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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頭奴 臧白 4315 字 6個月前

剛經曆過戰爭,都在養傷養病養精氣神兒,沒有還找人做那事的。女人們晚上便也得些清閒,幫著送送藥,伺候了士兵們吃藥換藥,也就沒什麼事了。

阿香和一眾人回到帳裡的時候,看到薑黎還在床上睡著,露了半截腦袋在外頭,也沒人過去擾她。便是連說話也小聲起來,能不說就不說了。她們也都知道這幾日薑黎看著沈將軍,應該是沒日沒夜熬的,那差事不輕鬆,這會兒自然也體諒她。

薑黎難得睡個沉到腦子發昏的覺,不知睡了多久,最後在一聲聲梆子聲裡轉醒過來。她按著額頭從床上坐起來,隻見帳裡的女人們都在,有的圍在一處小聲說話,有的在燈下做針線。還有的,如蘇煙絡,抱著她的長耳灰毛兔在逗。

阿香見她醒了,往她床邊來,“睡足了?”

薑黎隻覺睡得頭疼,緩了一陣子,抬頭看向阿香,“什麼時辰了?”

“亥時剛過,剛才那是三更天的梆子。”阿香在她床邊坐下來,“什麼時候回來睡的?”

薑黎閉眼緩解腦子裡灌鉛般的重感,“沈翼醒了沒多陣子,我給他擦了身子喂了飯,就回來睡了。”

阿香算算時間,“那也有大半日了。”

薑黎睜開眼,掀開身上的被子下床,“我過去瞧瞧吧,也不知道晚飯吃了沒有。”

阿香不攔她,也沒再追著問些叫人摸不到頭腦的話。隻跟著她去到帳外,嘴上又叮囑一句,“你也注意自己的身子。”

“誒。”薑黎給她應聲,身影消失在帳篷間。

阿香自顧又嘀咕一句,“也不知道沈將軍記不記得我跟他說的話。”嘀咕完沒人能給她答案,自個兒回頭又進了帳篷。進了帳篷往女人堆裡一紮,隻管胡吹亂侃去了。

帳篷裡的光火印得帳壁微微透著光,打下屏風的黑影。

薑黎去到沈翼帳外,在外頭往裡道一聲來了,便打了帳門進去。沈翼這會兒也沒再躺著,而是坐靠在床頭,手裡捧著一本話本子。原都是薑黎拿過去擱在床上的,他伸手就能夠到。借著光亮瞧過去,他的臉色較剛醒那會兒已經好了不少。

薑黎往他榻邊走過去,還沒出聲,便聽他出了聲問:“不是說送了碗勺來給我揉腿腳麼?”

薑黎頓一下步子,再往他榻邊走過去,這又不自覺斂起氣息神色來了,說:“我現在給您捏。”

沈翼不喜歡她這個樣子,擱下手裡的話本子來,看向她:“不急這一時,案上籃子裡有吃的,你去吃一些。”

薑黎這又停下了步子,猶疑一下便去了案邊。確實也是睡了大半日沒吃什麼東西,胃裡空著,這會兒自然不會跟吃的過不去。那籃子裡擱了兩個包子一碗粥,已經有些涼了。但這時節卻無礙,薑黎伸手進去捏出來,一氣把兩個吃完,又吃下粥,這便飽了。

吃飽了要開始伺候人,剛好外頭也給送來了藥。薑黎迎上去接過來,端著藥碗來到榻邊,往床沿兒上坐了,說:“我吹吹涼,你一口悶了,也少些苦味。”

薑黎剛要對著藥碗吹氣,便見著沈翼搖了搖頭。她便把那口氣收了回來,看著他,“怎麼呢?”

“喂我。”沈翼看著她,目光柔和如水,其中摻雜些微倦憊之色,瞧著又像是慵懶。

不知道為什麼,薑黎看著他這樣的眼神,耳根忽有些燙起來。她輕輕清了下嗓子做掩飾,聽命做事,拿湯匙舀了一勺,輕吹兩下,小心地送去他嘴邊。沈翼卻並不張嘴,低眉垂目看了一眼湯匙裡黑乎乎的藥汁兒,又抬目看向薑黎,微動薄唇,“不是。”

薑黎抬起的手在半空僵了僵,隻覺耳根越發發燙起來。她把手收回來,好容易擠出笑來,實在笑得不好看,說:“那……那……怎麼吃呢?”

沈翼沒接她這話,隻用剛才那樣的目光瞧著她。薑黎心裡知道他說的是什麼,要不然耳根也不會越來越燙。也因為知道,所以她忽而覺得現在在她眼前的沈翼特彆陌生,好像並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沈翼。受傷之前的沈大將軍,從來也不會這樣的。

薑黎又清了幾下嗓子,在他的目光長久注視下,連心臟也不自覺跳得快起來。她知道,這麼拖著不是個事兒,藥涼了那就沒法吃了。倘或他一直不吃,那也是她照顧不周的罪名。因她便紅著臉,自己低頭吞了一口,含著苦味把嘴送到他麵前。

鼻尖相觸的一瞬,薑黎隻覺自己斷了鼻息,喘氣也不會了。她能感受到沈翼的鼻息,有溫度有觸?感,撓在她鼻尖上。她便不能再瞧見他的眉眼,忙地閉上眼,把唇覆到他的唇上,然後把嘴裡的藥慢慢喂給他。

一碗藥足喂了四口,苦味在嘴裡打轉,這會兒卻哪裡有心思管這個。薑黎的臉紅得很,她伸手把碗放到小杌上,儘量不讓自己瞧出異常來,去扶沈翼躺下。然臉頰並連耳後的紅燙,是她自己控製不了的,都在沈翼眼睛裡。

薑黎原本還想給他捏捏腿腳鬆鬆筋骨,這會兒也不想了,隻想趕緊走。因她幫沈翼拉好被子,便道了句:“您睡下吧,明兒一早我來給你換藥。”說罷忙端了小杌上的藥碗,急忙忙出了帳篷。

出去帳篷,有清風拂麵,隻覺清涼無比。她嘀咕,不知不覺這天已經這麼熱了。一麵嘀咕著一麵又抬起手,手背貼著臉,兩邊都探了探,自己隻管呼氣。呼到夥房,把碗勺洗乾淨,手碰過涼水,才覺臉上沒那麼燙起來。她這便又呼了口氣,回去自己帳篷裡梳洗。

梳洗罷了在床上躺下,聽著周圍的人漸漸入眠,有呼吸均勻的,也有鼾聲如雷的,卡著一口氣來來回回地喘,要斷氣一樣。薑黎沒有困意,一來是白日裡睡多了,二來便是一閉眼就想起自己給沈翼喂藥那場景來。本來他昏迷的時候也是這麼喂的,並沒覺得有什麼。可今晚上,顯然跟那不一樣。

睡不著她便睜著眼睛呼氣,呼氣也睡不著,索性就直接坐起身子不睡了。坐累了又覺難受,便又躺下來回翻動身子,一直折騰到後半夜方才睡著。

次日淩晨與女人們一道兒起來,前後洗漱過了綰起發絲,便各忙各的去。薑黎忽而有些不想往沈翼帳篷裡服侍去,因拉了阿香說:“我身子有些不大爽快,你替我一回,幫我給沈將軍喂個藥喂個飯,再把傷口上的藥換了成不成?”

阿香乜她一眼,“沈將軍那金貴的身子,咱們不敢瞧,怕長針眼。”

薑黎看她不答應,又去找蘇煙絡,“你不是早想伺候他嘛,這會兒你替替我唄。我實在不方便,要不也不勞煩你。”

蘇煙絡看看她,抱起那隻兔子在懷裡摸了摸,“我可不去,她們再打我。我還想多活些日子呢,你莫要想害我。”

薑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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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黎找人問了一圈,無一人答應,陸陸續續也都出了帳篷忙去了。便隻有阿香愛管事兒,特意留下來,問她:“又怎麼了?你又不想服侍他了,這一出出的,唱的都是什麼?又要把好兒讓給彆人,你自個兒不要了?”

薑黎吸口氣,“讓什麼呀,就替這一回。罷了罷了,我自個兒去吧。什麼好姐妹,遇著事兒沒一個搭手的,都是屁!”說罷就甩開帳門去了。

阿香看著她氣呼呼地出帳篷,真個叫一摸不著頭腦。她又想追上去問她到底怎的了,然出去的時候已經追不上了。阿香自覺也不會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因也沒再管,隻忙活自己的去了。

薑黎去夥房胡亂吃了些東西,便隻身往沈翼帳篷裡去。到沈翼帳前的時候又立身片刻,深呼吸好幾口氣,方才傳話打了帳門進去。到裡頭也是繃著臉,端的和平常無異的樣子。心裡念叨著做下人該有的樣子,過去拿起魚洗去兌熱水。要敷的藥已經送了來,都放在案上。

她把兌好的熱水端去床邊,裡頭放了純白的巾櫛子,又去找來一身乾淨的衣裳放在沈翼的枕頭。她不說話,端著平常的神色,去扶沈翼坐起來,然呼吸卻是壓著的。扶起沈翼,又給他脫衣服。那手剛扒開他的衣襟,耳根就又不受控地熱起來。

她自顧清嗓子,把沈翼身上的衣裳都脫下來,然後擰乾水裡的巾櫛子給他擦身子。原都是看過好多遍的了,不知道這會兒有什麼可臉紅的,偏那臉就紅了。然後她手上的動作便敷衍起來,胡亂給他擦了換上藥,再穿上衣服,而後一扯被子給他蓋上腿,轉身大鬆了口氣。

給他擦完身子,薑黎又伺候他洗牙洗臉,再拿了梳子幫他梳頭。他頭發很長,烏黑如緞,和她的頭發得可一比。梳順了,也仍是綁個發帶在他身後,並不綰起來。他現時還不能下床走動,束起頭發實在不方便。

一切收拾妥當,沈翼也沒有說什麼話,更沒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動作。薑黎的心跳便慢慢平順下來,出去潑了水,剛好碰上來送藥送飯的。這會兒往沈翼帳裡送東西的,已經換了人,再不是周長喜。薑黎便把魚洗放在帳門邊,伸手接下來,自拿進帳裡去。

藥在飯前吃,薑黎打開籃子,先把那碗用蓋子扣住的藥端出來。而後端去沈翼床邊上,在他麵前坐下。猶疑著怎麼喂藥,薑黎不想讓他再提,便微紅著耳根低頭要含藥。然嘴唇剛碰到碗口,沈翼忽開口叫她,“阿離……”

薑黎愣了一下,抬起頭來看他。他伸手過來接過她手裡的藥碗,又說:“太苦了,我自己來。”

薑黎看著他自己吹了吹藥碗,一口氣把藥喝下,忽而又尷尬起來。那耳根上的熱度不消,自又清嗓子強行緩解。她低下頭,兩隻手掖在大腿上摩挲。等他吃完,忙伸手上去接碗,拿回案上,又去把籃子裡的清粥端來,送到他手裡。

沈翼這下也沒要她喂,自己拿湯匙挑一挑碗裡的粥,等有些涼下來,便幾口給吃了乾淨。吃完把碗往她手裡送,還客氣地說一句,“勞煩你了,阿離。”

薑黎忽而有些摸不著頭腦,自接下來碗來。拿了碗到案邊都裝去籃子裡,提上籃子再往外去。到了帳外,她忽自己學著沈翼的語氣嘀咕了一句:“勞煩你了,阿離?”

嗬!這話說的,好像受傷前一直給她冷臉的人不是他,昨晚耍流氓的也不是他。不是他是誰?明明都是他,是他一個人。

薑黎覺得自從沈翼醒後,哪哪都怪,哪哪都不對勁。伺候他約莫十來日的時候,她終於發現了怪在哪裡。她晚上拉阿香去營地西側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