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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找的人。

有些事可以放棄,有些不能。不僅不能,還願意為此付出一切,心之所向,九死不悔。

短短幾句話之間,幼貞對沈玉韞的印象越來越差,這實在不符合他的預期。隻是他自幼便是孤僻冷傲的性子,%e8%83%b8有城府善於謀略,他麾下眾人折服於他的才智,信服他的品格,他卻並不很懂得如何與人相處。

何況,幼貞也不能算是人……

沈玉韞沉%e5%90%9f片刻,將十年前枕月大師為自己卜的那一卦說了出來。幼貞不懂占星,但她從小伴隨著出眾的第六感長大,對占卜之事多少還是有幾分相信的。

眼前這個王爺,她猜他在籌謀十分了不得的大事,他也該是最不信鬼神和天命的那種人,卻對枕月大師的批語非常信服,簡直到盲從的地步,這就更讓幼貞覺得不可思議。

即使枕月大師鐵口直斷,聲名遠揚,他也不該這麼輕易就屈從於命運了吧?

沈玉韞看出她的疑惑,他從懷中掏出已經變得滾燙的黑東西,解釋道:“我天生心脈有缺,所有禦醫都說我活不過十五歲,我自己也經常有油儘燈枯之感。枕月大師把這件法器贈給我之後,我心疾未愈,卻一直撐到了現在。”

他說的話,幼貞一個字兒都沒聽進去,她死死地盯著那件所謂的“法器”,看得眼睛都疼了,鼻子都酸了,好像滿心滿眼,天上地下,世間萬物都消弭了,隻剩下她和它。

那分明,是一片龍鱗。

作者有話要說:  “二哥”來了。

第56章 龍鱗(二合一)

不止幼貞認得那龍鱗, 那龍鱗竟似也認得幼貞, 金芒大盛, 直衝雲霄。沈玉韞的%e8%83%b8口跟著急促的鼓噪著,又快又亂, 似乎隨時都要從喉嚨中跳出來。

幼貞回過神來, 上前一把奪過龍鱗。沈玉韞這才感覺好些, 捂著%e8%83%b8口, 慢慢坐在矮凳上平複著呼吸。

這是……李藏珠的龍鱗,她不可能認錯,這種深沉如夜的黑色, 這種堅不可摧的質地,還有獨一無二的形狀,細密繁複的紋理,即使有些磨損, 她也絕對不會認錯。

幼貞握著那塊比她手掌還大的龍鱗, 五味雜陳, 悲喜交加, 心中一百種念頭閃過,都化作了眼眶中劇烈的疼痛。她瞪著它, 期待著又恐懼著, 似乎透過它看到李藏珠溫和的笑臉, 澎湃的力量。可是龍鱗再神奇,也隻是龍鱗,它無法開口更不會笑, 隻是兀自不明不白的放著光。

幼貞心頭大慟,良久,她痛苦的閉上了眼,一顆珍珠從她臉上滑落,掉在地上,滾到沈玉韞腳邊。

沈玉韞拾起那顆珍珠,冷不防被幼貞撲過來揪住了衣領。

她可真像小兔子,眼睛紅紅的,眼尾還沾著另一顆珍珠,凝而未落,欲說還休,而她的目光,凶惡得像一隻小狼崽子:“這個東西,你從哪兒得來的?它的主人呢?”

王府的護衛出現在他們身邊,沈玉韞擺擺手,摘下幼貞眼睫上尚未成形的小珍珠,溫和的看著她:“你鬆手,安靜一點,我告訴關於它的事情。”

幼貞瞟了一眼周圍的護衛,把龍鱗往自己懷裡一揣,騰出一隻手按在沈玉韞的%e8%83%b8口上:“我冷靜不了,告訴我它的主人在哪兒,立刻!”

清荷沾露,葉舉圓圓,這麼紅著眼圈兒撲到自己懷裡,按著自己的%e8%83%b8口,如果他是沈雲慶,他一定順勢摟住她,看她是否真的如傳說所寫,是海中珠,泉中客,隻能等待機緣,不可強求逼迫。

但他不是,他是沈玉韞。即使幼貞已經在手掌上加了力氣,讓他的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他看上去仍然是沉靜的,甚至連急促的呼吸都並不顯得狼狽:“這個東西是枕月大師卜完那一卦之後送給我的。現在,你該相信你我之間的……”

幼貞不待他說完便繼續追問:“枕月大師現在在哪裡?他又是怎麼拿到這個的?”

“枕月大師雲遊四海,居所不定,沒有人知道他在哪兒。”沈玉韞按住幼貞的手背。

幼貞鬆開手,退開幾步。她的%e8%83%b8口劇烈的起伏著,臉色比真正犯了心疾的沈玉韞還要難看。

究竟出了什麼事,二哥的龍鱗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就像蛇會脫皮一樣,龍也會脫鱗嗎?或者說……那個枕月大師有可能是二哥嗎?他把自己的鱗片留下作為引子,然後把她推給另一個男人?

即使是這樣荒誕的念頭,幼貞也願意去相信,而絕不去猜測另一種可能。

絕不!

沈玉韞服過藥,喘了一會兒之後,朝幼貞伸出手。

幼貞按住%e8%83%b8口藏著的龍鱗,又退了一步,凶狠的瞪著他:“這是我的!”

晚風吹過,粉色的花瓣簌簌而落,擦過幼貞的臉頰,打著旋兒落在地上。明明是那麼漂亮柔弱的小姑娘,沒見到龍鱗之前還乖得像隻小兔子,現在卻搶了他救命的東西據為己有,並且豎起她全部的武器和防備。

沈玉韞看得出來,幼貞此刻心境十分不穩,他想控製她,就像握住從天而落的一片花瓣般容易。

但她對於那塊龍鱗的在乎,又讓他覺得很是在意。她眼中的光亮忽明忽暗,明時如烈日當頭,暗時如小星拱月,或明或暗,卻沒有任何熄滅的傾向。如果她真是一隻兔子,她也會用她所有的一切,牙齒,爪子,甚至是絨毛,來保護這塊龍鱗吧。

幼貞從裝滿水的箱子裡獨自醒來,到現在來到清河王府,她在臨泱的生活已經有半個多月。她有一個目標,為了這個目標,她要調動一切手段,發揮一切本領,因此暫時顧不得自己的那些猜疑,恐懼,害怕等負麵情緒。

這一塊屬於李藏珠的龍鱗,終於讓她所有的負麵情緒都到達了頂峰。她的心臟,因為這塊龍鱗緊緊縮成一團。這是二哥的,那也就是她的,她不可能交給彆人。

沈玉韞伸著手掌,沒有等到幼貞的下文。他凝視她片刻,終於判斷出她不可能把龍鱗還給自己了。他現在倒是很好奇,所謂命中注定,所謂更改氣運,她對他,究竟能產生什麼影響。

天下為局,他是弈棋之手,亦是盤中之棋。

“我需要龍鱗續命,如果你不還給我,就要一直近身跟著我。”沈玉韞拋出條件。或者,如果她真想以命相搏,那搏便是。

幼貞按了按懷中的龍鱗,它在微微發燙,安靜的伏在她的%e8%83%b8口,暖著她。它仿佛能夠感應到她的心情,在用它自己的方式安慰她。

她走到沈玉韞麵前,龍鱗從幼貞的衣服裡飛出來,在兩人中間閃閃爍爍的發著光。

“這是什麼意思?”幼貞不懂。

沈玉韞撐著桌子站起來:“我拿到它隻是為了續命,我還以為,你比我更熟悉它。”

天色將晚,龍鱗發出的光芒越來越黯淡,最後終於消失了,又成了黑漆漆的樣子,落到幼貞手裡。她撫摸著龍鱗上的紋路,一圈圈不厭其煩的描畫,如同撫摸情人的衣袖,眼角眉梢俱是情意。

沈玉韞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明明沒動心緒,也未勞神,見了幼貞這副模樣,心口處卻有些絲絲縷縷不明不白的絞痛。

幼貞把龍鱗貼身收好,正色道:“我跟著你。王爺這麼大費周章的找我,一定有您的用意。我要找這塊龍鱗的主人,希望王爺可以幫我。”

沈玉韞不高興,非常不高興。

他帶著心疾出生,最忌擅動喜怒,母妃還在時,日日夜夜在他耳邊念叨不要有情緒,不要有欲望。他聽進去了也是這麼做的,把自己活成了一個全無人氣的冰疙瘩。

至於他籌劃的,那更像是任務,是出於對臨泱的責任,而不是他個人的喜好。^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網^o^友^o^整^o^理^o^上^o^傳^o^

直到十二歲,枕月大師一卦卜出,他才知道,原來他的人生還有轉機,他第一次從心底生出了期盼。這一盼就是十年,她終於來了。

他是欣喜的,甚至有些急切。急切到一向周密的計劃出了漏洞,讓四弟和大哥先後意識到了她的出現。但那無所謂,她已經來到他身邊了。正如枕月大師所說,即使他不刻意去找,她也會自己過來。

可是她的目標不是他,他十年的期盼,第一次的欣喜,都比不上一塊漆黑的,不知從哪兒來的,不知經過多少歲月侵蝕的難看的龍鱗。

她來到他身邊,不是為了他,隻是為了這塊龍鱗的主人。不肯以真麵目示人,對他的生死毫不在意,像是做一場交易一樣,說讓他幫忙找龍鱗的主人。

沈玉韞把玩著剛剛撿起來的珍珠,淡淡的問:“如果我幫你尋人,你什麼都願意做?”

“願意。您要我的鱗片,就拿去;要珍珠,要多少有多少;要占星的本事,我馬上就學。”幼貞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麼價值,她也不懂得如何談判,她隻知道,找到李藏珠這件事,占據了她的整顆心。

“命也可以不要?”沈玉韞的眼神略微深了些。她越是這樣毫無保留,越顯出她有多不在意他,有多在意龍鱗的主人。

“命不能不要。”幼貞站得筆直,“我要留著這條命去見我二哥。您如果是這個條件,恕我不能答應。”

她這副能屈能伸的樣子讓沈玉韞更不高興了,他一甩衣袖,抬腿便走。見幼貞愣在原地,不耐煩的催道:“楞著乾什麼?不是說過要近身跟著我嗎?不要你的命,跟上!”

幼貞小跑著跟在他身邊,隨他進了主院之後,被幾個婢女圍住,前呼後擁的推著她進了一處湯池,把她泡在水裡,從頭到尾,一塊鱗片都沒放過,狠狠清洗了一番。

幼貞抱著自己的尾巴,羞得鱗片都泛紅,心有餘悸的看著一群漂亮的小姑娘,直往池子外麵蹦躂。當然是不成的,結果就是被拽住尾巴,拎住胳膊抬起來,塞進一個飄著花瓣散發著香味的木桶。

幼貞渾身一個激靈,被人按著肩膀爬不出去,隻好捂住鼻子求饒:“太嗆了,女俠饒命!”

幾個小姑娘互相看了看,還有一個捧起水聞了聞,隻有花露稀釋在水中淡淡的香。

幼貞彆過頭打了個噴嚏,有氣無力的說道:“鮫人的鼻子比你們靈敏,真的很嗆。小仙女們放過我吧。”

這個理由說服了她們,幾個女孩把幼貞從水裡抬出來擱到軟榻上,擦掉她尾巴上沾著的水珠,魚尾立刻變回修長的雙腿。

哇哦。

女孩們發出小聲的驚歎之後,挨個伸出祿山之爪捏了捏幼貞的腿。幼貞癱倒在床上任由她們打扮洋娃娃似的擺弄自己,內心毫無波動,宛如一條鹹魚。

可怕,太可怕了。清河王府可怕,清河王更可怕,要說最可怕的,還是清河王府裡屬於清河王的婢女們啊……

等到終於折騰完,穿好複雜的衣服,幼貞又被她們推到一麵落地鍍銀玻璃鏡前。鏡子很大,做工也精細,把幾個少女的身影都照得清清楚楚。

她們一個個都穿著綠色的襦裙,隻是深淺略有不同,大約代表她們的職位或資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