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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頭奴 臧白 4149 字 6個月前

自伺候他梳洗,自己一並梳洗了,便與他一同在榻上歇下來。

她不說自個兒又被丁夫人挑剔的事兒,隻道:“我今兒和阿黎相認了,在軍營外的樹林裡。”

丁煜在翰林院忙了一日,不是看書就是跟著編纂書籍,回來後梳洗罷了渾身疲憊,眼皮也打架。但在聽到韋卿卿說完這話後,便又來了精神,從床上坐起來,看著韋卿卿,“她認你了?那怎麼說,她願意跟你回來?”

韋卿卿吸口氣,慢慢搖頭,“她好像在心裡記恨我們,叫我以後不要再去找她,就當她死了。還說,讓我不要告訴彆人知道她回來了,讓人隻當她薑家人死絕了就是。”

“那怎麼成?”丁煜有些著急起來,“既然相認了,我們就不能不管她。你想她在軍營裡,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還有那沈翼,心裡揣著對她的恨呢,能讓她好過?”

“你說的我都明白。”韋卿卿小聲兒,“可是她說得決絕,讓我們不要管她。我就在想,要不告訴我爹知道,讓他找沈翼說說,把人要出來。也不帶來丁家,免得她看了我們難受,就偷偷放在我娘家養著,你覺得成不成?她經曆的事情有點多,以後嫁人什麼的怕都不容易,我就想著,不碰她那傷疤,給她個安穩的日子。”

丁煜想了想,半晌搖了搖頭,“不成,她自尊心那麼強,如何能受得了?養在你家,誰會拿她做正經姑娘瞧?被人指指點點,日子一定不好過,不會有安穩。怕是平日連門都不敢出,那過的什麼日子,可想而知。”

韋卿卿聽他說得有道理,但也有自己的疑問,便又道:“那能比在軍營裡過的日子更不堪更難忍受麼?她這都忍不下來了,不就是為了安穩活下去?在我家,會比在軍營好很多。畢竟,我爹是她親舅舅。”

“這不一樣。”丁煜看著她,“聽她的話,不要讓更多人知道她回到了京城。我們這些人對她來說,早就不是以前那般親近的人了。雖也算不上仇人,但在她心裡,一定不是可以依靠的人。我們兩個或許還好一些,她還願意認。若換了其他人,她大約是連一句話都不會多說的。還有你爹對他這個外甥女到底親不親,你真的清楚麼?”

韋卿卿心裡這便沒了主意,自又閉氣擰眉,問丁煜:“那怎麼辦?”

丁煜低頭沉思片刻,而後看向她,“我去找沈翼,不管用什麼方法,我都要把阿黎帶出來。帶出來後,至於她想進丁家跟我們在一起,還是想留在外麵,都隨她,我們瞞著彆人就是。我想著留在外麵最好,我們給她置處宅院,買幾個丫鬟伺候,沒事兒過去瞧瞧她,給她解悶。”

韋卿卿聽下來,覺得好像也沒有什麼比這更好的辦法了。但這辦法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怕是就沒那麼簡單了。韋卿卿找她爹過去找沈翼,以薑黎舅舅的身份,到底順理成章一些。可如果丁煜去找沈翼,他們之間還有過往的恩怨,沈翼能給他麵子?

韋卿卿把目光轉向丁煜,“你忘了那時你拿了不少沈翼的東西,都是從阿黎手裡接過來的?那時沈翼被阿黎羞辱,你也在場。那件事,你也是有份的,不是阿黎一個人的錯。”

“我沒有忘。”丁煜吸口氣,“那時荒唐,做下這事來。但是現在都過去那麼久了,我相信是可以化解的。畢竟,隻是胡鬨起來的事,沒有血海深仇。”

韋卿卿不以為然,“沈翼為什麼去戰場上豁命,又為什麼至今未娶?你說不是血海深仇,可在他那裡,卻是實實在在影響他數幾年的事。他這會兒是衣錦還鄉,你說如果要是死在了戰場上,沈家對你和阿黎,抱著的是不是血海深仇?”

丁煜被她問住,卻沒有因此而改變主意。幾日後任上得了空,儀表整飭一番,攜了厚禮,坐馬車往城南軍營去。到了軍營外下車,與值守的士兵說:“麻煩您通傳一聲,翰林院庶吉士丁煜,有事求見沈將軍。”

☆、54.拚酒

沈翼接到士兵通傳的時候正在場地上練兵,毒日頭裡仍舊身姿挺拔,無有一絲懈怠。聽說是翰林院的丁煜來求見,他稍微愣了一下,在心裡自有盤算,然後沒有更多其他的表現,隻對那傳話的士兵說:“帶去我帳裡,讓他等著,就說我練完兵再過去。若等不及,就把他送出去,叫他下回再來。”

那傳話的士兵應下這話來,自然去外頭與丁煜說:“大人不知可有時間,我們將軍這會兒正忙,要勞煩您等一陣子。等多久且沒個定數,快的興許半個時辰,慢的興許一兩個時辰。我們將軍說,您要等得及就進去坐著,若等不及的,改日再來。”

丁煜是特意抽了時間來的,備好了收拾好了心情,哪有沒見著人就回去的道理。餘下半日他也都空了出來,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要忙,自然說“有時間”跟了那士兵進去裡頭候著。那士兵領他到沈翼的帳篷裡,瞧著他在案前待客的蒲團上坐下,又給他斟了一杯茶,讓他耐心等著,便拱手施禮離了去。

丁煜把帶來的厚禮放在案邊的地上,自個兒便坐在案前待客的蒲團上一動不動地等人。他也不隨便四周看去,畢竟這是人家日常睡覺的地方。他隻在心裡預想,待會兒見到沈翼,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原本他們就不是一路人,沒有過多的交往。當初若不是他不開眼地瞧上了薑黎,不遮不掩死皮賴臉加死纏爛打,他們之間大概是一點交集也不會有的。

然造化弄人,他們原本靠著家裡的富貴當貴公子的日子隨著薑家倒台而結束。被削了爵位,他們也就成了普通人家,比沈家好些也有限。況且,後來丁韋兩家也沒出什麼有多大出息的人。至如今,也就他丁煜一個中了進士,之前殿試之後又有幸被挑選進了翰林院。但在翰林院,他也就是個庶吉士,沒有階品。雖說照以往來看,進了翰林院的前途都不會差,但到底這會子什麼都算不上。到底在裡頭要熬幾年,能熬成個什麼樣,終究也還是沒人知道。從翰林院出去後當地方知縣的,也不是沒有。所以,他這會兒在已經被封了官的沈翼麵前,便自然矮了一大截。

想著這些,丁煜深悶口氣,自然又想到薑黎落難後,以營妓那樣低賤的身份在軍營裡遇到他,是怎麼難受的心情。他現在以翰林院庶吉士的身份來求見,都覺會遭羞辱,更不提薑黎落得那般。想到薑黎在他麵前,不知受了怎樣非人的對待,手指便不自覺在膝蓋的袍麵上按下去,按得指節發白,卻沒那心思感受膝蓋疼不疼。

丁煜就這麼在沈翼的帳篷裡等過半日的功夫,瞧著帳外天色暗下來,也沒見沈翼回來。這是故意晾著他,腦子明白的都瞧得出來。可這會兒他是自己送上門來給人晾的,便不能說什麼。是以還是等著,等得跪坐在蒲團上的膝蓋發了麻又過去,又發麻又過去,這麼數好幾遍,也沒等到沈翼,然後卻等到抬了一大桶熱水進帳的夥房士兵。

那些士兵把裝了大半下熱水的木桶放去屏風後麵,便出來和丁煜說:“沈將軍待會兒從場地上回來要先梳洗,您看您是在這裡頭等著,還是出去外頭等著?”

沈翼一個大男人洗澡,他身為一個大男人,難道還在帳裡看著不成?丁煜永遠端得溫潤有禮的樣子,自然避身出帳篷,在帳門外候著。眼瞧著沈翼一身金甲地從遠處走了來,到了跟前要道聲好,卻是剛抱起拳就見沈翼打起帳門進了帳篷,好像沒看到他一般。

丁煜默默咽了口氣,把抱拳的手又放下,也不在心底說那小人得誌的酸話,橫豎自己這會兒確實沒人有本事,因便這麼站在外頭又等了一氣。聽著帳裡水聲陣陣,好容易等他洗完了,估摸著也把衣裳換好了,才又開了嗓子往裡說:“沈將軍,翰林院庶吉士丁煜求見。”

“進來吧。”裡頭傳來沈翼的聲音。

丁煜這便含來口氣,自己打開帳門再進去。走到案前,抱拳行禮道一句:“丁煜拜見沈將軍。”

沈翼這會兒坐在案後正吃涼茶,現時已是夏日裡,軍營不比大戶人家的宅院裡,要有什麼有什麼。好在因是挨著樹林紮的營,所以即便不放冰盤去熱降溫,也比外頭涼快些。他吃下一杯茶,隻覺身心都舒服下來,這才開口跟丁煜說話,“坐吧。”.思.兔.在.線.閱.讀.

丁煜猶豫了一下,還是在案前豎擺的第二個蒲團上坐下了下來。他早想好了,和沈翼坐下後,不擺一副套近乎的虛假嘴臉。許多恩怨擺在那,他們誰都做不到視而不見,大約以禮相待,便是最好的方式。

沈翼則看了看案下一堆的禮盒包裹,開口問他:“你帶的?費心了。”

“應該的。”丁煜出聲,“突然造訪,難得沈將軍願意見我一麵。我來這裡,也是有事求沈將軍,希望沈將軍能發個善心行個方便。”

沈翼當然知道他是為薑黎來的,這軍營裡除了薑黎,沒人值得他丁煜親自攜禮來這一趟,且堪堪等了半日也不羞不惱。前些日子薑黎跟他說,韋卿卿來找了她,兩人並在軍營外的樹林裡認下了,他就在等著這一日。

沈翼也不想與他周旋過多,故意刁難難為他。以前的事隻當過去了,沒必要再斤斤計較拿來報複,說起來都是年少時意氣支配下做的荒唐事,是以便直截了當道:“你要的這個方便我可能行不了,便是我行了這個方便,阿黎也不會願意跟你走。”

丁煜沒想到他會就事論事這麼直接,有些意外,自然也不會被他這麼一句話就打發了,隻道:“阿黎那隻是一時意氣,等她心裡的氣消了,自然會……”

丁煜的話沒說完,忽聽得帳門被打了起來,話便被打斷了。他和沈翼一起看過去,便見著挎著食籃的薑黎站在門上,素衣素裙,綰單螺發髻,髻邊簪一支水滴玉簪。身量比以前大了不少,卻還是腰肢纖細的樣子。然卻沒了以前那般的驕縱盛氣,是沉穩的大姑娘了。

原薑黎不知道丁煜來了軍營,還是一貫的掐著時間拿飯食來沈翼帳裡,打算與他一起用晚飯。她也是習慣了進沈翼帳篷的時候不再通傳,不管他在做什麼事都沒什麼所謂。這會兒卻有些生愣,打著帳門的手不自覺往回縮了縮。大約是下意識想撤步子回去,然在對上沈翼眼神的時候,還是把帳門打了起來,挎著食籃進了帳篷。

進去後盈盈給丁煜施了一禮,卻什麼話都不說,隻管往案頭的蒲團上坐著去,把食籃放下來,看著沈翼問:“現在吃?”

沈翼看著她,尋常地笑一下,“不吃了,待會兒去城裡找地方吃,正好搭丁大爺的車。”

薑黎聽這話,手從食籃把兒上收回來,看著他道:“又約了哪位大人吃酒?你彆再拿話哄我,如意都說了,她來軍營之前,沈老爺派人盯了你好多天,你請人吃酒的時候都有姑娘在場,伺候得你們可開心。”

沈翼看著薑黎,有一瞬間的愣神。而後回過神來,摸起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