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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頭奴 臧白 4193 字 6個月前

謀反的事情,便知道她也沒死心。這也便明白過來,原來她想要回京,是因為這個。

這就是要說開的了,他不能讓她一個人日日為了這麼大的事情籌謀,什麼事都一個人忍著憋著。沒有辦法沒有手段,多打聽出來一些心裡就要多承受一些,遲早是要崩塌掉的。索性他一股腦兒跟她說了,並帶一句,“有我在,交給我。”

他知道薑黎會拒絕,但他已經插手開始管的事,自然是不會收手的。她問他還做了什麼,也便不必再瞞著,因道:“暗中派了人往南北各苦寒之地去了,也正在查兩年前京城各大妓館裡收過的姑娘,看看你是不是還有家人活著。”

聽到這樣的話,薑黎再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她自己沒有本事,沒法天南地北地查看自己是不是還有親人活著。她說不出讓沈翼停手的話,如果沈翼停手了,她大約這輩子都找不著自己的兄弟姐妹。他給了自己希望,這個希望她自己掐不下去。

薑黎不再說話,把臉埋進沈翼懷裡,半晌道:“謝謝你,沈翼。”

沈翼撫她的後背,輕聲說:“想哭就哭,在我麵前不必忍著。”

薑黎吸鼻子,而後啞聲,“如果我還有親人活著,我希望你能讓我跟他們見上一麵。但是……五殿下死了,已經沒有希望了。其他的事,你不要再管下去了。”

沈翼還是撫她的背,聲口很輕,“你放心,我隻會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會事情沒辦成把自己的命搭進去。現在朝中勢力與兩年前都不一樣了,那時你們薑家勢大力大,薑老爺又是閣臣又有公爵,韋家和丁家多是依附你薑家,得有爵位卻並無多少實權。自從你們薑家倒台後,便是首輔孔大人家一家獨大。韋家丁家在朝中早已經沒了地位,不過吃些食邑,過些富貴日子。他們幫不了你,你大約也不想再見到他們。你也彆去找丁煜幫什麼忙,他今年才剛中了進士,殿試還未開始。殿試之後,大約也就是先入翰林院,多少年能熬成個官,還要看他本事。”

薑黎聽完這話,從沈翼懷裡抬起頭來,看他,“今天丁煜哥哥成婚?”

“嗯。”沈翼點頭,“娶的人與你也交好,都是你們慣常一塊兒玩的那幾個,韋家的二姑娘,韋卿卿。聽說婚約是秋闈之前定下的,丁煜中了進士,喜上加喜,也就自然成了婚。”

薑黎目光不移,“你倒打聽得細致。”

沈翼清清嗓子,“那可不,那可是某人少女時期的夢中情郎。”

“齷齪!”薑黎啐他一句,忽又想起一件事來。這就沒法坐著與沈翼說話了,她轉身打起窗邊的車圍子,看到外頭已蒙上暮色,馬車已經出了南城門走了有段路了,這就說了句:“糟了!”

什麼糟了?她把阿香丟在城裡看雜耍給忘了!車夫少不得又調轉車頭回去,找到薑黎說的那地方。阿香果然也沒走,就在路邊上站著。馬車到了跟前,薑黎便讓車夫停下車來,急急跑下去。阿香看到她那一刻,哇地一聲哭出來,抱上她的脖子,“阿離妹妹啊,你去哪啦?我不識路啊,你咋就丟下我啦?”

薑黎看她這樣,忍不住有些想笑,不住撫她的背,“沒事了沒事了,我沒有要丟下你,對不起對不起。”

阿香那眼淚一收,也就不哭了。抬手抹掉眼淚,看著薑黎又問:“你哪來的馬車呢?”話剛問完,便見沈翼彎腰從馬車裡出來了,她自又嘀咕,“我說呢,見著情郎忘了姐妹。”

薑黎聽她又說情郎這兩字,抬手推她一下。也不混說了,隻道:“現在回去吧。”

阿香剛想應聲好,那邊沈翼卻走過來,開口說了句:“既然都出來了,夜市剛開,就再逛逛罷。下回再來,不知什麼時候。若沒有人跟著,你們姑娘家逛夜市也不安全。”

阿香聽這話甚是滿意,便忙點了頭。原白日裡薑黎跟她說起夜市來,她就想瞧瞧。既然這會兒沈翼肯作陪,讓她們在這裡玩,她自然不會假客氣推辭。薑黎拿她沒法兒,也就應下了。

沈翼卻又不想自個兒帶著薑黎和阿香兩個人,便從腰包裡摸出一錠銀子來,送到那車夫手裡,說:“帶阿香姑娘好好玩玩,看到什麼喜歡的,買就是。逛完了你就趕著馬車帶阿香姑娘回去,不必管我們。”

車夫應聲“是”接下銀子去,轉身與阿香說:“你等我會子,我找地方把馬車栓下。”

沈翼不管他們,攬上薑黎的肩,轉身便去了。薑黎回頭看看阿香,又回頭看沈翼,被他攬著步子停不下,隻問:“人多熱鬨,乾什麼分開了逛呢?”

沈翼回她,“人多不方便。”

☆、48.夜遊

京城的夜市,對於薑黎來說不陌生。走過的道兒再走一遍,與記憶裡的樣子相差些也有限,連攤販吆喝起來的聲口都沒什麼變化。而後她又清數,哪裡開了新街,哪裡架了新橋,在腦海裡再搭出現今城池的樣子。

沈翼問她想吃什麼,帶她去吃飯。薑黎看著林密紅燈籠裡照出的店鋪彩旗和牌匾,轉頭看沈翼,“就路邊攤販那裡隨便吃些吧,口味都不差。那些叫得上名字的飯館酒肆茶樓,隻怕都得遇上熟人。”

原本覺得京城方圓一二十裡地,已是很大。可她今天第一次進來,不過在路邊倒個糖人兒,便碰上了丁煜。在薑家還是鼎盛的時候,她認識的人或許不是很多。但那些公子小姐姑娘們認識她的,卻不在少數。以前在彆人麵前多拿架勢,這會兒出現在彆人麵前就會有多難堪。

沈翼應她這話,帶著她在路邊粥粉攤子上吃些小吃。肉脯瓜果小菜,能吃的東西也不少。以前他們在酒樓裡相聚,也有來下頭攤位上買點吃的帶進去的。不過就是因為口味好,時常吃個新鮮。那酒樓裡的廚子手藝再好,也會有叫人吃膩了的時候。

吃了東西填飽了肚子,兩個人又在街巷裡逛了一氣。沈翼拉薑黎進金銀鋪,讓她挑選些首飾,又說待會兒帶她去多做幾身衣裳。薑黎在金銀鋪看了一圈便轉了跨了門檻出來了,衝沈翼搖頭,“不是那時候了,不需要這些東西。你瞧見誰在軍營裡戴這些?怪紮眼的,我不要。”

以前做千金小姐的時候,這些都是使也使不完的,有時候扔得到處都是。少了幾顆珠子沒了幾樣鐲子,瞧不出來,也不計較。但到了軍營之後,她就再沒有戴過首飾。起初的時候有一根簪發的銀簪子,但在第一次見到沈翼的時候就給弄沒了。

想起西北軍營裡的事情,薑黎還記得一個,這會兒也沒顧忌,便拿來問沈翼,“前年的冬天,我聽人說你去玻琉城定了對紅寶石耳墜子,東西呢?”

沈翼沒想到她會記得這個,說起這個,還是他心頭一件痛事。他那時定好了這對耳墜子,打算在初四她生日那一日送給她,結果就在印霞河邊看到了秦泰跟她表心跡。一個是自己的兄弟,一個是自己一直放不下的女人。在盛怒之後他便隻覺得無力,才會讓秦泰把刀尖插-進他%e8%83%b8口裡。他讓秦泰帶薑黎走,是一種鑽心的成全。這其中,還有兄弟的背叛和自己喜歡的女人連多看自己一眼也不願的雙重打擊。他很多時候會自問,自己為什麼會活得那麼失敗那麼不堪?可是沒有答案。

沈翼吸口氣,目光從河邊小船上挑著的羊角燈上收回來,低聲說一句,“想送給你的那一天,扔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薑黎在他的語氣裡聽到不一樣的情緒,想著他大約又想起秦泰了。自從回來之前那晚看到沈翼在秦泰衣冠塚旁邊的落寞身影,後來隻要一想起秦泰,薑黎都能清楚地感受到,最受傷的那個不是自己,是沈翼,她總是忍不住要去揣摩體會他的心境。

她這會兒便不說話了,伸出手去牽住沈翼的手,慢慢往前走。走了一陣,又扯起彆的話來,慢慢道:“突然想起來,我在軍營裡養了隻兔子,灰毛長耳朵,走的時候已經養得很肥了。但是想著路上太辛苦,我就把它留在了那裡,好歹那裡也是它長大的地方。還有留下那幾個姐妹,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都還安然活著。你說這世道,對我們女人太不公平了。”

沈翼看看她,“以前沒什麼感覺,軍隊所到之處隻要不是過分燒殺搶掠,我基本也不管。那會兒心裡揣著恨,騰不出眼睛看許多事。後來因為你進了軍營,經曆各樣的事情,開始解開心結,也開始看到你們的生活,也才發現,這個世道確實不公平。我沒有多大的能力,但能為你們做的,已經都做了。”

薑黎知道,沈翼在營妓們身上做的那些事情,不是因為他們之間的愛情。他不過是通過她薑黎看到了這個社會的另一種人群,而後想誠心地為她們做些什麼。

薑黎並肩與他往前走,又想起白日裡倒的那個糖人兒。因為在巷子裡和沈翼撞滿懷,給撞掉了,一口沒吃。想起來了,這便叫他賠,兩人便又去糖人攤邊,叫師傅給倒了個嫦娥奔月。

薑黎便拿著這糖人兒,與沈翼走過繁華街景,在熱鬨儘消處回頭看身後的燈火輝煌。以前她是高樓窗邊兒的貴小姐,垂眼下來瞧著穿梭在街道上的人群,隻覺密密如螻蟻一般,不知他們活著是為什麼。沒錢沒地位,吆喝得嗓子啞了聲兒,也賺不了幾個子兒。而現在,她連他們都不如,卻也還拚命活著。

沈翼沒有去租馬車,兩個人在昏暗的巷道裡徒步往南城門去。到南城門要十多裡路,從南城門到軍營亦有約莫十裡路。還沒走到城門處,薑黎便有些走不動了。沈翼便蹲下`身子把她背在背上,一步一步仍是很紮實地往前走。

薑黎圈起他的脖子,擱頭在他耳邊,看著前方黑漫漫的路,在他耳邊說:“就和阿香他們一起逛,不是挺好?阿香話多,熱鬨。逛完了,馬車上一塊兒回來,省時省力。這樣走下去,還不知道要走到什麼時候。”

沈翼無所謂,回頭看她一眼,“我背著你呢,你怕什麼?倘或帶著那阿香,一路上呱噪,什麼知心話也說不了。再或想做點私密的事兒,也不能了。”

薑黎看著他的側臉,“你想做什麼私密事兒?”

沈翼低了聲兒,“待會兒出了城,我帶你逛園子去。”

薑黎這可就不明白了,這麼大晚上,逛什麼園子去?園裡這會兒都沒人,也不像城裡那般到處掛燈點火的,什麼都瞧不見。薑黎在他背上搖頭,“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我不去,你放我回去,你自個兒逛去。”

“我自個兒還有什麼趣?”沈翼把她往背上托一托,這會兒已經走到了城門上。通過暗長的城門,到城外又走過一段燈火通明的街市,而後入了郊外,便再沒有燈火亮光。頭頂上有一輪明月,清風拉著雲絲,蓋去大半。

沈翼背著薑黎到一個小園子外,薑黎便從他背上跳了下來,這會兒那糖人兒已經被她吃了乾淨。沈翼推開虛掩的門要拉薑黎進園子去,薑黎不自覺地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