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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理智也漸漸回籠,他驟然鬆開了手,看起來有點欲蓋彌彰的倉皇。

“你自己心裡明白就好,據說產、產卵很痛,你沒必要為了哪個男人受這樣的苦。”沈浮橋儘力補救著方才的失態,“寧逾,你比任何人都要尊貴,不要委身人下甘心承歡,那是對你自己的褻瀆。”

“那哥哥又是以什麼身份跟我說這些話的呢?”寧逾的心情被沈浮橋弄得一團糟,原本好好的氣氛也被他破壞得一乾二淨,最後還要被沈浮橋自以為是地教訓一番,哪怕他對他再有耐心,此刻也忍不住想發脾氣。

“我說什麼哥哥都不願意,我有什麼辦法……你以為我真的上趕著給誰生小魚嗎?哥哥這番話說的,就差直接罵我下賤了,哥哥以為我就不會傷心的嗎?”

“我不是……”沈浮橋下意識開口解釋,卻被寧逾嘶啞的低吼打斷了。

“再者說,哥哥對我始亂終棄,我難道還要為哥哥守身如玉?”寧逾輕輕笑了一下,眼底卻是一片嘲諷的冰冷,“我告訴你,沈浮橋,你要真的敢棄養……我絕對每天換一個配偶,不同的人在一起夜夜笙歌,把你氣死之後又把你救活,救活之後再把你氣死!”

“……”

沈浮橋沉默了好一會兒,看著他氣紅的耳朵和眼尾,重點忽然有些歪。

“如果你覺得那樣快樂……也是極好的。”

寧逾眼睛都瞪大了,簡直想不到沈浮橋這麼棒槌,微啟著唇欲罵又止,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把沈浮橋撕碎吃掉。

沈浮橋卻隻是強裝鎮定,撐著浴桶沿站了起來:“如果沒彆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你今天敢走出這房間一步,我這輩子都恨死你。”

沈浮橋從來不吃威脅這一套,然而聽見寧逾這樣說還是難以自抑地遲疑了一瞬。

不為彆的,單單是因為這威脅像極了某種悲哀的誓言。

他盯著寧逾漂亮的藍眼睛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心中壓抑住的驚濤駭浪最後隻化為一句淡淡的勸告。

“長久地恨一個人是很難受的,寧逾,我希望你忘掉。”

“他真的那麼說?”

阮白一邊攪著勺子,一邊略作驚訝地問道。

他懷裡抱著兩隻小兔子,睜著圓圓的紅瞳一眨不眨地盯著寧逾看,因為寧逾身上無意流露威壓的緣故,倆兔都瑟縮成了飛機耳,看起來異常乖巧。

寧逾想起沈浮橋看見自己戴兔耳的反應,不由得更鬱悶了。

“可能我戴起來不好看。”

阮白細細看了一會兒寧逾的相貌,心道山神多年不見,這眼光拔的忒高。

“不說這個了,他現在準備拋棄我,把我送回南海,快給我出出主意,我拿他都快沒辦法了,軟硬不吃,撒嬌威脅都不管用。”寧逾一邊吃著軟白熬好盛出來的燕麥奶羹,一邊幽幽抱怨道,“他再這樣作妖,我隻能把他綁在家裡,親自教教他怎麼談、戀、愛、了。”

“談戀愛?”阮白第一次聽說這個詞,有些新奇。

寧逾莫名有些得意:“就是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磨合一段時間後成親!”

他從衣襟處小心翼翼地提起了那枚平安扣,放在手心於阮白眼前晃了晃:“哥哥已經把嫁妝給了我,本來我們很快就會成親的。”

他這麼說著,眉眼又倏然耷拉了下去。

阮白看著他一會兒低沉一會兒愉悅一會兒又低沉,心道情之一字害人不淺,如果站在他麵前的不是某條凶殘的鮫人,他可能會以為是哪裡鑽出來的傻子。

但他手中的玉……山神居然把這個送給了他嗎?

還沒待他細看,寧逾就又將其放回了內衫裡,寶貝似的輕拍了拍,不容他人覬覦。

“……”

這一遭恐怕是真的兩情相悅。

阮白一邊腹誹,一邊接他最初的話頭:“這說法從未聽說過,倒是有趣。”

“哥哥說的,自然有趣。”

“但據我所知,沒有什麼地方會說這樣的話。”阮白狀似無意中提起,“閣下不覺得奇怪麼?”

寧逾聽出了阮白的言外之意,卻並不放在心上:“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他不是沈嵐,但他從何而來於我並不重要,我隻需要保證他的歸宿是我。”

阮白攪動奶羹的動作微微頓了頓,覺得有些好笑。這鮫人大言不慚,山神的歸宿自然是雨霖山,他卻想把神明據為己有,都道鮫人族貪得無厭,如今一看果真所言甚是。

他輕輕笑了笑,未置可否。

“……你笑什麼?”

“我勸你不要將沈兄綁起來,他生著病,經不起折騰。”阮白溫聲提著建議,“至於你說的……他準備拋棄你,這個倒好辦。”

寧逾聽他說好辦,不由得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你演一出戲,假裝被妖怪抓走了,倘若沈兄真的在乎你,他自然會漫山遍野地找你,找到之後自然會倍加珍惜,接下來便是順理成章的舍不得放你走。但切記不要讓他擔驚受怕太久,你也知道……可能一不小心就會出意外。”

寧逾聽完後沉%e5%90%9f良久,深以為然,以至於看阮白的眼神裡都多了幾分讚賞的意味。

此兔堪當大任!

彼時,沈浮橋才剛剛在菜畦裡撒完棉花種子,歇了一會兒便去廚房裡忙著做中午的膳食。

他用小刀飛快地削著土豆皮,洗淨後放入蒸格裡蒸著,又現剖了幾條江鯽,刮鱗清潔後改了幾刀,燒開熱油下鍋慢煎直至兩麵微黃,加入薑片和鹽再煎片刻後加入開水大火燜煮,直到熬出濃鬱奶白的湯色,便用青瓷海碗一並盛了出來。

待土豆蒸熟之後,沈浮橋便用搗舂將其碾成碎泥,小心認真地捏出了小魚的形狀,一部分刷上一層荔枝蜜又回鍋蒸了一下,另一部分沾上茴香粉末進油鍋裡炸至金黃,稍微用心地擺了下盤。

也不知道寧逾喜不喜歡吃。

不發脾氣掀翻盤子就好。

沈浮橋默默幻想了下寧逾垂著兔耳冷臉掀盤子的樣子,不但生不起氣來,居然還覺得有些可愛。

腦子生鏽了還是進水了?

他沉默著壓下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將兩種口味的土豆餅都盛了些在盤子裡,盛了一小碗魚湯留給自己,其餘的全部放上了木格盤。

他的主食是藥,其餘的都吃不了多少。

沈浮橋端起木格盤行至盥洗室門口,有節奏地敲了敲門:“寧逾,吃午飯了。”

裡麵沒人應聲。

“寧逾?”

沈浮橋怕他又搞些幺蛾子出來,不敢貿然闖進去,然而他連喊好幾聲裡麵都沒人回話,實在是沒辦法不擔心。

寧逾不會想不開吧?!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沈浮橋手腳都冷了一個度,他強忍著憂慮搭上了門框,提醒道:“我進來了?”

浴桶裡的魚卻睜著一雙藍眸好以整暇地望著他,雙臂搭在桶沿,撐著腦袋,悠閒得不得了。

沈浮橋那一刻真想說臟話,逮住寧逾的魚尾打幾巴掌,打到他哭著求饒才好,看他還敢不敢這麼胡鬨。

然而他隻是站在原地陡然鬆了一口氣,身體支撐不住地向後倒了倒,堪堪扒住門框,重重地喘了幾聲。

“……我叫你,你聽不見嗎?”

“你叫我我就要應嗎?”寧逾看著他羸弱憔悴的神色心疼不已,但無奈之下隻有被迫嘴硬,“你不是我的配偶了,我當然沒有配合你的義務。”

沈浮橋簡直心梗:“你賭氣歸賭氣,連飯都不要吃了是嗎?”

“反正哥哥也不喜歡我,乾脆以後都不要考慮我好了,我就是哥哥的累贅,哥哥早就想拋棄我了。”

沈浮橋不想跟這樣處處刺人的寧逾多說話。

他端著格盤進了盥洗室,放在浴桶邊轉身就走。

“魚湯放冷了就腥了。”

“哥哥這是殺魚儆我嗎?”

“……”沈浮橋沒想到這也能被他挑刺,前些日子吃魚不是吃得挺歡的嗎,今天又在這嬌氣什麼?

“你愛吃不吃愛喝不喝,我還沒閒到那個份上。”

“哼。”

寧逾一說不過就喜歡哼,又乖又軟,讓他簡直沒辦法生起氣來。

沈浮橋頭疼不已,匆匆出了門,不願讓寧逾看見他的敗相,更不能讓自己有機會心軟,又回去哄他。∮思∮兔∮在∮線∮閱∮讀∮

心狠一點,對他倆都好。

而他走得太利落,根本沒有看見身後寧逾忽然沉下的臉,以及那兩簇幽深危險的藍色火焰。

是有用的。

哥哥……既然你這般無情,便不要怪他心狠手辣。

他隻是想守住自己的寶石,哥哥會理解的吧?

“改成了後日?”阮白狀似驚訝道,“是乘馬車走嗎?”

他看著眼前多半走不了的悲催山神,很好地掩飾住了自己的同情。

隻是心裡默默點了一條蠟燭,但願以後他不要問罪才好。

但就算問罪……首當其衝的也是那條鮫人,到時候他便咬死了不知道,隻要那鮫人不把他給抖出去,一切都還好說。

阮白稍稍定了心,便聽得沈浮橋說道:“大抵是罷,怎樣去倒是無所謂,能早些到便好。”

“也是。”阮白點了點頭,溫聲笑道,“屆時我會去照顧那條鮫人的。”

“他叫寧逾。”沈浮橋同樣以溫聲回應,“可能後麵幾天會發些脾氣,還得煩請閣下多多擔待,若他實在鬨得緊,不必搭理,他自己一會兒也就蔫了。”

阮白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偏頭抿了抿唇:“……是麼?”

沈浮橋不明所以:“有哪裡好笑嗎?”

“沒有。”阮白正色道,“隻是與世隔絕太久了,突然有些感慨……情人眼裡出西施。”

山神和鮫人相愛,不知道是禍是福。

但隻要天道不讓他再受一次八苦劫,一切都還好說。

至少雨霖山能被保住。

夜裡沈浮橋又回到了從前失眠的狀態。

但緣由卻與之前全然不同。

寧逾睡著浴桶,他便回了原來的臥室。

那張榻上卻留下了寧逾身上的海潮氣息。

原本安神定心的味道,在沈浮橋周遭無孔不入,肆無忌憚地昭示著存在感。他的嗅覺已經很差了,但那股氣息卻依舊在他鼻間揮之不去。

並不難聞,但是讓他異常煩躁。

就像是把寧逾抱在了懷裡,伸手一抓,卻什麼也沒有。

連泡沫也沒有。

他下了床,隨意披上了外衫在窗前站了一會兒,卻沒有心情隔著花窗看雲霞月色,千般按捺,還是沒忍住悄聲推開了臥室門,腳步放得極輕,緩慢地、糾結著朝盥洗室走去。

盥洗室沒有關門,他忘了關,裡麵的魚也沒出來拉上。

以至於他一眼就能看到正中央趴在桶沿休憩的……明明隻有一牆之隔,他卻思之如狂的寧逾。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借著晦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