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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頭奴 臧白 4384 字 6個月前

地上看月亮,跟她說:“他以前從來不叫我阿離的,你知道我的本名,你也聽過,他都是直接叫我薑黎。每次叫我名字,也都是凶神惡煞的。但他這會兒叫我阿離,很尋常的叫法。每天都說,阿離,扶我起來、阿離,我渴了、阿離,我要解手、阿離、我要吃飯……還有什麼,阿離,喂我……”

“阿離,喂我?”阿香抓住最後一句重點,雙目盯著薑黎。

薑黎結了結舌,半晌道:“你聽的什麼?我是說,沈翼好像變了個人,他跟之前一點也不一樣。對我,也變了。”

阿香一麵點頭一麵轉眼珠子,忽看向她問:“跟再以前呢?”

薑黎抬起頭來,目光與阿香相對。經阿香這麼一提醒,她想起以前京城裡那個沈翼來。他多情,有時耍賴,有時風趣,有時像年歲半百的老頭兒,有時像個隻會邀寵的小孩兒。可那時沈翼的這些特質在她眼裡,並不可愛,甚而有些煩。

薑黎抿抿唇,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彆處,突然沒話可說了。彆處也沒什麼可看的,她又低下頭來,伸手薅麵前的草。薅得一手青草汁,忽而低低出聲,“為什麼要有那樣的過去。”

阿香知道她不是在問她,也不是在問自己。為什麼要有那樣的過去,如果沒有那樣的過去,現在是不是會是兩個毫無芥蒂之心最單純的兩個人。如果是那樣,該有多好,臉紅的時候夢幻,心跳加速的時候可以認為,這或許是愛情。

阿香看她薅草薅得起勁,忽伸手打了她手背一下,“彆薅了,好容易長出來的,都叫你薅禿了。”

薑黎便把手收回來撣了撣,站起身來,“回去睡覺吧。”

阿香隨著她站起來,看著她走出兩步,忽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開口,“既然不想要那樣的過去,那就忘了啊。還有秦泰,你也把他忘了吧。”

薑黎停下步子,聽完阿香的話還在原地站了許久。而後她沒有出聲,邁起步子往帳裡去。

今晚其實沒有月亮,天上燦燦地散落著一些繁星。偶或眨兩下眼,夜也就深了。

夏日的淩晨來得早,伴有吱吱連聲的蟬鳴。卯時一到,天上還掛著稀落星辰,東方已經膨出了亮光,刺穿朝霞,散下不同傍晚時的亮目殷紅。餘暉落儘,與朝氣蓬勃,總歸是兩樣東西。

薑黎打著哈欠起床,迷蒙眼睛著去洗漱梳頭。她們帳裡的女人用不起頭油,每日裡不會隨便綰些發髻。那複雜好看的,即便綰的時候平平整整,要不了一會兒也就鬆散了,還得麻煩。

薑黎梳洗好了去夥房吃些東西,還是去沈翼帳裡服侍。這會兒的沈翼,臉上氣色已經恢複了差不多。隻是身上的傷還在愈合中,仍不好下地隨意走動。多半時候還是躺著,梳洗擦身這種事情,也還是每日裡開頭,薑黎過去伺候著他做。

薑黎伺候了他十多日,這些事情早已得心應手。但在過程中,還是有讓她耳根發燙的時候。但她都端著,不表現更多的情緒出來。今兒還是一樣,打好了水進帳,服侍他洗麵洗牙,再幫他擦身子。巾櫛子從脖子細細往下擦過去,薑黎這會兒也耐得下心。

然擦到下頭的時候,她捏著巾櫛子在他大腿上蕩蹭了兩下,忽見得中間那東西跳了起來。她便被弄得麵紅耳赤,也不敢去看沈翼,隻連忙幫他把下半-身擦了,給他套上褲子,再拉起旁邊薄薄的毯子給他蓋上。

擦完了薑黎還是不看沈翼,心跳堵在嗓子眼兒,也說不出話來。她轉過身暗暗深吸兩口氣,把巾櫛子丟進魚洗裡,又去拿了藥過來,給沈翼的傷口換藥。換藥少不得還是要有身體接觸,手指在他皮膚上擦過來蹭過去。白布條兒纏了幾層,有時那胳膊便是虛抱著沈翼的狀態。

好容易換好,再耐著性子幫他把上衣穿上。這就妥當了,薑黎乾咳了一聲,一麵從她麵前直起身子一麵說:“您歇會,我把水潑了,再給您去夥房看看藥煎好沒,還有飯……”

然身子不過直到一半,就又被沈翼伸手拉住胳膊給拽了回去。薑黎被他拽得一驚,往他麵前趴過去,停下來時,抬起頭正與他的臉正對著。一寸的距離,她能瞧見他目光如水,裡麵有膩得化不開的柔情。還有鼻息、淡紅的嘴唇。

薑黎一下子又斷了呼吸,隻覺大腦也跟著窒息了一下,心跳漏了半拍後開始快速地跳起來。這種感覺最是熬人的,她下意識就要起來,想要離他遠遠的大喘幾口氣。隻覺這樣一直下去,大約是要窒息而死的。然她不過剛起了一點,就又被沈翼拽了回去。

沈翼微歪下頭,把嘴唇湊過來。薑黎眼見著他的唇貼近過來,便越發緊張,手上抓了沈翼腰上的衣裳布料,本能往後避開了一些。本來都是做過的事,可不知道為什麼這會兒卻是這般感受,和之前完全不一樣,好像根本不是一回事。之前做這些的時候帶著悲壯的犧牲心理,沒覺有什麼彆的。而這會兒呢,是除了緊張,沒有彆的。

沈翼卻沒有管薑黎的躲避,還是把唇壓了上來。在她唇上動作極緩地%e5%90%bb兩下,而後微微含住她的上半嘴唇,鬆開後又%e5%90%bb上去……

薑黎能感受到沈翼嘴唇上的冰涼,還有奇異般的柔軟,餘下的,便是讓她腦子裡閃起白光的酥|麻觸?感與溫熱鼻息。她隻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沈翼獨有的味道籠罩了起來,彆的全部感受不到。甚而,連自己的呼吸好似都是沒有的。唯一能聽見的,是沈翼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

沈翼%e5%90%bb她%e5%90%bb得深情,也能感受出她的緊張,卻沒有這就放開她的打算,反而貼著她的唇蠱惑出聲:“閉上眼睛……”

39.話本

薑黎隻覺自己約莫是著了他什麼道了,竟不由自主地真想要閉上眼睛。這種感覺實在不壞,甚而一切都顯得虛幻美好。仿似,親%e5%90%bb她的人不是沈翼,他們之間也從來沒有過紛雜錯亂的過去。她的手還是抓在沈翼腰間的衣褂上,輕輕吸了口氣便要閉上眼睛。

然眼睛才剛閉一半,帳外忽有人沉沉出聲,“將軍,末將有事要稟,現來求見將軍!”

這聲音嚇得薑黎一跳,眼睛頓時睜得渾圓,像醒夢一般,微後避開頭,離開沈翼的嘴唇。沈翼又看了她片刻,方才鬆手放開她,開口向帳外回話:“進來吧。”

薑黎這會兒頗有種被人險些撞破奸-情的感覺,麵紅耳赤色不褪,心跳如狂驟雨點也不消。她不看來人是誰,隻忙端起榻邊小杌上的魚洗,頷首低眉出帳篷去了。出去後仍是心思不寧,直接端了魚洗去夥房,心裡隻想著,沈翼還沒吃飯吃藥。

到夥房的時候,還沒進門,先碰上了阿香。阿香也是來給受傷士兵拿藥的,瞧見薑黎滿麵赤紅地端著臉盆要進夥房,那臉盆裡還裝著洗過的水,連巾櫛子都沒擰乾拿出來,自生好奇,拉住她問:“你怎的了?”

“我……沒怎麼……”薑黎出言解釋,然話說到一半,也就意識到了自己行為詭異。她看看阿香,又看看自己端著的魚洗,越發窘迫起來。不知怎麼遮掩是好,便忙擱下魚洗坐下`身子去擰裡頭的巾櫛子。

阿香大約看出了端倪,忽伸手去她%e8%83%b8`前摸了一把,嚇得薑黎尖叫一聲站起身來,用手擋住%e8%83%b8口:“作死呢,你摸我做什麼?”

阿香玩味地笑,看著她,“跳得這麼快,跟我說說,你們乾嘛了?我最愛聽這個。”

心裡和臉上的窘迫都一時消散不下去,薑黎往四周看看沒什麼人,便也不管了,隻拿橫衝阿香,“莫要胡說八道,再窮問絮叨,我把這盆水潑你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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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香可不怕,彎腰端起那魚洗將水潑了去,仍是盯著她,“說罷。”

薑黎便懶得再理她,伸手奪下魚洗來,“沒事了我自會找你說,你快忙去吧。這什麼時候,還有時間說閒話。”

阿香便是有心再追著問的,也知道這時候不對。因也就不問了,與薑黎一道入夥房。藥煎了好,哪個是哪個帳裡的,都分得明白。沈翼的飯食藥湯也都備了齊全,薑黎一手扣邊拎著魚洗,一手又去挎籃子,倒也不費事兒。

拿上東西就要出門,忽又想起一件事情,便又折了身子去找趙大疤,問他:“有糖麼,這藥實在苦,您給我塊,等吃完藥我給將軍含著。”

趙大疤看她一眼,在沈翼的事情自不推辭,便去找了一包冰糖過來。棕灰糙紙包著的,往薑黎手裡一送,“都拿去吧,這藥還得吃陣子。”

薑黎接下來,放到籃子裡,自出聲謝過趙大疤。旁邊阿香拿了幾碗藥,一托盤裡端著,看著薑黎要糖,那眉毛便一個勁兒地挑動。直等出了門,她才出聲,“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越來越稀奇了。”

薑黎懶得理她,與她門外分道兒,各往各的地方去了。抬了步子往回走,她這才慢慢平下心來。騰不出手來探臉散熱,但經風那麼一吹,慢慢也就不燙了。便是如此,薑黎心裡越發迷糊,到底不知沈翼突然怎麼的了。這會兒再想起之前的沈翼,還覺得他醒來後的這段時間,尤為不真實。

“是不是摔壞了腦子呢……”薑黎自顧嘀咕,腳下步子走得慢。自問自忖,沒有答案。

到了沈翼帳前,守門的士兵衝她打了個橫手,道一句:“李副將軍還沒出來,且等一下。”

自從沈翼受傷昏迷後,他帳外便是全天候地有人輪班把守。這會兒不比以前,一丁點岔子都是不容生的。薑黎就這站在外頭等著,把手裡的魚洗放在帳篷腳下,兩隻手都去勾著籃子把兒。裡頭沒什麼東西,大約也就是一碗藥,一碗粥,並些精麵饅頭。

等了一氣,把那李副將軍等了出來。薑黎避在一側,欠身默語地施了一禮,頷首低眉等他走過去,方才進帳篷去。

放下帳門去到案邊,放下手裡的籃子,先端了藥出來。扣的蓋子掀了,裡頭黑烏烏的湯汁兒還冒著熱氣。薑黎放在嘴邊吹一吹,端過去送到榻邊,往沈翼手裡送。看著他接下碗去,自己又回身去籃子裡拿了那包冰糖。

到榻邊的時候沈翼正喝完了藥,隨口還是那一句,“真苦。”

薑黎便拆了手裡的棕紙包,放在手掌上伸到他麵前。這其實是哄小孩子的把戲,哪個行軍打仗的大男人吃藥還要拿糖過嘴兒?沈翼看著那一包已經散粒兒的冰糖,嘴角含笑,說:“左手不方便。”

原左邊的胳膊是摔傷了的,這兩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