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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頭奴 臧白 4158 字 6個月前

不是每人每天兒都能有一套的。”

沈翼“嗯”了一聲,無心再問這個,隻又說:“你回去跟她們都說一聲,接下來的日子都準備一下,我會想辦法,到時候都帶你們回京城。但軍營裡少車少馬,回京城又路途遙遠,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阿香聽到這話,忽然被雷劈懵了腦子一樣。好半晌才緩過勁來,而後就是撲通一聲跪地上,直給沈翼磕頭,嘴裡念叨:“謝謝將軍,您是好人!您是活菩薩!您這輩子一定會有好報的!我阿香和眾姐妹們天天給您燒香拜佛,也要給您求個一生順暢!”

沈翼叫不停她,便直等她磕完,才說:“不必如此,阿離給你們求的。你若要謝,回去謝她就成。”

“好好好。”阿香這就起來了,抹了眼角的眼淚,與沈翼辭過,忙打帳篷出去。出去後便一路急跑回自己的帳篷,進去就把薑黎抱住一頓親。嚇得薑黎親爹親娘地叫,直錘她的背罵道:“你要死啦!口水臟不臟!口水臟不臟啊!作死,親你娘啊!滾開!”

阿香不親了,隻看著她,滿麵興奮地堵她,“沈將軍的口水臟不臟?臟不臟?”

薑黎臉上臊得一陣紅,又錘她又踢她,“我要撕了你的嘴!彆抱著我,快送手!勞煩你去煎個藥,藥沒見著,自個兒倒瘋了回來。你不是煎錯了藥,又自己給吃了罷?”

“我可沒瘋。”阿香還是抱著她,又招呼彆個,“都過來,誰嘴上胭脂還在的,要親趕緊著親。我們這好妹妹啊,在沈將軍麵前幫咱們都求了好兒。沈將軍答應了,都帶咱們回去,一個不留,叫咱們餘下的日子都準備準備。”

人一聽這話,都圍過來。還是那蘇煙絡反應快,上來就是一口,印在薑黎左臉上,留下兩道紅印子,然後看著阿香,“真的?”

彆人這會兒也都反應了過來,同問一句:“真的?”

阿香使勁點頭,“他親口對我說的!就在剛才!”

薑黎還有些發懵,那紅嘴唇印子就一個個在她臉上印了下來,最後也就成了一張花臉……

你這輩子被這麼多女人親過嗎,如果有,你會對口水和胭脂膏子產生前所未有的恐懼。哦,她們這些人沒有胭脂膏子,隻有些胭脂紙罷了。兩唇間抿上一口,是這荒僻地界裡最鮮亮的一抹顏色,一種獨屬於女人的顏色。

☆、43.歸程

這一夜,帳裡是無眠的。歡聲笑語在燈熄後被收進被角褥子裡,滿帳裡便都充斥著可聞可感的竊喜。又有挨著睡的還要說話,小著聲兒,嘀嘀咕咕。便是這一夜,沒有幾個合眼的人。

阿香在旁邊拉拉薑黎的被角,也小聲問薑黎,“你是怎麼求的,沈將軍怎麼會答應都把我們帶回去?”這是件麻煩事兒,行軍途中帶女人,那是要拖軍隊後腿兒的。

薑黎如何知道,她不過是為阿香求了一句,可沒有替彆人求,怕要求過分。她搖搖頭,側起身子對著阿香,“除了說會帶我們回去,還說什麼了?”

阿香想想道:“說軍隊少車少馬,回京城又路途遙遠,叫咱們有心理準備。”

薑黎把手墊在頭下,“軍隊裡沒有多少馬匹,到時候大約就是統領和騎兵能在前頭有馬騎,彆的都是步行。能用的車,也就是那兩軲轆的糧草車。我們身份卑賤,他就算答應都帶我們回去,也絕沒有馬騎。糧草車不知能不能有空的擠一擠,如若不然,大約也很難走回京城去。”

阿香咽口氣,知道她們的身份和那些將士們比不得,身體耐力體力也都不能相比。沈翼雖然是答應了帶她們回去,於他而言不算什麼了不得的難事兒。但到時她們有沒有能回去的命,還得看個人。擋不住,有些身子弱的,半道兒上累死了,也不是什麼難料的事兒。

這也就不說了,她們沒辦法決定什麼,隻管等著消息就是。阿香把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探進薑黎被窩裡,捏到她的手,又說:“你莫焦心,他得顧著你,必然能安穩回到京城。隻是,你可有想過,回到京城後,你是隨他回府,還是仍留在軍營裡?咱們沒有好的去處,大約就是在軍營裡了。但京城日子肯定比這裡好過,所以大夥兒都想跟著回去。”

“我能挑選?”薑黎把頭下墊著的手伸進被窩裡,去捏住阿香的手,“我自然跟你們一樣,還是留在軍營裡。即便能挑選,我也有這想法,也是去不了沈家的。以前的事你都知道了,那也就該知道,我不能去。她們是恨毒了我了,豈能容我?”

阿香歎了口氣,“原當你們這是成了好姻緣,結果還不是。落到咱們這處境上,真的是前路渺茫。”說到這裡她又給薑黎打氣,不再說喪氣的話,道:“但是沈將軍待你是真好,這份真心,咱們都瞧在眼裡。到時候,他應該還是會把事情弄周全。你隻要跟著他,這輩子都能得安穩。”

薑黎抿抿唇,聲音沙啞,“我也知道他的心,所以不想用自己的事牽絆他一輩子。以前的我看不上他,現在的我卻是配不上他。他應該有他自己的歸宿,成家生子,和和美美。他已經為我浪費了兩三年的時間,這大好年華,都浪費在我身上,到時半生過去,必然是會後悔的。我就想著,我還在他這軍營裡,伺候他一日是一日。”

阿香這就聽不懂了,嘶口氣,“你要回京城,不是跟咱們想的一樣,脫離現在的苦日子,興許還能得貴人賞識,帶出軍營去,得個好些的地方,了此一生。你回去,卻是想看著沈將軍成家生子,和和美美。你又不削尖了腦袋去化解他家對你的恨意,跟著他進沈家,那就是不做他的侍妾。可你心裡明明有他,卻又不爭取,我是看不懂。這種事情,隻要沈家接受下來,就沒有什麼牽累不牽累的話,頂多就是耗費些時日化解以前的恩怨。”

薑黎不說話,漆黑的夜色中,帳裡全是竊竊私語聲。她和阿香的聲音是其中兩支,旁人聽不清言辭。沉默片刻,阿香忽然想到什麼一樣,捏緊了薑黎的手,小聲問:“你那時突然想回京城,是不是不隻是不想死在這,是不是還有什麼彆的事要去做?你說的不想牽累沈將軍,也是因為這個?那個衛楚楚……”

“噓!”薑黎出聲打斷阿香的話,手任她捏著自己的手,扯了一下嘴角道:“現在京城什麼樣子都不知道,說這些做什麼?回去後會怎麼樣,我們誰也都猜不準,聽天由命吧。”

阿香可不是那開了話題就能收回去的人,捏她的手越發緊,眼裡什麼都看不到,眼神卻急切得很,聲音自然也壓得越發小,說:“你若抱著這樣的想法回去,那確實要聽天由命了。你就說罷,是不是因為你家裡的事情?你到這裡快一年了,從來沒跟咱們說過你家裡的事情。”▂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薑黎這便把手從阿香手心抽出來,長長呼了口氣,“說了也沒用,有什麼可說的。我知道,你還是要勸我抓住沈翼,讓他幫我擺平所有的事情,什麼都靠著他。是,他心裡有我,肯為我付出,我要什麼好像他都會給。為了留我在身邊,哪怕是與他爹娘反目,也是能的。再說重些,大約豁出命去,你們覺得他也做得出來。可是,如果我還有一點點良心,能讓他這樣做麼?京城的情況,遠比這裡複雜多了。他沈翼到了那裡,也就不再是隻手遮天的人了。我的事,他管不了。我也不想他因為我,與他爹娘再生隔閡。他兩年多沒回去了,哪有爹娘不念孩子的?好容易盼回去了,卻是一堆子糟心事,做爹娘的,心裡也不好受。那他,心裡就能好受了?倘或再背上不孝的罵名,他就真毀了。”

阿香往她麵前湊湊,“彆的不說,你都知道他不是隻手遮天的人了,那你呢?比起螻蟻,尚且好不到哪裡去。那你自己要做什麼?能做什麼?我們這樣的人,能吃飽穿暖不受苦,已經是大幸運了。你若是怕沈將軍為你搭上一輩子,那你能不能,把那事往腦後拋,就不管了,隻簡簡單單的,讓沈將軍把你先做個外室養,不叫他爹娘知道,然後等生了孩子,慢慢化解以前的事?”

“不能!”薑黎斬釘截鐵道,緩了一口氣,又說:“我現在的地位是螻蟻都不如,可我終歸是個人。這些日子下來,我越發想得明白。我不能安安心心苟且餘生,不能隻為沈翼亦或說某個男人活一輩子,即便我心裡有他。我薑黎,要為我自己活一輩子,為我的姓氏活一輩子。你知道的,我不叫阿離。”

阿香突然不知道該再說什麼,這話聽起來有些深奧拗口,她有些聽不明白。可她知道大約這是薑黎最後的尊嚴,不可能放下的尊嚴。她家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不知內情,勸說起來也便不著要害,有些隔靴搔癢,甚而可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她把手從薑黎的被窩裡縮回來,小聲又說一句:“你哪一日想說出心底的事,便跟我說。你知道的,我阿香嘴巴嚴。”

薑黎應聲“嗯”,便沒有再多的話要說。她和阿香都知道,回去京城後的日子會如何誰都猜不準確切的樣子。薑黎也知道,她心裡即便日日揣著家裡的事情不敢忘,在回京城後也不一定就會有結果。她身份所限,能力更是有限,前途迷迷蒙霧,渺渺茫茫,實在看不清真切的樣子。她唯一能做的,大約就是儘己所能,不負此生,問心無愧而已。

而她不想把這一切轉嫁給沈翼,不是不敢交付自己,隻是不想沈翼因為自己再耗費他的人生。沈翼這會兒已經算幫了她,她不想再成為沈翼的包袱,不想成為他的累贅,沈翼也沒有責任與義務為她承受這麼多。她可以伺候他,以一個營妓的身份,不擾亂他該有的生活。

她瞧著帳頂烏黑的夜色,默默地想,假使有那麼一天薑家得可平反,兩人地位再複平等,到那時,自己方才能大大方方地跟沈翼說一句,“沈將軍,阿黎這一生,可就托付給你了。”

可會有那時麼?即便有了那時,大約也沒有能聽她說這話的沈翼了。

薑黎閉上眼,心裡很是平靜。帳裡還是有密密的私語聲,阿香卻不再說話。夜已經很深,無人有睡意。密語到淩晨,天色初亮的時候起床,這一天,與往日並沒有什麼不同。

這秋日裡,風卷黃葉,到處都是殘敗的景象。女人們準備回京城的事情,攆著時間做些冬衣鞋襪。就怕到了路上,沒有時間再忙,到時沒有備好的衣裳穿。軍中的將士們也要,都是要忙活些日子的事情。

做起來疲勞,有些女人又染了風寒,便在這時節上病起來。薑黎仗著沈翼,去軍醫那處要些藥來,煎了給她們吃上,卻也不見好。等到十月末朝中下來指示,說兩邊已是談和,婚禮已成,讓軍隊撤回京城,那幾個女人已經病得下不來床了。

原本是高興的事情,這會兒卻因這幾個人的病讓人臉上顯不出高興來。眼見著就要到啟程的回京的時候,病卻不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