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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地奔過來的沈浮橋,原本勝券在握的心情直接跌到了穀底。

該死的,怎麼偏偏這時候下雨?

他身邊站著好幾隻化了形的玳瑁,他們都是他前世的追隨者,前幾日便循著族內特有的標記找了過來,昨日才與他接上頭。

因為這鬼天氣,他眸中帶上了明顯的慍色,心裡卻一陣陣疼,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否則這雨他倆都白淋,沈浮橋還是會把他送走。

他一邊用妖力護著沈浮橋下山,一邊朝身邊的玳瑁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速戰速決。

玳瑁了然於%e8%83%b8,頷首表示包在他身上。

待沈浮橋跑近,他仔細看了看這位很可能會成為主上夫人的男子,清了清嗓子,戰戰兢兢地吼:“你!乾什麼的?!”

沈浮橋沒搭理他,目光死死地釘在寧逾被藤蔓紮傷的軀體和黯淡的藍眸,那一刻他才怔怔明白,心如刀割是什麼樣一種慘痛的滋味。

第32章 神誌不清

“阿寧……我的……”

暴雨模糊了他全部的視線, 他步履蹇澀地朝寧逾走了幾步,被玳瑁的妖力橫然擋在了數尺之外。

沈浮橋這才偏頭看向他,雙目已然失了神, 眼底是一片潮濕的猩紅。

那隻玳瑁好歹是幾千年的老海龜了,被沈浮橋這樣的目光一掃, 居然生出一陣瑟縮的寒意。

天際列缺慘白, 霹靂轟鳴,一道雷霆直接劈在不遠處的江水中,白色巨浪滔天飛濺,翻湧而來的潮水狠狠拍著礁石。

“把我的……還我。”

沈浮橋目眥欲裂, 瘋了似的往寧逾的方向衝撞著, 那玳瑁妖力高深,卻對他處處避讓, 並不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開玩笑……他還要不要活了?

主上的眼神都可以殺人了。

他明明隻是一隻工具龜, 卻承受了不該承受了的委屈。

“咳!”玳瑁假模假樣地咳了一聲, 攔在沈浮橋身前,“這是我好不容易抓來的……呃……憑什麼你說是你的我就得還給你!”

“你抓他……”沈浮橋頭痛欲裂, 一把掐住了那隻玳瑁的咽喉,手上的勁前所未有地大,暴起的青筋在蒼白的手臂上顯得極為突兀,語氣既殘忍又痛楚, “你怎麼敢抓他?”

玳瑁的防禦能力再強,也擋不住被這麼暴戾地扼住喉嚨, 這主上夫人看起來病弱, 力氣也忒大了些!

出於本能的反應,他的護體妖力將沈浮橋狠狠地彈了出去,然而沈浮橋就像發了狠的惡狼一樣將他死死地掐著, 拖著他一道砸向了凹凸不平的鵝卵石河灘上。

寧逾見狀慌了,血色妖力飛逝而出墊在他背脊之下,好在堪堪於他落地之前接住了。

“哥哥!”

“阿寧……”

那隻玳瑁趁著沈浮橋分神的當口掙紮跑了,一邊跑一邊嗆著咳,簡直是有苦說不出。

寧逾臉色差到極點,他垂著眸,與沈浮橋的目光像雨中浮萍一樣交彙。他幾乎像是能聽見他心碎的聲音,比磅礴的雷雨風暴還要讓他心驚。

寧逾眼眶紅了,想立刻收起血海藤把哥哥抱回家,不演了不鬨了,地上的沈浮橋卻突然得救了似的,先啞然開了口。

“放過他……求求你……他隻是一條普通鮫人,不值錢的,那些鱗片刮下來都會失色,根本賣不出去。”沈浮橋急急地翻開自己的袖口,將遺忘許久的那片鱗扒拉了出來,爬起來朝著玳瑁的方向衝了幾步。

玳瑁心有餘悸,直直後退了一大截。

主上夫人是個瘋子,還是離得遠些為好。

但是看起來好可憐。

主人也是個瘋子……這麼折騰人乾什麼。

“我知道龍在哪裡,你放了他……你放了他我帶你去找龍,這是龍鱗,這是龍鱗……”

沈浮橋意識不清地重複著,生怕眼前綁了寧逾的黑衣男子不信,聲音嘶啞晦澀,甚至帶上了哀懇。

寧逾此刻根本沒法關心什麼龍鱗,他沉著臉朝玳瑁使眼色,示意他找個理由放人。

玳瑁壓力山大。

“……龍鱗?”他小心翼翼地從沈浮橋手上拿走了那片逆鱗,劇烈的龍息天火瞬間從指尖燃到手臂,玳瑁慘叫了一聲拋了出去,妖力瞬間漫延修複,好歹是保住了手。

居然是真的龍鱗。

玳瑁強壓著麵上驚駭,對主上夫人又多了分忌憚。

無論如何,不要過多得罪才是。

“嗬,你說得也是。”

“那便放過這……呃……不值錢的鮫人罷,下次我來這裡,必須要看到龍,否則彆怪我心狠手辣!”

他言罷便帶著剩下的玳瑁小弟們撲到江水裡刨著跑路了,動作之迅疾,對於他們海龜一族來說,已經算是逃命才會用的生死時速了。

而沈浮橋還處於一片怔愣中,直到寧逾身上的藤蔓被撤去,整個軀體重重地砸到江灘上時,他才驟然反應過來似的,發瘋般地朝寧逾奔去。

寧逾原本便是是殘忍毒辣的性子,毫不留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能居高位的,根本不會輕易在棋局中心軟。

但他此刻看著眼前失魂落魄、狼狽不堪的沈浮橋,簡直追悔莫及,原本計劃好的裝痛撒嬌都派不上用場,隻想好好把他抱在懷裡安慰。

他也沒想到沈浮橋這麼在乎他。

“哥哥……”

寧逾動了情,正想向他解釋自己不痛,伸出倏然愈合的手臂想要抱他,卻被沈浮橋毫無預兆地%e5%90%bb了上來。

沈浮橋%e5%90%bb得極其克製,那些在五臟六腑肆意瘋長亂竄的苦辛和悲哀被他死死地壓在心底,唇舌之間隻剩下帶著隱傷的溫柔繾綣,滾燙的溫度挾卷過寧逾口腔裡每一寸空氣,再落到寧逾弧度美好的唇角,下頷和喉結。

他抱著寧逾,像是抱著自己身體裡失而複得的骨骼。

“阿寧……對不住。”

寧逾舌間還殘存著鹹澀,那是混著暴雨的,沈浮橋眼淚的味道。他陷在沈浮橋懷裡心疼不已,顫著手去摸沈浮橋的臉,卻隻摸到一片滾燙。

“……哥哥,該說對不住的人是我。”

寧逾把神誌不清的沈浮橋抱回了半山腰的木屋裡,一絲不苟地沉默著扒下了他身上濕透的衣衫。

沈浮橋一聲不吭任他動作,隻是緊緊地圈住他,右手死死扣住他的後頸,埋在他的頸窩求救般地嗅。

“哥哥,還冷嗎?”

寧逾用妖力往浴桶裡傾注熱意,水愈來愈燙,他其實已經快受不了這麼高的水溫,但沈浮橋身體還在細微地發著抖。

“不冷……無妨。”

他貼在寧逾頸窩處的側臉燙得要命,然而雙手卻冷得像冰,寧逾抬著%e8%87%80鰭給沈浮橋澆水洗發,隻覺得在溫水裡煎熬的自己簡直是火冰二重天。

沈浮橋腦子燒得糊塗,原本便羸弱不堪的軀體經過方才那麼一番折騰,早已沒剩多少力氣。

但他還是牢牢地、不由分說地抱著寧逾,連他的尾鰭都要緊緊壓住,像一條窮途末路深處的,濕漉漉的大型犬,絕望地護著自己最後一點續命的食物。

“阿寧……”

他一聲一聲沙啞地喚,不祈求回應似的,隻是為了發出某種悲哀的嘶吼。

寧逾得償所願,明明該高興的,然而此時卻心如刀絞,抱著沈浮橋瘦削的肩頸喘不上氣。?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兩人就這樣抱著,像一對互相取暖的落湯鴛鴦。水還熱著,然而沈浮橋的身體卻不受控製地逐漸冷了下去,指節也變得越來越僵硬,甚至連撲在寧逾頸側的氣息都弱了些。

“……哥哥?”寧逾聲音顫唞著,近乎無措地抓緊了沈浮橋的長發,“你彆嚇我……”

“阿寧,不哭。”沈浮橋頗為痛楚地歎了聲,艱難抬手摸了摸寧逾的頭,“寶貝,可不可以……把我的屍體燒儘,骨灰就灑在你所在的海域?這樣……我還可以陪著你。”

“我是不是很自私?”沈浮橋慘然笑了笑,不知道哪一口氣岔了,又悶悶地咳了好一會兒,劇烈振動的%e8%83%b8腔震得寧逾疼痛不已。

“原本我也是希望阿寧忘掉的……但是……”他重重地哽咽了好幾聲,扣在寧逾後頸的手無意識地使力,“不可以……彆忘,我隻有你……”

寧逾心中大痛。

“哥哥為何要說這般不吉利的話?!”他紅著眼低吼,大顆大顆的圓潤鮫珠順著沈浮橋的背脊砸到溫水裡,無聲地沉了下去,“我說過,哥哥是我的,誰也搶不走!哥哥不就是冷嗎?阿寧這就讓哥哥熱起來……這就讓哥哥熱起來……”

話音未落,沈浮橋便感覺到懷裡的魚毫無章法地亂蹭起來,特彆是某個不容冒犯的地方,被寧逾目標明確地照顧著。他下意識想嗬斥,然而那一雙紅了眼尾的藍眸就那樣潮濕地看著他,又軟又倔,看得他於心不忍。

“阿寧,沒必要……”

然而寧逾已然撲了上來。

過了不知多久,窗外風斂雨歇,瀟瀟秋絲撫過顫唞的花枝林葉,山泉甘露深深沁入泥濘不堪的岩隙,飛鳥長%e5%90%9f不絕,在山間劃過意味深長的餘韻。

“哥哥,好些了麼?”

寧逾依然被沈浮橋緊緊抱著,然而此時他瑩藍漂亮的長尾早已變成了白皙修長的雙腿,隻是腳踝和腿根那兩圈鮫鱗環透著欲滴的深紅。

他分膝坐在沈浮橋腿上,軟軟地紅著臉趴在沈浮橋肩上,抬手撥弄過沈浮橋烏黑如瀑的長發,指尖掠過的地方潮濕變為乾燥。他腕間還殘存著寸寸紅痕,若是不使用鮫人過強的自愈能力,用不了多少時辰便會成為深色的青紫。

“對不住……”

寧逾亂來,他居然也跟著亂來,瘋了嗎?

“我心甘情願的,哥哥。”寧逾嗓音依舊十分沙啞,語氣卻忽然變得有些悶,聽起來不太高興似的,“哥哥有這力氣道歉,不如早些養好身體,我也不那麼累。”

“……”

沈浮橋腦子還有些昏沉,這一上午發生太多事,很多地方也有很多蹊蹺,他的理智始終沒來得及出現,自己卻已經和寧逾把生米煮成了熟飯。

然而他此刻卻無暇顧及其它,腦子裡諸多念頭飛浮而過,卻獨獨剩下一個聲音。

他又讓寧逾受了委屈。

第33章 荒誕不經

方才種種荒誕不經卻又真實發生的情景仿佛在眼前一幕幕重現, 他甚至連寧逾撐著身體搖晃的幅度都記得清清楚楚。

原來他們是沒有生殖隔離的,性彆撞了也隻是小事一樁。

沈浮橋抱著寧逾,感覺到懷裡人好像熟了一樣, 全身散發著一種誘人的熱氣,混合著微腥的海潮氣息, 像精致櫥窗裡流心的海鹽蛋糕。

他向來不愛吃蛋糕, 總是嫌過分甜膩鬆軟,那是與他漫長負罪餘生格格不入的東西,充滿了危險的、容易令人上癮的糖分,會在黑白色調的生命裡注入非真實的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