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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頭奴 臧白 4179 字 6個月前

,跟她們這些人真不一樣。這要天天揣測人心過日子,那還累死了。身邊兒誰沒有自己的私心?那人活著,能全為自己的私心麼?一旦全為自己著想,處處都要算計,那就沒意思了。

她呼完氣自又低下頭去,說:“那你就瞞著沈家那頭,在這裡安生呆一陣子罷。剛好,阿離也不想讓你們沈家知道這事兒,兩全其美,各得所願。但你心裡想的那事兒,怕是不成。這事兒不是因為我跟阿離好才這麼說的,我要是那樣的人,我就直接排擠你了,你明白麼?”

如意聽得明白,但不著麼認為,隻道:“不試試怎麼知道?”

她可不想來了什麼都沒做,就自個兒灰溜溜回去。好歹在外頭熬了一整夜進營裡來了,機會不能白白浪費掉。再怎麼著,也要把能試的都試了,到頭來才不會後悔。

是以,在軍營裡呆了幾日後,沈家派馬車來接,她回去到沈夫人麵前,把能瞞的都瞞了,隻說:“二爺好好的,沒什麼問題,也沒時常找士兵出火什麼的。他就是太忙了,沒心思管這些個。您不是也說過麼,他在這事兒上木,所以不像彆的男人那樣。”

沈夫人聽這話放心也不放心,又問如意,“他留你在帳裡服侍了?”

如意點頭,“頭先也不要,看我在營外等了一整夜,才叫我進去。事情當然沒有太太想得那麼快,還得慢慢兒來。”

沈夫人鬆了口氣,又問她:“他那軍營裡有女人麼?”

如意低著頭,眼珠子轉了轉,“有是有,就幾個,都是營妓,身份低賤得很,樣子也不好,伺候的人也多,二爺瞧不上。”

沈夫人聽下來,知道得越多越清楚,就越發放心下來。隨手給如意賞些東西,讓她還往軍營裡去。如果能勸得沈翼有心回來娶親,或是生下一兒半女來,都還有賞。如意自然應下,還搭馬車出城來,滿心歡喜。

到了軍營,這歡喜自個兒就給收了。阿香暗下裡又找她,問她回家說了什麼。如意拿阿香是個實誠人,雖她與薑黎好,但也不擠兌自己,跟自己說的話也多是中肯的,所以這會兒和阿香交心,覺得跟她說什麼也都無礙,自然也就實話說了。阿香聽她回去沒說實話,自然也放心,又悄悄把話說給薑黎知道。

薑黎瞧她這樣,也便笑她,“待會兒叫她知道你日日騙她的話,鬨死你。”

阿香小聲兒,“我又沒做什麼壞事,真個拿她做姐妹呢。對她沒壞處,害人的事兒,我阿香不做。不過就是知道些話,告訴你知道,也好叫你有個心理防備。彆到時生出亂子,自己還蒙在鼓裡,應對不了。”

薑黎垂首,忽而又看向阿香,緩聲說:“我想明白了,瞞不了一輩子的,隻要我和沈翼在一起,他們遲早都會有知道的一天。遲一天早一天,以這樣的方式知道或以那樣的方式知道,都沒什麼所謂。阿香,我已經做足了準備,不管那一天什麼時候來,都不會再怕的。”

阿香看著薑黎的眼睛,在裡頭看到了沉穩和堅定。她終究不是前年大冬天裡那個小孩兒一般的薑黎了,那會兒她十六歲,身上還帶著驕蠻,應對不了任何一件她生命裡突如其來的事情。甚而不會去多想,隻憑情緒憑一腔意氣。現在她十八,是真正的大人了。

阿香忽而有些說不出的感慨,伸手去握住薑黎的手,鼻腔裡發酸,忽而低聲說:“阿離,感覺……你好像慢慢不需要我了……”

所以初回京城在南城門的柳樹下,反問她為什麼不為自己多想想,不為自己活著。阿香有時候覺得悲哀,是啊,自己為什麼沒有值得籌謀盤算的事情呢?一直不知道為什麼活著,橫豎這麼多年也過來了。心酸,眼淚卻掉不下來,麻木了。

薑黎看得出阿香的情緒,反手握住她的手,也低聲道:“我怎麼會不需要你,你放心,隻要你一天沒有自己的歸宿,我去哪都會帶著你。我不是答應過你麼,隻要我得了好,就一定不會忘了你,會一輩子記著你的好。”

阿香原不想再看她的眼睛,這會兒還是忍不住看了過去,確定般地問了句:“真的麼?”

薑黎朝天豎起三根手指來,“我薑黎對天發誓,這輩子都會與阿香同甘共苦,不會丟棄阿香,更不會一人享樂……”

阿香掰下她的手指來,沒讓她說下去,啞聲道:“我信你。”

有時候你生命裡遇見一個弱者,傾其所能給其幫助,總覺得她離不開自己。可隨著時間慢慢過去,自己又會在內心深處發現,離不開對方的人,其實是自己。阿香以前活得灑脫,無有人情牽絆,活著就開心地活著,想著到死的時候閉眼一瞪腿就去了。可這會兒有了驚恐,會不自覺地害怕薑黎不再需要她,怕自己失去活著的最後一點方向。對,不知不覺中,薑黎的人生,成了她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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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回沈家住了一宿回到軍營,沒有發生什麼其他的事情,一切安然。然也就在這時候,薑黎和阿香慢慢察覺到有些奇怪的事情在發生。不知道是之前沒有留心留意,而是這會兒才開始的。每回她們去河邊洗衣服,總有三回兩回地覺得有人在暗處瞧著她們。

薑黎一開始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幾日下來後,阿香也與她說出這話,隻問她:“這幾日,是不是有人跟我我們?”這才意識到,可能真的有人在暗處瞧著她們。但是什麼人,一時又不能得知,心裡便不踏實。

卻說她們這會兒也不是洗衣服都一塊兒來的,總會三五個人地分個趟兒。如意回來之後,跟著阿香比較多一些,便與薑黎也常在一處,但並不會彼此說太多的話,都是阿香在中間黏合,才不顯尷尬。如意有沒有發現這事兒不對勁,阿香和薑黎都沒問,她也沒說。

今兒如意犯懶,便沒跟阿香一塊兒往河邊去。阿香便與薑黎兩個,端一盆的單衣,一邊說話一邊去河邊。如意不在,兩人說的便自然是那古怪的事情。

阿香心生懷疑,隻道:“是不是如意那丫頭騙了我,她回去跟沈夫人說了,沈夫人又派了人來暗中查探?要不還是直接問問她,我這心裡不踏實。”

薑黎心裡也不甚踏實,但又覺得不該是如意回沈家說了什麼。如果說了,沈夫人直接找過來就是,何必費這功夫派人暗下裡偷瞧,一瞧還瞧這麼幾日,圖什麼?她搖頭,“應該不是沈家的人。”

“那是什麼人?”阿香可想不出彆人了,她們一直在軍營裡,除了沈家人,可沒招惹什麼彆人。

薑黎也有些猜不透,一時也下不出結論,隻好看向阿香說:“待會兒瞧瞧,看能不能把人逮住。逮住了,問出話來,就什麼都知道了。”

阿香雖然覺得,憑她們兩個人逮人,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兒。但好像除了這法子,也沒什麼其他好的辦法。因兩人就商量下來,待會兒到河邊衣服洗慢點,看看那人來沒來。若是來了,再看準了藏在哪一處,之前隻覺大樹後藏過人,不遠處的土堆後也站過人,但都因為忙著手上的事情,沒仔細瞧過。等瞧好了,兩人便分開頭來,便是逮不到那人,也要瞧瞧那人是男是女。

主意定下來,兩人去到河邊,隻管照著說好的行事。然洗了一氣,也沒覺著周圍有人。阿香抬袖子擦臉,越發鬱悶,“到底是不是我們兩個疑神疑鬼的,怎麼沒聽彆人說呢?”

薑黎也有些懷疑,但還是道:“再等等罷。”

這便等到洗完最後一件衣服,人也沒出現。薑黎和阿香這就不等了,端起盆要離開河邊去把衣服晾起來。然剛走了兩步,便又瞧見那不遠處的一棵粗銀杏後頭站了人,風一過,隱隱飄出些布褸來。阿香隻覺心裡發毛,這青天白日的,卻感覺跟撞鬼了一樣。

她吞吞口水,小聲問薑黎:“過去看看麼?”

薑黎凜著神色,“去,你走南邊兒,我走北邊兒,彆叫他跑了。即便抓不住,能看著臉也成。”

阿香使勁地點一下頭,依著薑黎說著,分兩邊往那棵大樹後頭去。因怕那人瞧見她們就跑了,所以繞了個圈兒。這河邊是個密林,樹木遮遮擋擋也能掩護一些。

就在薑黎快要接近那棵銀杏樹的時候,忽聽阿香一聲乍響,叫道:“阿離,快過來,叫我抓住了,是個女的!”▽思▽兔▽在▽線▽閱▽讀▽

薑黎這就不管了,拔了腿跑過去。可就在看到那女子在阿香懷裡掙紮的時候,她忽然停了步子。那女子看到她,也同樣停住了掙紮的動作,任阿香死抱著自己。

步子停下片刻後,薑黎沒有再與那女子對視,而是往後退了兩步,掉頭就走。然剛邁出兩步來,卻還是在那女子的一聲“黎妹妹”之後,停住了步子。

這些事是逃不掉的,與她和沈翼在一起的事情不可能一直瞞著沈家一樣。每一件,都要她自己撕開過去的傷口去麵對。隻是,早一日麵對,與晚一日麵對的問題罷了。

☆、53.決絕

阿香在聽到女子嘴裡那聲“黎妹妹”之後,並看薑黎的反應,也便意識到了來者好像是認識薑黎的。到底不知道這女子是誰,是以她這會兒還死抱著她不鬆手,但在看到薑黎再度轉回身子之後,她胳膊上便慢慢鬆了勁。

她瞧得出來,人是不需要再抱著的了,因放開那女子來,往旁邊退兩步,看著薑黎道:“阿離,你們認識?”

薑黎的目光還在那女子身上,嘴裡的話卻是對阿香說的,“勞煩姐姐把我衣服也拿去晾一下,晾完自個兒先回帳裡去吧,我大約晚一些回去。”

這是要把她支開,阿香哪裡有聽不出來的。她心裡雖還有些不踏實,但瞧著薑黎的麵色,不是沒主意的樣子,因開不了口說什麼,自應一聲去了。這一走又三步兩回頭,走到浣洗盆邊,彎腰端上盆,才算真離了去。她不認識那姑娘是誰,但瞧穿那繡金縫銀的衣裳,戴那些鮮亮的首飾,就知道一定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想來應該是薑黎以前認識的人,卻不知怎麼知道薑黎在這裡,才隔三差五就來偷偷看她。

那邊兒薑黎也沒有再做逃避掩飾,等阿香離了去,隻看著眼前的女子,輕啟嘴唇道了句:“韋姐姐。”

韋卿卿聽到這三個字的音,是以前薑黎慣常會叫她的口氣,眼眶霎時間便濕了,眼角也紅得像暈了一層朱砂。她喉間哽咽,便上來一把握住薑黎的手,把她從上看到下,生怕漏看了任何一點地方,而後帶著極重的鼻音說:“阿黎,果然是你,你還活得好好兒的。我來這邊有陣子了,卻一直不敢上來認你,怕認錯了……”

薑黎看著她眼角滑下眼淚來,自己心裡卻沒有幾分動容。她不說話,隻是看著韋卿卿,覺得熟人見麵,竟恍如隔世。本來覺得應該要抱頭痛哭吧,而現在她哭不出來。好像是,沒有了親人的感覺。

韋卿卿卻不管她說不說話,這會兒又低頭瞧著她的手,攤開她的手心,再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