狀元樓的老板會做生意,每年都會邀請幾位公認的才子下榻狀元樓, 不光有最上等的客房可住, 且不收房錢。

如今會試剛過, 正是士子們空前放鬆的時候。

或是約一兩個友人喝喝茶, 或是飲飲酒,這種場合自然少不了談天說地,侃侃而談。

這兩日大家議論的主要對象,便是五大才子之中的兩人——

紹興楊廣誌和蘇州的王秀。

也是這兩個人倒黴,也不知是盛極必衰,還是走什麼黴運。大抵也是被人吹捧久了,災神上了身,一個入貢院之前便突然傷風,另一個更慘在貢院裡摔斷了胳膊。

可才子不愧是才子,即是如此淒慘的境遇,兩人也是硬把三場會試堅持了下來。尤其是王秀,他在第一場的時候就摔斷了胳膊,為此他抱著受傷之臂堅持到第一場完,才出場去治傷。

人倒是沒什麼大事,就是吃了些苦頭,可這種狀態考第一場,心裡稍微對春闈了解些的,都難免覺得這兩人危也。

果然,會試罷,兩人閉門在房中多日不出。而之前有多麼捧兩人,私下裡就有多少人嘲笑他們。

耳邊聽著旁邊那桌幾名士子的低聲議論,薛庭儴端起桌上的茶,輕啜一口。

毛八鬥曆來是個坐不住的,早就跑到其他桌去與相熟之人說話交談,也就李大田還坐在這裡陪著他。

“庭儴,咱們也坐得時間挺久了,要不回去?”李大田問道。

“回去做甚?這眼見也中午了,就留下用飯吧。”

狀元樓的飯菜自是不便宜,不過薛庭儴幾人還是消費得起。三人叫了幾個菜,又拿了一壺酒,邊吃邊喝邊聽毛八鬥說八卦。

正說著,突然周遭靜了一下。

薛庭儴順著眾人目光看去,就見一名年紀大約在二十多歲的年輕士子走了上來。

此人麵色蒼白,穿一身青色棉袍,左臂上綁著白色的布,一看就是受了傷,正是那眾人口中倒黴至極的王秀。

他進來後也未說話,隻是肅著臉去了一張桌前坐下。那一桌的人便是福建的幾個舉子,之前也沒少和人議論王秀的事,此時見了王秀來,頓時換了一副巴結的嘴臉,讓人十分不恥。

因為事主現了身,大家自然不能在指著和尚罵禿驢,便又聊起其他的事來。

王秀那一桌上,一個年級大約在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低聲與王秀道:“王賢弟,彆理這些捧高踩低之人。莫說如今還沒發榜,即使發榜你真是榜上無名,大不了三年再考,以你的文采,區區一個進士自然是手到擒來。”

“謝李兄寬慰了。”王秀歎了口氣,強笑道:“我的運氣也確實不好了些。”

話都說成這樣了,同桌之人自然你一言我一語的安慰上了。不多時,薛庭儴遠遠就見王秀一改之前抑鬱的神色,與同桌之人說說笑笑,倒是與平常並無兩樣。

這邊,毛八鬥低聲道:“這人也是奇了怪,莫怕是腦殼被門給夾了。還才子,他難道看不出來他交好的這些人,都是些小人偽君子?”

薛庭儴微微一哂:“也許人家就喜歡和小人一處。”

這麼說可真是無敵了,連毛八鬥都說不出什麼來,倒是薛庭儴目光閃了閃。

之後他刻意放慢了用飯的速度,王秀那一桌先用完,幾人撤了桌,最後果然是王秀會的賬。

接下來的數日裡,薛庭儴似乎和狀元樓杠上了,每日都會前來。當然也會去彆處,一些茶會詩會酒會一個都沒有拉下。唯獨有一處他沒去,那就是每逢到了夜晚,一些士子們會三五成群前往八大胡同,聽個小曲喝個小酒什麼的。

薛庭儴卻是怎麼也不去,無論旁人怎麼勸說,又或是激將。包括毛八鬥和李大田也是,每到夜幕降臨的時候,三人便老老實實回了井兒胡同。↙思↙兔↙網↙

*

順天貢院,位於內城崇文門東南處。

這座曆史悠久的貢院,打從前朝起便是京城會試乃至順天一帶鄉試的所在之處。其建築高大巍峨,井然有序,自然不是其他地方貢院可媲美的。

此時順天貢院外,依舊是一副被嚴密把守之態。而貢院裡,在經過最初整理、糊名、謄錄和對卷之後,這次會試的所有試卷便經由外簾交入內簾手中。

一共正副兩名總裁官,另有十八名房考官,共聚一堂。

試卷被分為十八等份,在正副總裁官及監臨官等監督下,由諸位房考官抽簽。抽到哪份,房考官便將那一大摞的考卷,抱入自己的考房之中。

這考房裡除了房考官,另還有四個的閱卷官,這些閱卷官俱是來自三省六部的低階官員,同屬內簾官之列。

因為試卷太多,都是由閱卷官先閱卷,合適的留下,那些錯彆字多的或者文理不通、乃至犯了忌諱的,俱做落卷處理。再挑出出眾者三十餘卷,備用者二十餘卷,再由房考官閱卷。

房考官在經過閱卷之後,會留下自己覺得合適的,薦卷給副總裁官,流程一如鄉試。

此時春秋房裡,閱卷官竇安準正緊鑼密鼓地看卷。

他已經連著閱卷多日了。一共十八考房,近六千份考卷,也就說每一房要閱卷近三百多份,而這些考卷俱是由他和同為閱卷官的另三位同僚一同看完。

若隻是三百多份,其實每人分一分,也不算太多。可作為閱卷官責任重大,越是底層的人越是謹慎。俱因這些試卷最終都會交由禮部磨勘,若是其中有錯漏,整整一個考房的人都會被追責。

而最先被追責的就是他們這些閱卷官。

所以他們不光是一人閱一部分,而是互相交叉將所有試卷閱一次。若是碰見難以比較的試卷,會四人一同拿主意決定取舍。

竇安準將一份不知所雲的試卷放在一旁,那一摞裡俱是被落卷之人。

旁邊的張虎對他笑了笑,便站起身去沏茶,順道也給他沏了一盞。兩人坐著喝茶,一麵說起這幾日的閱卷之事。

都是正經的科舉出身,試卷上文章的好壞與否,自然有資格評論一二。

不過也沒多說,監臨官時不時就進各房勘查,若是看見閱卷官不乾正事,竟是喝茶說閒話,自然少不了被記上一筆。

彆看在貢院裡不會說你什麼,可這被記上的一筆卻會被呈上禮部,再由禮部分發到其所在府部衙門,到時候雖不至於招來大禍,多少是會被影響前程的。

兩人放下茶盞,繼續閱卷。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就聽見張虎忽然拍著大腿道:“好文!”

這聲音在寂靜的考房中格外響亮,不光是他身邊的竇安準抬起了頭,另一邊的兩名閱卷官也看了過來。

大抵也是有些疲乏了,另外三人俱都站起走了過來,張虎將手中的試卷遞給他們,幾人看了起來。

“樸實無華,但字字珠璣。”

“中正平穩,法度森然。”

竇安準也撫著胡須道:“字字典切,可配經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