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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的背影重重地哼了一聲。

沈浮橋一邊走一邊歎氣,大清晨的衝了個冷水澡。此時的山泉已經頗有冰冷刺骨的勢頭了,更何況沈浮橋病入膏肓,身體本來就虛弱,寒氣一入體,整個人肉眼可見地衰頹了下去。

他抱著換下來的衣服悶悶地咳,一個呼吸沒有換上,便控製不住地變得劇烈,喉間居然漫延上一股濃重的腥甜。

是血。

沈浮橋艱難地咽下那股血鏽味,略微平複了一會兒呼吸,望眼便看見了不遠處的寧逾。

麵色陰雲密布,難看至極……是自己的咳嗽聲吵到他了嗎?

他正要開口說話,寧逾就沉著臉走了過來,圓潤粉白的指甲變得猙獰而尖銳,狠狠刺破了自己的後頸。

沈浮橋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衝著他啞聲吼道:“寧逾?!你瘋了嗎!”

“你才瘋了!大早上的洗冷水澡你是不是有病?!”寧逾不甘示弱地吼回來,眼圈卻倏然紅了,“沈浮橋你彆忘了,你還欠我一條命,你死了誰來還我?”

他哽咽了一下,話風一轉,語氣軟了下來。

“但是我現在就可以原諒你。哥哥,你聽話一點,把血%e8%88%94掉,你%e8%88%94乾淨昨天晚上的事就一筆勾銷,我再也不鬨了……我再也不鬨了,好不好?”

沈浮橋現在什麼話都聽不進去,隻是看著寧逾鮮血直流的後頸,太陽%e7%a9%b4便突突地跳:“寧逾,你發什麼神經?!”

他想去暗格裡拿自製的止血繃帶和白紗布,沒留意便被寧逾扯住了手腕。寧逾體格小,但手上的力道一點都不弱,直直地拉住沈浮橋不讓他走。

“哥哥,我的血很珍貴的,彆人求都求不到。現在算我求你行嗎?我傷口刺得不深,你親自%e8%88%94舐和用止血繃帶效果差不多,還不浪費,到底有什麼不好?”

“還是說哥哥有什麼難言之隱,連我的後頸都不敢靠近——”

沒等寧逾說完,沈浮橋便抬手掐住了他的下頷,將他猛地扯進了懷裡。隨後他便埋首在寧逾的頸間,撥開他如藻的長發,從蜿蜒著血液的棘突開始,有些粗暴地向上%e8%88%94/吸。

“嗯……”寧逾被弄得有些疼,卻隻是悶悶地哼了一聲,雙手緊緊攥著沈浮橋的衣袖,小聲小聲地抽著氣。

傷口確實不深,看著可怕而已,再加上鮫人出色的自愈能力,沒過多久便被%e8%88%94得起了薄薄的一層痂,疼痛逐漸被酥癢替代,沈浮橋聽寧逾的喘熄變了調,便立刻撤開了身。

“疼嗎?”

寧逾對著沈浮橋下意識想說疼,卻發現他眼神有些陰鬱,不太對勁的樣子,語氣也很奇怪,跟平日裡和煦溫柔的聲線大不相同。

寧逾背脊莫名有點發涼:“不、不疼。”

怪不得前世自己的智囊團都說清理海底古老族係世家,在長老們的配偶身上花些心思就行。自己當時沒有采納這個意見,大抵是走了彎路。

也許鮫人族祖傳的懼內吧。

“不疼?”沈浮橋輕聲重複了一遍,微微沾血的唇間溢出一聲嗤笑,“寧逾,你是覺得我很好騙嗎?”

“……”

“還是說你就有這方麵的癖好,戀痛?”

寧逾眼睛都瞪大了:“你、你說什麼呢?”

沈浮橋放開寧逾的後頸,深黑的眸裡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他蹙眉盯了寧逾好一會兒,最後一言不發地走了。

寧逾的血是甜的,很甜。

他能感覺到那些血液在身體裡化成某種特殊的源力,苦苦支撐著他油儘燈枯的軀體。

確實差不了多少……都是浪費。

“哥哥。”

沈浮橋快被寧逾逼瘋了。

但寧逾沒有再開口。

沈浮橋一步步往外走,內心幾乎是糾結到痛如刀絞,最後還是沒忍住扶了扶手邊的門框,匆匆地往後暼了一眼。

隻見寧逾無聲地立在原地,眼圈紅紅的,唇向下緊抿著,望過來的眼神有點可憐,還有點委屈。

他腿疼……

媽的。

沈浮橋第一次產生了想爆粗口的欲望。

他沉著臉折返,把寧逾抱進了臥室,毫無溫情地扔進柔軟的緞被間。

寧逾輕聲開口:“哥哥,你在生我的氣嗎?”

沈浮橋看著他小心翼翼的眼神,心臟不自覺地刺痛了一瞬。

他是出於好意,他有什麼錯……

反倒是自己,廢人一個,還衝他發脾氣。

確實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寧逾。”沈浮橋喉間哽了哽,聲音又痛又澀,“你可以給我一片鱗嗎?”

“……”寧逾眸色不著痕跡地冷了冷,嗓音也沉了下去,“你要我的鱗做什麼?”

“我知道你的鱗很珍貴,隻要一片,什麼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以後你想吃什麼我都給你做,你想去哪裡我都帶你去,你指東我不往西,我什麼都聽你的。”沈浮橋的語氣甚至帶上了哀懇,“我隻要一片。”

寧逾抬眼盯著他看,像是在他深沉晦澀的黑瞳裡仔細分辨著什麼,沉默良久,才緩緩啟唇問。

“我要一個%e5%90%bb來交換。你給嗎?”

“……什麼?”

“給不起就彆瞎要。哥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貪心?我討厭貪得無厭的人。”

沈浮橋單手撐著床沿,沉痛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起,就被寧逾的話砸昏了頭。

什麼叫做……一個%e5%90%bb來交換?

“寧逾,我覺得現在有件很嚴肅的事情我必須跟你說明白。”

“但說無妨。”

沈浮橋看著他好以整暇的臉色,肅聲道:“我是男人,你是雄性鮫人。”

“所以呢?”

好像單憑這一點得出結論太過武斷。

但他們之間相隔的又豈止是這一點?

一個是來日前途無量的主角,一個是走進窮途末路的炮灰。一個屬於大海,一個困頓山林。

沈浮橋在心裡羅列了一大堆兩人之間的天塹,唯獨沒有想過能否在一起的核心——

是否相愛。

也許是他忽略了,也許是他不敢深想。

這對於他是一種折磨。

“哥哥,你在嫌棄我嗎?”

“嫌棄我是異族?可是我也可以變出雙腿,我和人族有什麼不一樣?”

“嫌棄我不是女人?可是我一樣可以讓你親讓你摸讓你抱,就算你不舉我也能給你治好。”

“我寧逾身材好相貌佳,能疼人會撒嬌,身份尊貴武力值高,哪點配不上你了,就因為我是雄性鮫人你便視我如洪水猛獸?沈浮橋,你哪裡來的膽子,居然敢嫌棄我?”

寧逾簡直火冒三丈,撕開了多日以來竭力維持的假麵,裝都不想再裝了。

沈浮橋覺得他需要被教育,他覺得沈浮橋腦子才有毛病。

阮白說的法子確實有用,但效果太微弱了,他等不及,沈浮橋也沒剩下那麼多時間。

鮫人敏銳的感知能力能察覺到沈浮橋對他不是全然無意。他今日就要推沈浮橋一把,讓他看清楚自己的心。

第19章 不速之客

沈浮橋深深地皺起了眉。

窗外的陽光泄進來,像是在寧逾淡藍色的眸子裡撒上了細碎的金輝,儘管沈浮橋的目力已經不太好了,他依然能夠看清楚自己在寧逾眼睛裡的倒影。

看起來認真得過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太荒謬了。”沈浮橋的唇齒間似乎還殘存著寧逾的血味,這讓他有些無所適從,不太敢直視寧逾的眼睛,“太荒謬了!”

“哪裡荒謬了?”

“字字皆為妄談。寧逾,我們還不是可以開這種玩笑的關係。”

“那我們是什麼關係?”

“……飼養。”

寧逾淡淡地笑了一聲,沒有接話。光影映在他精致漂亮的臉上,看上去有些冰涼。

沈浮橋看出來寧逾生氣了。

說起來也很奇怪,照寧逾這種喜怒皆形於色的性子,要怎麼成長為當鮫人王的料,沈浮橋每次都想不明白,但每次都忍不住擔憂。

這次自己的穿書是一個變數,改變了寧逾的人生軌跡。自古以來功成名就者大都憤而成事,可自己非但不與寧逾結仇,還把他給養歪了,寧逾以後還怎麼繼續走他的事業線?

自己養不了他一輩子。

這一點沈浮橋早就明白了。且不說他這殘破不堪的軀體,他那天煞孤星的氣運,單說寧逾對他逐漸變質的感情,他們倆注定會分道揚鑣。

寧逾是高懸的烈日,亙遠又燦爛,生來高傲,生來耀眼,注定不會被任何人私有。

更不該被他拉下陰溝。

“寧逾。今日之事我權當沒發生過,那些話,以後也不必再提了。”

沈浮橋拉開了和寧逾的距離,一字一句地認真說道,像是怕寧逾聽不明白似的。

“不是你不夠好,你哪裡都好,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們不合適。你第一次上岸,很多事都不懂,你以為的喜歡可能隻是感激而已。你的路還長,以後一定會遇見更好的人,到時候你才會發現你現在的想法有多可笑。”

“可笑?”

沈浮橋懷疑寧逾那雙漂亮的耳鰭是做擺設用的,敢情他說了這麼多,寧逾就隻是斷章取義,抓住那兩個字不放。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滾。”

沈浮橋還未說出口的解釋硬生生地被堵在喉間,有些發酸,他好像錯過了什麼東西,轉瞬即逝,再也抓不住了。

“那你好好休息。”

“……”寧逾眼尾都氣紅了,又拉不下臉讓他回來,拿起手邊的枕頭就朝沈浮橋狠狠砸了一下。氣勢很足,但力道一出手的時候就化得差不多了。

沈浮橋反手接住了枕頭,不清楚寧逾又鬨什麼脾氣,隻知道眼下離寧逾越遠越好,便抱著枕頭去了偏房,正好那裡麵竹枕硌頸,很不舒服。

他方才說那一番話,其實大半是給自己聽的。他也怕自己經受不住寧逾的誘惑,好端端地耽誤了人家的前途。

他是個大男人,哪怕不是如今骨頭都硌手的樣子,那身上也定然沒有一處是軟的。寧逾年少無知,怕是隻抱過他一個人,便以為這是全天下最好的滋味了,若自己真的應下了他,等他登上王位,恐怕第一個來取的就是自己的命,以抹去這個汙點罷。

當然……前提還得是自己能活到那個時候。

沈浮橋搖頭苦笑了片刻,目光不小心暼見了廚房裡籃子裡的一抹橙紅色。

本來說給寧逾做胡蘿卜酥的,折騰來折騰去,一直給忘了。

沈浮橋順著細想了一下,好像除了野菜粥,就沒見過寧逾挑食,自己也沒考慮過他到底愛吃什麼。

按理說海底生物的話,應該會比較習慣吃各類魚蝦才對,剛剛出來的時候他看樣子氣得不輕,自己沒辦法在感情上回應他,便在吃食上多照顧他些好了。

正好家裡沒有什麼肉食了,寧逾不喜歡他去鎮上,他隻下趟山,他應該不會鬨脾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