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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頭奴 臧白 4163 字 6個月前

的空茶杯在嘴邊碰了一下,說:“那不是場子上需要麼,如意沒跟你說,我一個都沒碰?都是彆人摟,我可都是乾瞧著。就怕你吃味兒,回來我沒好日子過。”

薑黎把他手裡的空茶杯子奪下來,“那要是我不吃味兒,你就摟了?”

好好兒的,突然變成兩口子拌嘴了。沈翼本來隻覺薑黎看到丁煜,定然會有許多情緒,必是要斂得半句話不說的,隻管沉在回憶過往的心情裡。畢竟他們以前是有情分的,雖不知到什麼程度上。可她突然接起摟姑娘的話來說,瞧著便隻當丁煜是個尋常人罷了。這裡麵自然也有些故意要說給丁煜聽的成分,但她的質問情緒是一點兒也不假的。

“哪能呢,有你這麼個寶貝在家裡,我出去摟那些個?”沈翼說著話,拿下她手裡的杯子來,往裡斟上茶,又送到薑黎手裡,“吃杯茶,消消火氣。如意那丫頭的話可不能信,她是我娘的人,挑撥咱倆關係呢……”

沈翼的話說到這裡,被丁煜的輕咳聲打斷。沈翼這便又笑了笑,說:“有客人在呢,咱們的事兒晚上慢慢說。”

“嗯。”薑黎應一聲,低頭抿茶,餘光也不往丁煜掃一下。

丁煜聽她們把話說下來,自然產生了自己是外人的感覺。他腦子裡開始搗起糨糊,不知道這事兒到底是怎麼回事。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全然沒了立場。如果薑黎在軍營裡和沈翼就是這樣的狀況,活似兩口子,他還拿什麼身份把人要走?他甚至覺得,眼前這個和薑黎長著一模一樣臉的人,根本不是她。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薑黎會和沈翼在一起像一家人,而自己和韋卿卿,會成為外人。這是全然不在預設裡的事情,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心裡情緒複雜,紛雜淩亂,丁煜卻也直起不起腿來走人,大約心裡還是不大相信眼前看到的這一小段。他是為了薑黎來的,在事情沒徹底弄明白之前,他不能稀裡糊塗就走。但不走,又不知再怎麼把薑黎歸類為自己人和沈翼說話,很是糾結。

薑黎慢慢吃著杯裡的涼茶,等著他起身走人,但卻見他一直不起身。沈翼看著她吃完,又給她斟了一杯,忽說:“丁大爺是你的舊相識,難得這會兒又見上。我們營裡的夥食實在是差,吃得膩味,這陣子也沒出去吃酒,這會兒難得丁大爺過來,咱們搭他的車往城裡去,讓他請咱們吃一頓。”

薑黎接住沈翼遞過來的茶杯時愣了愣,不知他要做什麼。她還沒說話,那坐著的丁煜終於開了口,像鬆開了所有情緒一般,說:“也好,我也有些日子沒吃酒了。”

兩個男人把這事兒定下了,不管薑黎願不願意,拉著她出軍營,三人一道上馬車。上了馬車後沒人說話,沈翼把薑黎的手拉在手心裡,已經開始有了宣誓主權的意思。丁煜一直是文雅的人,不知被沈翼刺激還是如何,這會兒大有些沉不住的樣子,不時就打起車圍子衝車夫說:“快些,太慢太慢!”

車夫把馬車趕得飛快,進了城,丁煜又打起車圍子說:“把我們送去番陽樓,你回家去請大奶奶,把她帶過來。”

車夫應下話來,自趕著馬車一路跑到番陽樓,又掉轉馬頭往丁家去。薑黎便跟著丁煜和沈翼先上樓,要個閣間坐下來,隻管先把酒菜點起來。沈翼和薑黎默契,點的全是她愛吃的東西,並對她顯出各種體貼關心。

薑黎也在他麵前有小女兒情態,問他,“那我今晚也能吃兩杯酒嗎?”

“隻能吃兩……”“杯”字還沒從沈翼嘴裡說出來,就聽得“啪”一聲,被嚇斷了話。原是丁煜已經自個兒吃下了一杯,把杯子重重放到了桌麵上。沈翼和薑黎便都看著他愣了愣,而後薑黎小聲說:“我們等韋姐姐到了再說話吧。”

沈翼慢慢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那廂丁煜又給自己斟上了酒,卻沒端起來吃。他也不說話,一時間閣間裡很是安靜。好容易把韋卿卿等來了,薑黎這才鬆了口氣,忙起身去迎韋卿卿,拉她往丁煜旁邊帶過去,說:“韋姐姐,你可算來了,都等你呢。”

韋卿卿在聽車夫說丁煜要她出來吃飯的時候就有些摸不著頭腦,她知道今兒丁煜往沈翼軍營裡去了,卻不知道怎麼又吃起酒來了,還要她也出來。這會兒到了這閣間,看到沈翼和薑黎,便越發摸不著頭腦起來。被薑黎拉到丁煜旁邊坐下,等著薑黎過去沈翼旁邊坐下,她才暗暗拽拽丁煜衣角,小聲問:“怎麼回事?”

給她這一點時間,她是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會和沈翼坐到一桌吃酒吃飯的。丁煜卻也沒法跟她說得明白,隻自個兒站起身來,把每人身前的杯子都斟滿酒,然後說:“一桌上坐了,就都是朋友。”

這種話,在這一刻之前,誰都想不到會從丁煜或沈翼哪個人的嘴裡說出來。可是,這會兒就是兩個人坐在同一張桌子上,說著是朋友的話。韋卿卿迷糊,看今兒的丁煜與往常不同,自己卻不能多問什麼,隻得配合。

配合了一會兒,她也就發現了問題。在沈翼和薑黎麵前,她和丁煜好像是對假夫妻。或者是說看多了相敬如賓的夫妻,這會兒看到沈翼和薑黎之間默契的點點滴滴,心裡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大凡是個女人,都是渴望被人捧在手心裡的。這種捧,不是說日日拿你做個姑奶奶,不讓你做一點事情,而是能在許多些微小事上留心留意,隻一個微小的動作就能暖到你心窩裡。

韋卿卿也就明白了丁煜今天為什麼看起來和平時不一樣,大約也是受到了刺激。他一直是個溫潤有禮的人,在酒桌上從不貪杯,今兒卻不是。他明顯想和沈翼拚個高下,酒一杯接一杯的喝,甚而說出,“誰先倒下誰就是孫子!”這種話。

沈翼原就不是受禮教束縛的人,從他對待薑黎的態度上就能看出來。他又出身行伍,這會兒自然也不示弱,與丁煜愣是硬拚。酒吃得多了,話也就自然多起來,心裡設的防線也就不再是防線,許多事情在酒醉裡就吐得乾乾淨淨。

丁煜已經不能很穩直地站著,雙手撐著桌沿兒,盯著薑黎口齒不清問:“阿黎,你喜歡上他了是不是?你喜歡上……這個混蛋了……是不是?”

沈翼聽這話就不高興了,也站起身子來,推他肩膀一下,舌頭也發大,“你說誰是混蛋?”

丁煜被他推得趔趄幾步,還是被韋卿卿扶住了才沒倒下去。然後他又努力站直了,靠韋卿卿扶著而不亂晃身子,看著沈翼道:“你就是個武夫!粗人!你配不上阿黎,以前配不上,現在配不上,以後也配不上!”

薑黎怕沈翼醉起來上去打丁煜,便也起身拉著他,勸他,“彆鬨,我們回去罷。”

“回什麼回?!”沈翼還沒說話,丁煜看著薑黎出聲,又道:“還不是你正兒八經的男人呢!就這麼護著他,我不開心!今晚不醉不歸,誰走誰特麼……孫……孫子!”

韋卿卿看著丁煜這樣也是頭一回,眉頭蹙得緊,對薑黎說:“他平時不這樣的。”

薑黎哪裡有不知道的,自己這邊還要看著沈翼,也道:“他也沒喝成這樣過,要不勞煩韋姐姐借輛馬車給我們,這樣沒法回去。”

沈翼卻也沒有這會兒就回去的心思,轉頭開看薑黎,拍拍她的手,七葷八素的樣子,非還說:“乖,酒還沒吃完,話也還沒說完,還不能走。”說罷看向丁煜,勾勾手指,“孫子,來!繼續喝!”

丁煜一副誰怕誰的樣子,二話不說,端起酒杯來就悶下一杯。辣得嘴巴沒知覺了,這會兒也不吃菜過嘴了。沈翼看他這樣,自己自然也就端起杯子來吃下。擱下酒杯來,他抬起腳搭在椅子上,看著丁煜說:“我知道你來軍營是想帶走阿黎,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你現在有什麼?你憑什麼覺得你能帶走阿黎!你都有媳婦了,還惦記我們阿黎呢,還惦記我沈翼的女人呢,你快死了這條心罷!”

丁煜想上去踹沈翼,被韋卿卿給拉住了。沈翼便冷笑,冷笑在醉酒的時候看起來傻笑,他又看著丁煜說:“你來!你過來!看我能不能把你打殘咯。就你那身子骨,我沈翼讓你半截身子,不動腿!也能把你打殘!”

“來來來!”丁煜往自己頭上指,“往這兒打!”

沈翼這就放下了搭在椅子上的腳,去到沈翼,衝他腦門就是敲了幾下,說:“我就打了,你能怎麼著?”

薑黎一時沒拽住沈翼,這會兒趕緊上來拉,及時給拉走了,嘴上說:“你要死了,真打啊!”◇思◇兔◇網◇

韋卿卿也死拖著丁煜,讓丁煜抬起踹沈翼的腿踹了個空。這要不攔著,肯定就真打起來了。韋卿卿實在無語了,完全沒見過這種事情。她也沒轍,在中間拉架拉得自己累半死,一麵喘氣一麵問薑黎:“怎麼辦啊?”

薑黎倒是不擔心沈翼和人打架,橫豎他不會吃虧。但這會兒要是放開手讓他們鬨,丁煜肯定會很慘,所以還是隻能拉著。韋卿卿問她怎麼辦,她哪知道怎麼辦。兩個大男人,這麼大身架子,憑她們倆根本管不了。

就這樣,丁煜和沈翼還在那說話呢。丁煜這半天又想起來回沈翼的話,說:“我沒惦記你的女人,我有媳婦兒,你瞧,這是我媳婦兒,卿卿。阿黎,阿黎是我妹妹,我不能丟她在軍營裡受苦,你懂嗎?!當年我沒插上手幫忙,我這裡!”說著使勁砸自己的%e8%83%b8口,砸得咚咚響,“這裡難受,你懂不懂?!”

“我懂個屁!”沈翼啐他,“要是我的女人,我豁出這條命,也要保她安全。便是隨她去西北,我也要跟著她!她能吃下多少苦,我就能比她多吃下多千倍萬倍!你是沒辦法,你拋不掉你的富貴日子!你們當年什麼都沒做,這會兒想簡簡單單就把人帶走,門兒都沒有!你們看清楚,她現在是我的女人,是我沈翼的女人,我就護她一輩子!”

沈翼說罷,就一把把薑黎攬進了懷裡,在她額頭上重重地親了一下。

☆、55.同床

所有的喧鬨和紛亂在沈翼親完薑黎額頭的那一刻凝結——薑黎踮起的腳跟晃了兩晃、丁煜眨了一下眼睛、韋卿卿髻側步搖甩到耳朵上……

不一樣的東西,砸在每一個人的心上。是感動,是鑽心,還是愧悔,也都由個人暗自品嘗。

當凝結的氣氛再度鬆散開之後,丁煜空了手腳上的力氣,跌坐在椅子上,眼眶泛紅卻沒有眼淚。他雙目下垂,不知看著地上的哪一處,隻管哧哧吹氣,酒氣熏得自己越發暈起來。

韋卿卿的手還搭在丁煜的胳膊上,她看著麵前的沈翼和薑黎,也終究明白了過來,人的一生會做許多選擇,但不是每一種決定後來都能夠彌補缺憾。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改變了人心,改變了情分。人心口上拉出來的那道口子,不管再做什麼,都不可能讓其消失,也不可能讓人真當什麼都沒發生過。而她和丁煜,這會兒看起來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