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餘故裡認認真真一點頭。
荊瀾沉默的臉上隱隱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趨勢:“……”
她覺得她好像穿過白清竹的後腦勺看到了她臉上的冷笑。
難不成還真是她太猥瑣?
荊瀾一臉沉重,恢複正直的說:“我就是跟她說,平時咱們手頭上接管的都是些人命官司,公事公辦慣了,下手沒個輕重,讓她仔細想想,就算是她希望她爸多關點時間,可真要鬨不好,彆說關三年五載,一兩年放出來都夠她們做子女的被鄰居戳脊梁骨罵死。都是要臉麵的人,受不了這個。”
餘故裡難得的頓了一下。
荊瀾以為給人嚇著了,畢竟餘故裡還年輕,和她也實在是算不上熟悉,就這麼開玩笑,有點不太合適。
她一笑,儘可能讓臉上的笑容顯得真誠和善:“當然了,咱們畢竟是醫院法務部的,涉及不了那些窮凶極惡的事兒,就算經手的都是人命官司,那也都是十分正規的……你說呢?”
餘故裡小聲說:“我覺得你說得對。”
荊瀾頂著一臉慈祥的微笑點頭。
餘故裡坐下沒一會兒,又探出了個小腦袋。
荊瀾這會兒叼著根棒棒糖,毫無形象的癱在後座,腳上踩的高跟鞋已經換下了,懶得上手,正用腳背努力摸車底備用的平底鞋。
見餘故裡突然探出半個腦袋,她一愣,莫名覺得餘故裡這動作有點可愛。
還一點都不突兀。
說不出的那種,奇奇怪怪的,看到了鄰家小萌妹的那種可可愛愛。
可愛到想忍不住揪了她頭毛就跑,跑遠了再看著她原地哭的那種。
她有點手癢癢,終於摸到了平底鞋,換手下去拿。
她攥著底下的平底鞋捏了捏,心想這是有主的。默念了不知道幾次,她才說:“看什麼呢?”
餘故裡打量著荊瀾身上的衣服,臉有點紅,不太好意思的說:“荊瀾姐,你平時上班都穿什麼衣服啊?”
荊瀾一愣,沒想到餘故裡突然問她這個,下意識反問了一句,“什麼?”
餘故裡以為她沒聽清,又說:“平時上班的時候,你們公司……嗯不,醫院,你們醫院有規定著裝嗎?像、像白老師那樣的著裝?”
稱謂又有點卡了殼。
餘故裡差點咬著自己舌頭,心想當著彆人麵兒直接喊白清竹姐姐,還是會有點不太好意思。
荊瀾沒注意到,聞言仔細想了下,一邊換鞋一邊道:“倒也沒有嚴格規定過什麼,畢竟法務部除了公司內部員工,外麵的人也不知道在哪……不過一般情況下,還是會穿醫院給準備的製服的。怎麼了?突然問這個?”
“沒事。”餘故裡搖搖頭,又問她,“醫院給準備的製服,也是白大褂嗎?”
“嗯。”荊瀾點頭。
正逢一個路口,白清竹沒趕那幾秒,等下一個綠燈。
聞言,她回過頭,看著荊瀾時略微眯了眯眼。
荊瀾停頓一下,突然警覺:“你問我這個做什麼?”
餘故裡愣了愣,恍然大悟的道:“啊抱歉,我沒有彆的意思,就是職業病犯了……畢竟是畫畫的,職業、民族這些服飾特色我都會特彆感興趣。那個……我就是有點好奇,因為醫院內部的一些資料,我們外行人沒法知道的,我也是剛知道醫院法務部穿的是白大褂……”
她眨了眨眼睛,又說:“那你們的白大褂,和姐姐的白大褂一樣嗎?”
這下她喊姐姐又喊的順口了。
餘故裡自己卻毫無所覺,隻有旁邊駕駛座的白清竹唇角彎了彎。
荊瀾放鬆了下來,“你就想問這個啊。醫院製服這個你完全可以問你邊兒上那位,她在醫院的時間一年頂得上我三年的,各個科室都到處躥,比我清楚多了,大概的印象總該是有的。哦,對了,要是必要,你還能讓她帶著你直接去醫院看啊,給你介紹介紹,熟悉一下,實地考察多好?你們畫畫的不就流行寫生這一說嗎?”
白清竹默默的收回視線,將身體掰正,重新目視前方。
荊瀾注意到了她:“……”
餘故裡慢慢回到了自己椅子上,“這個……會不會太麻煩了?”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荊瀾扒拉到她們倆椅子中間,趁熱打鐵的說,“平時她也帶學生,不少人都在那蹲點上班。你等她沒有門診、手裡沒活的時候找她,拉著她也出門溜達溜達,就當是幫她鍛煉身體了,省的她總往健身房跑。”
餘故裡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白清竹和她剛認識的那幾天,曾經說她高中的時候,可以托著一個八十多斤的姑娘起落二十五次的事情。
原來她也一直在鍛煉。
餘故裡點點頭,下意識的望向白清竹。
白清竹掐準時機開了口,說道:“我平時在醫院不忙。”
荊瀾聽見這話眼皮一抽。
白清竹道:“你什麼時候過來找我,提前半小時跟我打個電話就可以。”
荊瀾開始為白清竹的同事們默哀。
白清竹又說:“我可以到處領你去轉轉。”
餘故裡感激的連連點頭,“那實在是太好了!”
荊瀾笑的露出牙齒:“都小意思,不用客氣。”
“姐姐你下午還有門診嗎?”餘故裡問她。
上午的事兒耽擱的時間並不久。
餘故裡來的時候做了很多次的心理準備,畢竟一遇到錢的問題,就很容易跟人扯皮。餘故裡甚至已經做出的最壞的打算,可能要付出好幾年的時間去跟這個前任房東打官司,也不能讓他就這麼吞了她的錢,還要去殘害下一個租客。
隻是讓她真的萬萬沒想到的是,荊瀾的行動力比她想象的強太多了——溝通、談判、一直到對方給錢,期間甚至隻用了不到一小時的時間。
白清竹頓了頓,這才不甘不願的說:“有。”
餘故裡看了眼,說道:“那中午還能一起吃個便飯……不然我請你們吃飯吧?這邊正好在溪溪公司旁邊,可以和她一起……荊瀾姐你介意嗎?”
“不介意。”荊瀾在後麵露出個頭,“是你那個發小?周末一起吃飯的也是她?”
“嗯。”餘故裡點頭。
一行人就這麼走向了負一樓的小吃街。
這附近都是大型寫字樓,盛溪公司在銀座三十三層,快要中午飯點,知道待會再去人會有多擁擠,幾人就沒耽擱,趕緊開車過去了。
餘故裡對這邊比較熟,中午休息的時間長,她們四個人,又是冬天,商量了一下,就決定去吃火鍋。
附近比較好吃的火鍋偏偏在最儘頭,餘故裡就先一步過去點菜了。
荊瀾則跟著白清竹一路去了停車場。
白清竹將車停穩,也沒急著下去,扒了車鑰匙,慢慢的說:“你特意要跟我過來,想說什麼?”
荊瀾‘嘿嘿’笑了一下。
她雖然高,但勝在四肢都纖細,硬是從縫隙中間擠了過去,爬到了副駕駛座上。
然後她看了看白清竹,翹著個腿說:“跟我這就彆裝了吧?”
白清竹掃了她一眼,終於皺著眉,將目光轉到了窗外。
荊瀾拍了拍她肩膀,“手都拉上了,你們倆這怎麼還跟陌生人似的?這都住了多久了?小半個月了啊寶貝兒,什麼都沒發生啊?”
白清竹抿著唇:“我又不是圖那個。”
荊瀾一聳肩,“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圖那個。你圖的是人家的心……問題是人家失憶了,給你忘得一乾二淨的,這你沒招啊。”
白清竹沉默了一瞬間。
然後她低聲道:“或許,這對我來說……反而是好事。”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荊瀾其實也不知道她們倆到底是怎麼分開的,更無從得知那些年白清竹和餘故裡都經曆了什麼。
但是她也曾經從白清竹寥寥幾句當中,聽出來一些什麼東西,那些都是白清竹幼年最渴望的東西——哪怕高中時不算是幼年,可那個年紀上,卻是人生中最敏[gǎn]、最不成熟,又幻想自己已經成熟的時間。
在那個時候遇到的人,往往會記一輩子。
荊瀾沒往下提她那些傷心事兒。
沒那必要,彆說餘故裡現在失憶,就算是想起來了,那也是以後的事兒。
她是不相信白清竹能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大事兒,能讓餘故裡除了一條分手短信,和扔在垃圾桶裡的所有行李之外,什麼都沒給她留下,甚至連麵都沒見一麵。
於是她想了想,說:“那你就想想。實在不行,咱們就如法炮製——當年你倆是怎麼認識的,又怎麼玩一塊的,最後又在一起的?”
白清竹幾乎是沒有停頓的說:“大約是因為我這張臉。”
荊瀾一頓,掏掏耳朵,“什麼東西?”
白清竹麵無表情的陳述:“她當年對我親口說,一開始,是對我見色起意。”
荊瀾沉默了一會兒,“那你當年應該挺開心的。”
白清竹又望向了窗外:“大約是吧。”
當年大抵是開心的。
在孤兒院住的那些年,她見過太多因為她長相想要領養她的人。
然而她天生孤僻不合群,歲數又大,在孤兒院又是一個在試領養過程中,被遣送回去過一次的人。
而後,她還被人冠上了一個“嫉妒心強、接受不了領養家庭擁有自己的親生孩子,會傷害原生家庭孩子”的標簽。
這樣一來,就更沒有人願意領養她了。
而後在孤兒院磕磕絆絆長大,靠著她那張臉也讓她破例找到了不少能做兼職的地方。
然而帶來更多的,是鋪天蓋地充滿了惡意的一切。
她一度十分厭惡她自己的臉。
然而當餘故裡用那雙黝黑、澄澈,毫不掩飾的愛慕的眼神看著她,說出‘你真好看’這四個字的時候,那很長一段時間,白清竹都會想:還好她長得好看,否則餘故裡就不會喜歡上她了。
或許,餘故裡會和另外一個漂亮的女生做朋友。會毫不吝嗇的分享自己的一切,會在那人最絕望、最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毅然決然的讓那個人去自己的家裡住。
車窗倒影上隱隱約約能浮現出她的下巴,沒什麼表情,整個人都是冷的。
荊瀾卻早已經習慣了白清竹這模樣,一聳肩說:“那這不好辦嗎?”
白清竹回過頭,淡淡的望著她說:“你什麼意思?”
荊瀾又是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們這一個兩個的都是怎麼回事,啊?都怎麼回事——她當年先喜歡上的是你的臉,那現在肯定還是喜歡你的臉啊!她當年對你是見色起意,現在你讓她對你見色起意不就行了嗎?!”
“山不動,那你動啊。”荊瀾說到激動的地方,一拍自己大腿,旋即疼的齜牙咧嘴的。
白清竹聞言卻更沉默了。
“但是她這次見到我的時候,很……”白清竹用了一個詞:“拘謹。”
“也正常吧。”荊瀾看著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