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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砸在了岑穆蘭身上,“頭暈……”

岑穆蘭回過頭,驚得臉色瞬間沒了血色,“小餘!”

餘故裡恍惚間心想,原來人在極度恐慌之下,臉真的會一瞬間失去血色。

她想讓岑穆蘭彆擔心,可開口卻又湧出了什麼,喉嚨嘗不出味道,她隻嗆咳兩聲,聽到岑穆蘭撕心裂肺的喊了救命,不斷的哭著向四周的友鄰求救,然而在意識消失的那一刻,餘故裡腦海中,卻隻剩下鋪天蓋地又撕裂雲霄的一聲撞擊聲。

那是當年那場車禍的撞擊聲,以及它飛馳向路邊商店時的玻璃破碎聲以及爆破聲。

*

單人病房裡,餘故裡躺在病床上,額上的汗一滴一滴往下流,又被一雙手及時察覺,極輕柔的抹去了。

“阿姨,到底怎麼回事?”白清竹低聲問,從床邊站起來。

她下樓去一樓報告室取東西,冷不防抬眼就看到有急救車停在門口,和護士組織疏散人群上去詢問情況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從救護車上跟著擔架床一起跌下來的岑穆蘭,和床上雖然睜著眼睛,卻雙瞳渙散,已經沒有自己意識的餘故裡。

哪怕不願意再去回想第二次,白清竹都清楚地知道,那一瞬間,她心臟都幾乎停止跳動了,而緊隨而來的就是極為強烈的心悸和渾身抑製不住的顫唞。

等餘故裡被轉到普通病房,白清竹甚至來不及和主治醫師交談,醫生就進了手術室開始進行下一個手術,她隻能跟著迅速來了病房,妄圖能從岑穆蘭口中知道原因。

岑穆蘭茫然的搖搖頭:“小餘走著走著突然就開始流鼻血,說頭暈,然後她嘴巴就突然張開合不上了,嘴巴裡也有血……之後就暈倒了,我嚇壞了,就喊救命……”

她整個人都還是惶然的,眼淚無助的流著。

哪怕當了一輩子老師,甚至在成為老師的職業生涯當中組織過幾次大型疏散,可在唯一的女兒麵前,這些堅強似乎全都土崩瓦解。

短短一周,先是丈夫入院,後是女兒在她眼前暈倒,口鼻出血,原因不明。

白清竹靜了一會兒,抿唇說:“好,我知道了。”

她看了眼檢測儀,數值一切正常,轉身要離開。在和岑穆蘭擦肩而過的瞬間,岑穆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像是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岑穆蘭用的力氣極大,幾乎是哭著說:“小白,魚兒……我……”

“阿姨,小餘的體檢報告我全都看過。”白清竹說:“先前她在S市複查的那一次,我托朋友給她開了全身體檢的單子,沒有任何疾病,她身體很好。”

“那怎麼會突然暈倒?”

白清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我也不知道’這五個字來。

她是大夫,哪怕知道無藥可救,也絕對不能向病人家屬直接宣布百分百的死訊,又或是說這最基礎的又無用無力的五個字。

人體結構實在太過龐雜,口鼻出血往往要排查的項目太多,這些都是表象疾病,實際上是因為什麼,沒有一個大夫能直接推斷出來,因為這可能涉及到全身的神經元。

“我這就去調報告。”她拍了拍岑穆蘭的手,握了一下,忍著手腕被幾乎掐得失去血色的痛說:“我很快回來,她會沒事的,放心吧。”

岑穆蘭終於鬆開了手,看著餘故裡像是睡著的模樣,幾乎是瞬間覺得自己回到了十年前那場醒不來的噩夢裡。

那個噩夢困擾了她多年,直到現在她都有很深的睡眠障礙,有時需要借助藥物才能睡得著,她生怕一睜眼會看到自己的母親和自己的女兒雙雙躺在醫院,人事不知,生死不明。

那是她這輩子最親的兩個有血緣關係的至親之人,前前後後接連出事,她那時幾近要崩潰,眼睛也在那段時間哭壞了,總是有一層厚厚的陰翳。

岑穆蘭陷入了突如其來的沉默中,任由眼淚狂湧,就這麼無聲的哭著。

白清竹很快就回來了。

她手上拿著報告單,臉色輕鬆,說道:“結果出來了,小餘身體沒問題,頭骨和心臟都沒有問題,就是可能受到了什麼刺激引起的大腦的自我保護機製,神外的專家說和她十年前那場車禍可能有關係,但是沒有大礙,很快就能醒過來了,我把小餘的片子發給了李院長,他是神外專家,我們現在等他回複,這些是小魚的各項單子,我已經取回來了,阿姨,你要振作。”

岑穆蘭聞言用袖子抹乾眼淚,一雙眼紅腫著湊上去看。

哪怕她看不懂,可還像是守著什麼珍寶一樣,一行行、一列列的看完了。每一項指標後麵,白清竹都會配合的告訴岑穆蘭那是什麼,告訴她人體正常區間是多少,告訴她餘故裡的身體情況,告訴她每一個專業術語對應的是什麼,再用極為相似又通俗易懂的話語翻譯給她。

岑穆蘭的情緒被暫時安撫下來,心頭大患解除,整個人似乎陷入了無儘的疲憊當中。

白清竹給她在病房裡架了一張床,看著岑穆蘭喝水的模樣,忽然說道:“阿姨,你需要吃點助眠的東西嗎?”

岑穆蘭一頓,目光幾乎有些驚慌,一瞬間像是被看穿了什麼。

白清竹心下了然,“您這幾天都沒睡好,小餘和叔叔那邊我看著,您就在小餘這睡會吧,她這寬敞,環境也舒服,不吵鬨。精力好一點,叔叔和小餘也能安心一些。”

岑穆蘭還有些猶豫,白清竹卻出去一趟,十分鐘左右重新回來,將一片白色的藥丸交給了她,說道:“相信我,好好休息,一切都會沒問題的。”

岑穆蘭終於被說服,將藥丸順利吞下,約莫二十分鐘左右,藥發生作用,她終於皺著眉進入了夢鄉。

睡之前,她和白清竹說越越還一個人在家裡睡覺,希望白清竹能回去一趟,把越越能帶來醫院,畢竟現在沒有一個大人能回得去。

鑰匙她給白清竹放在了桌邊。

白清竹站在病床前良久,伸手給餘故裡順了順發絲,盯著那串鑰匙看了很久,輕手輕腳的拿了起來。

岑穆蘭的態度已經肉眼可見的軟化了。

能將家門鑰匙交給她,讓她目前還是一個外人的人去家裡將孩子帶來,不管是從什麼角度看,都是一個很大的跨越。

白清竹捏緊鑰匙,關門的瞬間,終於輸出了一口冗長的氣。

作者有話要說:  勝利就在眼前,老白衝啊!!!

第八十三章

她進屋的時候特將手腳放的很輕, 在門關上的瞬間,還是聽到了從裡麵同樣傳來的小心翼翼的門鎖被轉動的聲音。

白清竹把鑰匙收攏抓在手心,抬眸看著睜著大大的眼睛, 從門縫裡看她的越越。

越越睡醒之後往往會愣一會兒,時間從十幾分鐘到半小時不等……而她才剛進門,算算時間,看著不像是睡過的樣子。她頓了頓,走過去, 俯身把她抱起來,問她:“還睡嗎?”

越越軟乎乎的搖頭,手搭在她肩膀上, 被白清竹輕柔的放回床上, 又被她一件件的穿上衣服,讓抬手就抬手,乖乖的配合著。

從她進門後, 越越始終都是安安靜靜的, 和往常活潑吵鬨的模樣不同,隻有一雙仿佛會說話的眼睛總滴溜溜的會看著她。白清竹動作越發輕柔,不知道剛才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直到越越抬起頭, 用小手抓住了她幾根手指,清澈的童聲問她:“姨姨,姥姥房間裡有好多你的照片, 還有媽媽的照片, 但是姥姥和媽媽不見了, 不在房間裡,我出來的時候誰都沒有看到。”

白清竹動作停下,耐心的給她解釋:“因為她們不想吵醒你, 想讓你再睡一會,你這幾天太辛苦了,所以她們拜托我帶著你過去。”①思①兔①網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說完之後,白清竹才又抱起越越。她明顯因為這一句話好很多,兩人走進了對麵的主臥。

主臥的門沒有關。

地麵上的箱子依然開著,她隻大致掃了一眼,就知道裡麵放了些什麼東西。

全都是她和餘故裡過往的點點滴滴。

約莫是餘故裡學藝術,所以她十分喜歡拍照——她從前會將這些照片拍下來,再加一個她自己喜歡的特效,而後挑選喜歡的,會再給畫下來。

她不光給自己畫過,還給同班的同學畫過,也在教師節的時候,為全班的老師畫過。

餘故裡的畫像她自己,風格濃鬱,每一張都流露著溫柔,色澤也大多都明亮鮮豔,在當時還全都普遍比較偏向暗色係的所有藝考生中,她的畫擺在所有人的作品當中,就是最出挑,最亮眼的那一個。

每一張照片,每一頁文字,每一份厚厚的畫作,都像是一滴滴原本分散的水,被聚成一堆後,逐漸彙集成了河流,儘數流進了白清竹心裡。

她似乎隱隱約約知道餘故裡為什麼會因為受到刺激而暈過去了。

白清竹將主臥的門帶上,給越越捆上遮耳的小帽子,又給她把口罩拉好,遮住了她的小嘴巴和小鼻子,輕聲說:“我帶你去找媽媽。”

越越靜靜的點頭,小鼻子小嘴巴都被蓋在粉嘟嘟的口罩下麵,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又小了一圈,像是個三歲的寶寶。

她在樓道裡麵隨著白清竹走動的動作搖晃,腿隨著白清竹走動的動作輕微晃動。

見到太陽後,越越似乎心情好了不少,在看到白清竹的車和後座屬於她的兒童座椅的時候,越越忽然仰起臉,抱著白清竹的脖子,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姨姨,姥姥說你是我另外一個媽媽,她說的是真的嗎?”

白清竹按鑰匙的手哆嗦一下,勉強開了車門,儘可能穩定的說:“是真的。”

越越又不說話了,眨巴著大眼睛被白清竹順利的放到兒童座椅。

越越忽然踢了踢腿,反應過來一樣,烏溜溜的眼仁兒瞅瞅白清竹,沒有被口罩遮住的眼睛忽然彎彎的,衝著她興高采烈的說:“那可太好啦!”

孩子毫不掩飾的高興於熱情讓白清竹有些措手不及,又能明顯知道自己內心顯然興奮激動的情緒——她勉強壓下高興,抓著車門,看著越越說:“我是你第另外一個媽媽,你很開心嗎?”

“當然開心!”越越歡呼著,用軟乎乎的小手捧著白清竹的臉,“姨姨你這麼好,對越越好,對媽媽也好,長得也這麼好看,我們幼兒園所有小朋友都喜歡你!上次我們幼兒園有人問我們,最希望誰做我們的媽媽,我就說是希望你和我媽媽都能是我媽媽!”

一句話說的亂七八糟顛三倒四,白清竹卻聽得清楚,也完全聽懂了越越想表達的喜歡。

她撫了撫越越的腦袋,在她眉心親了一下,吞咽下喉嚨處不斷湧上的哽咽,顫聲說:“謝謝。”

她缺席了越越的全部人生,於中途加入時,卻沒有被孩子抵觸,還能受到她這麼熱烈的歡迎與喜歡,這是她的幸運。

而剛才在房間看到的那些相片,也讓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