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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青黛 蓬萊客 4266 字 6個月前

之聲,有人也向著這片樹林走了過來。

承平立刻停步,轉頭迅速望了一眼身後,影影綽綽,他看到康王和一名隨從正往這方向走來,蹙了蹙眉,立刻便隱在了近畔的一簇密枝之後。

康王行到林中一隱僻之地,停了腳步,立定,看著像是在等人。他的麵色陰沉,眉頭緊皺。伴他的心腹覷著他的神色,出言低聲勸慰起來:“大王息怒。馮相的話,大王一定要聽。如今正是最為關鍵的時刻,萬萬不能有半點疏忽。為大王將來,忍一忍,叫她幾聲阿姐,多說幾句好話,又有何妨?待到將來,天下都歸大王所有,她也沒了聖人作倚仗,還不是任由大王拿捏?與韓信當年所受的胯下之辱相比,大王今日這點事,又算得了什麼?”

康王眉頭皺得更是緊了幾分。

“這道理還用你說?我就是覺得憋屈!她壓在我頭上,也就罷了,那姓裴的靠著我這阿姐,哄到她的歡心,如今竟也爬上了我的頭!此人我將來一定是要除去的!還有那個胡兒,和他形同狼狽,暗中定有不可告人之陰謀,也是萬萬不能留的!”

提及承平,或是中間又另外摻雜著盧文君的緣故,康王的語調裡不自覺地流露出了幾分嫉恨。

“大王放心,將來之事,馮相自有考量。如今最為重要的,是太子之位。快了!大王等著瞧便是。”

康王想到上次朝會裡發生的事,心情終於略略舒暢幾分,繼而轉臉,張望自己方才來的方向,麵上露出幾分不耐煩的神色。他那心腹知他心意,忙道:“大王在此稍候,我去瞧瞧。”

暗處,承平看著康王心腹匆匆離去,盯著康王,出神了片刻,眼皮忽然輕輕跳了一下,眼底掠過一抹異樣的狠厲之色。

下一刻,他已從自己的藏身之處走了出來。他掠動秋枝和靴履踏著草叢所發的步伐之聲驚動了康王。他猛地回頭,看清來人,起初詫異不已,忽然,想到了自己方才發的那幾句狠話。若是被他聽去了,轉到公主和裴蕭元的麵前,那便十分不妙。

他的心不禁咯噔跳了一下,極力定住心神,冷聲道:“你怎會在此?私闖皇家禁苑,可知是什麼罪?”

承平滿麵笑容,走到他的麵前,躬身行禮,口中連連告罪:“是我的罪過!大王勿怪!更請大王放心,方才大王說的話,我是一個字都不曾入耳——”

這話乍聽好似沒有毛病,然而再想,又分明是另有所指。

康王反應了過來,臉色不禁變得極是難看:“阿史那,你此言何意?莫非還想借機來威脅我?”

承平隨了行禮的動作,彎腰下去,身體彎得如同一張弓,手幾乎都要觸碰到靴麵了。

他笑道:“大王誤會了。我怎敢如此行事?”說完,抬臉,口中又咦了一聲,指著康王的身後道:“你瞧,你後麵有人。”

康王下意識應聲轉頭,竟真看見一道高大的人影從他身後的一片樹影裡閃出。

那是阿史那的族人,名叫施咄,以勇力而著稱,如今就在禁軍裡擔任副領之職。

康王再次吃驚,還沒反應過來,隻覺%e8%83%b8口倏地一涼,接著,心間有破碎般的劇痛之感傳來。

他猛地轉頭,看見阿史那已直起身。他的手中攥著一把匕首。而那匕首的刀刃,正深深地插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上。

他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死死盯著阿史那的臉。他那張臉依然帶著笑,眼都未眨一下,湊了上來,輕聲地道:“人遲早都是要死的。今日既然遇上,我便提早送大王一程。”

殷紅的血從康王%e8%83%b8`前那被戳出的洞裡緩緩外溢,染紅周圍的一片銀衣。他忍著絞心的劇痛,勉力支撐著自己將要倒下的身體,張口呼救。然而承平又豈會給他機會,翻起另手,迅速捂死他口,與此同時,那握著匕首的手轉了一下。

康王當即倒地,再掙紮片刻,氣絕身亡。

承平蹲下,伸指探到康王鼻下試息,確定已死,這才拔出匕首,站起身,抬起靴底,來回擦抹著上麵沾來的血汙。

這時,方才那個走得不遠的康王心腹已轉了回來,冷不防看見這一幕,對上承平投來的兩道陰冷目光,大驚失色,轉頭待要奔逃,已被施咄追上,乾淨利落地一並殺死。

阿史那將拭去血汙的匕首插回到自己的靴靿當中,瞥了眼地上的兩具屍首,皺了皺眉,低聲道:“往林深處找個地方,先埋起來。”

施咄應是,召來另外兩名還藏在附近的手下,幾人拖屍來到一更加荒僻之處,尋到了一道淺溝,將屍首推下,正要埋土,承平走了上來,伸手,將康王腰上的一隻玉佩扯下,環顧一圈,丟在了附近的一片草叢裡。

很快,溝壕填平,上麵又覆了些枯枝野草,看去和周圍完全融成了一體,無半分破綻。

承平召來施咄和另兩名手下,低聲吩咐幾句,命分頭散出禁苑,自己正也要走,忽然,附近傳來一道有如枯枝斷裂的聲音。

這聲音雖然極是細微,然而還是入了他耳。他停了下來,朝施咄施了個眼色。施咄會意,弓身,悄無聲息地循著方才那發出異動的方向走去。很快,在附近的一株老銀杏後,聽到他發出的聲音:“少主!是她!”

承平疾奔到樹後,看清來人竟是盧文君,不禁麵色微變。

盧文君的臉色煞白,白得已是不見半點血色,人早也軟倒在地,瑟瑟發抖。當看到承平現身,目中更是充滿驚恐,仿佛想向他呼救,然而下一刻,喉嚨又被什麼給死死掐住了似的,發不出半點聲音。

施咄已命兩名手下到附近再察看情況,看有無彆人靠近,接著他轉向承平。

“必須殺了她!”

他用族語衝著承平道,說完,不待承平答,自己便已上手,五指掐住盧文君的咽喉。

少女在這冷酷的狼庭人的五指之下,便如同一隻待宰的小羊。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圓睜雙目,拚命蹬著雙腿,奮力搖頭。掙紮之下,她發鬢半散,玉釵橫墮,腳上的一隻繡鞋也飛了出去。

但這一切都是徒勞。很快,少女的一張嬌麵漲得通紅。窒息的巨大痛苦令她目光開始散亂,手足慢慢停止了動彈。

“放了她!”

忽然,方才一直在旁靜靜看著的承平用族語發聲,說了一句。

施咄一怔,手勁隻是稍稍鬆了一鬆,不肯撤開。

“少主!不能放!你莫忘了,剛才殺的,可是聖朝皇帝的兒子!要是被人知道了,我們全都要完!”他同樣用族語應了一聲,接著,手繼續發力。

承平閉了閉目,再次睜眼,見地上那方得回呼吸的少女再次陷入了痛苦。她身上所著的華麗的裙裾已掀翻到了膝上,一段如玉般潔白無暇的細弱脖頸若將要折斷,人也徹底不再掙紮了,隻無力地歪著一顆青絲散亂的頭顱,一雙美眸空洞地看著他,一顆眼淚順著麵頰,慢慢地流入了發際。

承平捏了捏手掌,再次下令:“放開她!”

“少主——”施咄仍是不從。

他幾步上去,一腳踹開了固執的施咄。

施咄被他踢得滾了出去,坐起身,見他望來,用族語冷冷地道:“她交給我,我自有法子不叫她開口。這裡不宜久留,你們即刻散去!”

他說完,俯身撿起腳前的繡鞋和那一支玉釵,將地上的少女也一把抱起,迅速走入密林深處,身影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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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日影漸長,風徐徐拂動著結在林畔的那一排帷幄的簾幕,愈顯四下靜謐無聲。

楊在恩望了眼開始西斜的日頭,召來近旁侍立的一名閹人,吩咐傳話,叫還在休憩的所有隨眾預備返程之事,這時,看到李婉婉和李誨郭果兒幾人向著這邊匆匆走來,便上去,笑著行禮,正要提醒可以準備動身,卻聽李婉婉問他是否看到過盧文君。

兩個郡主感情好,什麼事都喜歡膩歪在一起。午後從公主那裡出來後,二人也是在同一帳幄中休息下去的,楊在恩一直以為她二人在一起,聞言忙問出了何事。然而李婉婉似乎不願詳提,隻說盧文君出去已有些時候了,沒見回來,方才她叫來李誨,姐弟二人一起找了下,沒看到她人。

楊在恩聞言,心中咯噔一跳,急忙親自叫了人,帶著在營地附近找了一圈,依舊不見盧文君。

禁苑雖然四麵封閉,進出經門,但內中除去各處宮殿亭台和馬廄獸坊周圍日常有人,西北方向,那用作獵場的連片林地、野原,即他們此刻所在之地的周圍,皆是人跡罕至,蟲獸出沒。

而聽李婉婉言下之意,盧文君出去時,似乎並沒帶人,萬一出個什麼意外……

楊在恩急忙向著紫帳奔去。

裴蕭元和絮雨已起身,二人正在帳內整衣。

帳幄輕薄,且是白天,人又在外,裴蕭元何敢有非分之舉,和承平分開回來後,隻伴她小憩,溫存了片刻而已。此刻自己整理完儀容,想到傍晚野外風大,怕她騎馬招了凍,替她圍上一領厚錦披風,又結好係帶,正待出帳去呼人,目光落在她那一張姣好的麵容之上,一時便挪不開了,指沿著她的頸膚,輕輕撫到她的耳垂,隨即俯首靠向她,附耳低低地道:“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接著,後頭他不知又說了句什麼很不好的話,絮雨不應他,卻又將臉壓在了他的%e8%83%b8`前,悶聲地笑。

不但如此,裴蕭元覺她還抬起雙臂,環抱住了自己的腰,心神更是一蕩,簡直恨不能立刻回到仙榴宮,再將郡主等人悉數連夜送走。

他極力壓下此刻在他%e8%83%b8間翻湧著的對她的無限愛意,和她靜靜地相互擁抱了片刻。

帳外漸漸傳來一陣雜亂的靴步之聲,他抬掌,輕輕托起她的下巴,親了親她額前的一點星痕,哄道:“好了,等回去了,我再叫你抱個夠。咱們先出去吧,外麵應當都在等了……”

絮雨嗤地笑了一聲:“誰要抱你!”

她推開了他。

裴蕭元一笑,順勢又捉住她正抽回的手,握了握,這才完全撒開了她,自己也轉身,正要出去,此時,帳外已傳入楊在恩的稟聲,道丹陽郡主不見了。

絮雨唇邊的笑意驀然定住了,和裴蕭元對望一眼,急忙走出帷幄,迎麵見李婉婉也在,神色驚慌。

對著她,李婉婉再不敢隱瞞,忙將全部經過講了一遍。

午後她與盧文君從絮雨這裡出來後,在同一帷幄中休息。說笑間,盧文君的兄長盧文忠來找,她便出去了。兄妹二人在外也不知說了些什麼話,片刻後,盧文君回來,麵帶慍色,李婉婉問她什麼事,起初她不說,經不住李婉婉再三追問,盧文君才告訴她,方才康王竟找了盧文忠,說他花費重金從胡商手中得到一條紫水晶項鏈,長安僅此一件,連宮中寶庫裡也無相同成色的首飾。他托盧文忠將項鏈轉給盧文君,道自己另外有話想和她說,求她去林中見個麵。曲江池那次意外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