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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頭奴 臧白 4332 字 6個月前

翼,小聲道:“沈將軍,您聽得見我說話不?你若聽得見,就再動動您的手指頭,好叫我知道。”

這話說完,阿香盯著沈翼的十根手指等了一氣,並未見得他再動。這也就不等了,開了口繼續說:“我沒時間在這裡多呆,我就當您能聽見了。咱們這樣的人,平日裡也不能與您多說幾句話。我阿香愛管閒事,不知道說的這些話稱不稱您心意。若是稱您心意,您醒的時候,就記著。也是阿離才剛說的話,讓我想到了這事。”

阿香說著話,回頭看一眼帳門,怕薑黎忽然回來。她抓緊了時間,吸口氣又說:“你若是真在乎阿離,想跟她在一起,您就把之前的事兒都給忘了。甭管是京城裡的鬨劇,還是秦都尉那層事,都彆擱心裡記著了。既然能在一起,就好好在一起,彆讓那些已經過去了的事情影響現在,您說我說得對麼?”

阿香說罷了,盯著沈翼的臉,又小聲接一句:“您若聽見了,就再動一動手指頭,讓我阿香心裡有數。”

沈翼的手指始終沒有再動,讓說了這麼多話的阿香也產生了懷疑,才剛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錯了。而後她又搖頭自-慰,覺得應該沒有看錯。阿香素來是個嘴碎的,說起話來沒個完,這便又繼續坐著絮叨,說:“沈將軍,我阿香是有私心,想阿離得了您的好,惦記著我,讓我也得好。可我阿香的私心沒壞處啊,我盼著你們好,比盼著我自己好還心切哪……”

阿香話說到這裡,忽聽到門上簾帳響動,回頭一看,薑黎回來了。她這便不說了,從榻沿上站起來,迎著薑黎走到帳篷中間,“我歇好了,這就出去再接著忙了,留給你看著吧。你放心吧,沈將軍不是普通人,身子那是練出來的,不兩日就能好。”

薑黎狐疑地看她,看著她自己跟自己點頭,打了帳門出去,總感覺怪怪的。等她出去後,薑黎摸摸脖子,往沈翼的榻邊去。沈翼沒什麼異樣症狀,還是和她出去之前一樣。她便又在小杌上坐下來,拿起話本子給他說故事聽。

沈翼睡了兩日,在這兩日裡,薑黎除了給他說故事,也把手裡壓著的針線拿來做。做煩膩了,也會跟沈翼說些閒話。譬如,自問自答——

“你喜歡什麼?我這會兒有興致,給你弄一個。”

“習武的人應該喜歡劍穗吧,我給你打一個。”

“你喜歡什麼顏色?”

“藍色吧,彆人都用的紅色,都一樣怪沒趣……”

她沒有說什麼煽情的話,卻看到沈翼眼角流下眼淚來,沿著臉側流進耳蝸裡。她忽不說了,伸手過去在他臉側細細地擦。

她一麵擦一麵看著沈翼,喉嚨裡發乾,像塞了一團棉花。好半晌,好容易又擠出句話來,“你若聽得見,就醒過來罷。大夥兒都在盼著你醒過來呢,這裡這麼多人,沒了誰都不打緊,唯獨沒了你不成。”

這話說完後沈翼沒有醒,薑黎把手從他臉邊收回來。心底漫起絲絲縷縷的難過,催得人要流眼淚。可是她沒有流,她啞著聲兒,拿起一旁擱著的話本子,又給他說故事。說的都是歡喜的事情,那嘴角還要勾著笑。

而後薑黎去找管倉儲的士兵,%e8%88%94著臉要臉些藍棉繩兒並些不值錢的珠子。拿回東西來,打頭扣在沈翼的手指頭上,耐心地坐在榻邊打絡子。絡子打好了,把珠子塞進去封口,再編下頭的穗子。這是細致活兒,卻也費不了多少時間。拉緊最後一個結扣時,薑黎自己覺得基本滿意。正要把棉繩從沈翼手指頭上解下來時,忽瞧見他手指動了一下。

薑黎微驚,呼吸也屏起來,抬起頭去看他,便見他慢慢睜開了眼睛。她心底便不自覺生出欣喜,像守了許久的石頭開花了,笑著道:“你醒了,你躺著彆動,我給你找大夫去。”

說罷便急急去了,一路跑到大夫的帳裡,喘著氣道:“沈將軍醒了,您快去瞧瞧罷。”

大夫聽言忙擱下手裡的搗藥的石杵,拿上藥箱就跟薑黎來了沈翼帳裡。打開帳門進來的時候,沈翼自個兒已經坐起來了,正把手放在麵前,看著他手指頭上掛著的藍穗子。見大夫進來,他擱下手來,目光從大夫身上移到薑黎身上,又移回大夫身上。

大夫上前去給他把脈,看到他手指上的穗子,解下來往薑黎懷裡一甩,“胡鬨!”

薑黎接住穗子,攥進手心裡,站在旁邊不出聲。沈翼看她一眼,她剛好也看向沈翼,目光隻碰了一下,她便又收了回來,抿住下唇安分站著。

沈翼臉色蒼白,嘴唇這會兒都沒有血色,像蒙了一層白霜。大夫給他把了脈,又去拉開他身上的衣衫,給他看傷口,說:“醒了就沒大礙了,還得養些日子,不可大意。”說罷了回頭又看薑黎,道:“你待會兒兌些溫水來,給將軍擦擦身子,把這衣裳換下來。一定切記,莫要碰到傷口。藥也該換了,我待會兒叫人送來,你順便給換上。”

薑黎站著點頭,“是。”

應完把劍穗揣進自己袖袋裡,拿上帳裡臉盆架上的銅魚洗出去,到夥房弄些熱水,又往裡頭摻冷水。兌得差不多了,端起魚洗正要走,阿香剛好迎麵進來。瞧見她少不得要絮叨,問:“沈將軍怎麼樣了?”

薑黎這會兒急著端水回去,一麵往外走一麵說:“才剛醒了,大夫也瞧過了,還得養著。”

阿香聽她說醒了,便異常興奮,也不管自己來夥房乾嘛的了,隻跟著薑黎,“醒了?那他有沒有說什麼?”

薑黎不管她跟著,仍是往前走,“沒有。”

阿香還要再問,張張嘴發現沒什麼能問的,也就不跟著薑黎了,自轉身回去忙自己的。

薑黎端著魚洗回去帳篷的時候,要換的新藥也已經送來放在了案上。她端著魚洗過去榻邊,放到小杌上,又去找了身乾淨的衣裳,並拿了巾子放去水裡。

沈翼這會兒還是靠床頭坐著的姿勢,薑黎也不說話,上去給他把衣服脫下來。而後把浸水的巾子擰乾,從脖子開始擦起。除了布條纏過的地方,剩下的都仔仔細細地擦乾淨。好在這會兒天氣已經熱了起來,這樣擦洗也不會覺得冷。

薑黎脫他褲子的時候耳根有些紅,卻也不妨礙手上的動作。直到把他渾身都擦了遍,又拿了藥來把傷口上的藥都給換掉,這才幫他穿衣服。衣服穿好了,再小心扶他躺下。沈翼卻並不想躺下,目光落在她身上,有氣無力地搖頭,而後把右手伸出來,豎出小指伸到她麵前。

薑黎不知她何意,看著他目光落在自己袖子上,便意會了過來。她把那根劍穗從袖袋裡掏出來,又小心地扣去他小指上。

劍穗扣好,沈翼把手擱下,合上眼睛,聲口極虛地說一句:“給我說故事吧。”

薑黎忙又去拿床上擱著的話本子,打開一本來手裡拿著,去他旁邊坐下來。沈翼身子軟,往旁側一歪,就靠到了薑黎的肩上。他便這樣歪著頭,合著眼,聽薑黎在自己耳邊徐徐開口——

恨相見得遲,怨歸去得疾。柳絲長玉驄難係,恨不得倩疏林掛住斜暉。馬兒迍迍的行,車兒快快的隨,卻告了相思回避,破題兒又早彆離。聽得一聲“去也”,鬆了金釧。遙望見十裡長亭,減了玉肌。此恨誰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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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親%e5%90%bb

薑黎緩著聲音讀了一氣, 脖側拱著沈翼毛茸茸的頭, 長發壓過她的肩, 搭幾縷在她手腕上。她越讀聲音越小,而後微微轉頭看向沈翼, 能看到他的額頭和微合的眉眼。這個角度大約看什麼人都好看,可以清晰地看到顫動的睫毛,和%e8%83%b8口微微□□的皮膚。

薑黎小聲:“累麼?累了扶你躺下。”

沈翼搖了一下頭,“餓。”

這話剛說完,便有人在帳外出聲, 說是給送了飯來。食籃裡裝著的,隻有一碗清粥。養傷養病的,總不好去吃那些油膩的東西, 也就這個裹裹腹罷了。薑黎扶正他的身子, 起身去端過白瓷碗,湯匙在粥裡攪著散熱, 又湊過嘴去吹一吹。

端到榻邊,自坐去榻沿兒上, 舀起一勺來在嘴邊吹溫了, 送去沈翼嘴邊。沈翼沒什麼力氣, 唇色蒼白,眼皮微耷。他一麵機械地張嘴接薑黎送過來的粥, 一麵目光一直放在她臉上, 移也不移一下。

薑黎也不管他就這麼盯著自己看, 心裡想著, 大約是沒想到她會這麼照顧他,所以還有點不太相信吧。她自己也說不清自己現在的心情,總歸是不希望他死的,希望他康康健健地再下地舞劍去。是以,對他的照顧也是發自內心的,雖有私心,但沒有摻假。

她把粥一勺一勺吹溫了給他喂下去,喂完了問:“飽了麼?”

沈翼點點頭,薑黎便把空碗放到旁邊的小杌上,上去扶他躺下,“躺下多歇會兒,好得快些。我把碗拿去洗了,待會兒回來給你捏捏腿腳。”

扶他躺好了,再給他拉了一下薄被角,薑黎便轉身拿上食籃裝了碗出了帳篷。吃完飯吃完藥,碗筷湯匙都是要送回去的,及時洗了下回再使。她去到夥房擱下來,自把籃子裡的碗勺拿出來洗乾淨。洗了碗勺,沒有乾巾子擦手,便奮力地甩水珠。

這樣甩著手出夥房,邁著步子往沈翼帳篷那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抬手按按的自己額頭。服侍他這幾日,其實她都沒怎麼踏實睡過覺。整日整夜榻邊的小杌上坐著,守著沈翼,怕他哪個時刻醒了,卻找不著人。每每犯困到熬不住的時候,她便伏在床沿兒上睡會兒。

薑黎拿下自己的手來,眼前發黑,步子也有些生虛,便也沒再強打精神往沈翼帳篷裡去,而是折了步子回去,往自己的帳篷裡去了。心裡想著沈翼剛吃完東西,藥也要好陣子才能喂,這時間是夠她睡一氣的。因回到帳裡什麼也不再想,撲到床上拉過被子,就合眼睡了過去。

這會兒帳裡沒有人,女人們都往河邊洗衣服去了。這幾日她們都在洗衣服,臟衣服洗不儘,太多。一件件洗過了,晾在杆子上,密密挨挨的一片,太陽一照,布褸間閃出刺目的光芒。

一直洗到夕陽下山,餘光在河水裡印下大片紅霞,蘇煙絡潑掉浣洗盆裡的最後一點水,抬袖擦了一下額頭,這事兒才算結束。女人們便又結做一群,去夥房吃飯。這又成了最和諧的模樣,互相之間不計較,多幫襯。

吃完飯回到帳篷準備梳洗,都是每日裡章程。這陣子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