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頁(1 / 1)

嬿婉及良時 初雲之初 4420 字 6個月前

那兒去,便往自己寢宮裡去,紅葉見她麵色微沉,頓了頓,方才道:“娘娘,聖上聽聞昨日之事,很是憂心,送信過來……”

“信呢?”錦書眉頭微動,頓了頓,道:“拿過來,叫我瞧瞧。”

太後遇刺,這事兒顯然是瞞不下去的,加之也要借此問罪沈氏一族姻親,更不會幫著遮掩。

承熙自從知道沈氏餘孽被捕,便鬆一口氣,哪知沒過幾日,便收到飛馬傳信,言說太後遇刺,虧得傷的是楚王,不然他真真不知應該如何是好。

倒不是說他盼著承安死,而是相對於母後,世間任何人都顯得不那麼重要。

饒是錦書沒受傷,他也驚出一身冷汗來,趕忙寫信過去。

承熙,承熙。

錦書在心裡默默將這名字念了兩遍,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他幼時模樣。

圓滾滾,胖呼呼,一見到她,便伸著肉?肉的小胳膊要抱。

前一世裡,這個孩子來的不堪,她雖生下他,可若說有多少喜愛之情,卻也很難講。

他是無辜的,她不是不知道,可有時候,還是忍不住會遷怒。

是她對不住承熙。

而這一世母子情分深厚,總歸算是一點兒彌補,叫她心安。

將手中信封拆開,她細細看了幾遍,到最後,隻將目光落到最後一行上,幾番徘徊。

母後,我答應父皇要好好照顧你,就要說到做到,不然日後塵歸塵土歸土,父皇見我,會生氣的。

先帝啊,錦書在心裡輕輕歎息一聲。

她能憶起前生,彆人自然也能,這一世諸事麵目全非,也就不奇怪了。

細細說起來,這一世先帝對她掏心掏肺,沒什麼對不住她的,便是前一世,雖強取豪奪在前,卻也給了她足夠的寵愛與底氣。

他畢竟是天子,是帝王,征伐與掠奪是他的本性,而在她身上,他已經竭力克製。

可是她還有承安,一生也隻有一個她的承安。

今生不論,前世的他,其實什麼都沒有做錯。

是她害了他。

上一世,先帝臨終時問她,你心裡還有他嗎?

她沒有吭聲。

可無論先帝還是她都明白,不吭聲,就是有的。

他是紮在她心底的一根刺,一碰就疼,天長日久之後,她長了記性,將那根刺視而不見,到最後,居然記不得有那根刺在。

可事實上,它依舊紮在她心裡。

除去她自己,誰都動不得。

一夜未曾梳洗,錦書反倒不再急躁,往後殿去沐浴,方才坐到梳妝台前,動作輕柔的為自己梳發。

紅芳捧著巾帕,見她梳完,便上前去幫著擦拭,正低著頭,卻聽她道:“紅芳,我生的美嗎?”

“自然是美的。”紅芳答得毫不猶豫。

這位太後在二八年華被先帝相中,接入含元殿,隨即承恩生子,順風順水的做了皇後,待到先帝駕崩,又做了太後,若是其中沒有美貌的緣由,紅芳可不信。

事實上直到這會兒,太後也是整座宮城內最美的女人。

畢竟她還很年輕,二十四歲的年紀,牡丹初綻,韶華尚在,略施脂粉,便美的傾國傾城。

“是嗎。”錦書淡淡應了一聲,對著鏡子打量自己,微微一笑,無端有些淒冷。

前世的她是被公公強占的兒媳婦,雖然後來改頭換麵冊封貴妃,生子後又冊封皇後,但對於士林,對於天下,始終都是上不得台麵的女人。

先是禍國妖妃,後是傾國妖後,明麵上沒人敢說什麼,背地裡卻少不得評頭論足。

那時候她覺得世間再沒什麼可以留戀,承安遠走,姚家漸興,同先帝之間更是尷尬,與承熙的母子親緣淡薄,加之本身就不是拘泥外物之人,更不會搭理外界人言辭,一貫我行我素。

而這一世呢,她是聖上名正言順的皇後,既要照顧丈夫,又要憐惜幼子,從來都是母儀天下的典範,誰也挑不出什麼錯來。

兩下裡想一想,真是諷刺。

先帝臨終前說,希望她能過得快活些,或許是想到會有今日吧。

前世未曾說出口的抱歉,今生終於借了另一處緣由,同她一一講出。

細細思量,他對她其實也不是不好。

前世生承熙時,她傷了身子,尋常人坐一個月的月子,她卻得三個月,此後身子也不好,他心疼的厲害,再沒提過孩子的事兒,隻抱著承熙笑,也很滿足。

到了今生,即使她身體康健,遠不似前世荏弱,生完承熙之後,他也沒打算再生下一個。

那些做出的承諾,他其實都記得。

雖然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對鏡笑了笑,錦書忽然覺得自己同世間那些薄幸男子無甚區彆,心裡惦記著一個,又掛念著另一個。

“走吧,”良久之後,她道:“看看楚王去。”

承安傷的很重,這會兒依舊躺在塌上,似乎是睡著了。

太醫們怕他壓到傷口,索性叫人多鋪了幾層厚厚墊子,將傷處下的那一片兒掏空,免得累他俯身歇息,反倒不便。

見錦書過去,內侍們齊齊見禮,她擺擺手,輕聲道:“睡下很久了嗎?”

這句話落地,還不等內侍們應答,承安便睜開眼,道:“沒有,閉目養神罷了。”

錦書淡淡笑了,看一眼周遭宮人內侍,道:“都退下吧,我同楚王說說話。”

待到內殿再無彆人,她才到承安床前坐下:“為什麼要救我?”

承安定定看著她,道:“我以為你明白的。”

“我明白是一回事,” 錦書看著他,眼睫似乎沾著星星:“你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隻是瞬間,承安便覺自己心跳猛地快了,無意識的%e8%88%94了%e8%88%94嘴唇,他居然有點手足無措,斷斷續續許久,終於道:“因為我心悅你。”

“真傻,”錦書看著他誠摯如昔的眼睛,道:“一如既往的傻。”

承安抿著唇,有種撲上去搖尾巴,卻被踹開的感覺,心中不覺有些氣餒。

錦書卻不再看他,站起身,將一側合著的帷幕齊齊掀開。

明亮到刺眼的陽光,毫無阻礙的照了進來。

“娘娘,”承安保持一個姿勢不動,已經許久,手臂發麻,連抬手遮住眼睛的氣力都沒有:“煩請你將它拉上吧,太亮了。”

錦書回身看他,背光而立:“是嗎?”

承安合著眼,輕輕應了一聲。

她似乎笑了一聲,又似乎沒有,不曾將簾幕合上,卻往他床前去了。

承安察覺有異,輕聲問她:“怎麼了?”

錦書卻沒說話,隻伸手過去,遮住他眼睛。

承安正心生詫異,猶疑不定,卻覺她氣息近了,更近了……

唇上有花瓣般的觸?感,那是他夢裡奢求過無數次的,卻求而不得的。

一觸即逝。

☆、第149章 甜的

承安依舊躺在塌上, 人卻僵住了。

目不能視, 但那種千萬次苛求過的觸?感,卻是不會錯的。

雖然一觸即逝。

錦書看他因為驚愕而不覺長開的唇,微微笑了。

將遮住他眼睛的手移開,直起身, 她走了出去。

承安勉強動了動脖子, 目視她婀娜身影遠去, 嘴唇發乾, 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驚訝, 歡喜, 美夢成真,太過強烈的情緒在他心口激蕩,到最後, 叫他連話都說不出。

“殿下,”錦書離去後, 心腹內侍方才入內,小心詢問:“您可有吩咐?”

承安現下滿心歡喜暢然, 連後背傷處都不覺痛楚,哪裡還會有什麼吩咐, 甚至於連那內侍說的話都沒怎麼聽清。

狠狠一錘床板, 他大笑出聲。

承安性情沉穩, 外在豁達, 隻有熟悉他內在的人, 才能知曉潛藏著皮相之下的掠奪本性, 然而到了這會兒,錦書好容易有了鬆動之兆,他卻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思.兔.在.線.閱.讀.

她什麼都沒說,他巴巴的湊過去,是不是太自作多情?

不對,明明都親他了,怎麼著,心裡也有他幾分立足之地吧?

肯定有!

他縮在床上想了一日,顧不得傷口疼痛,隻將尾巴搖的飛起,越想越覺得前方一片明%e5%aa%9a,希望昭然。

是因為他救她,所以才有所鬆動嗎?

還是說,見他快要死了,所以生了惻隱之心?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她心裡有他,愧疚也好,憐憫也好,隻要肯接納他,萬事都可以慢慢來。

晚間用膳時,他勉強坐起身喝粥,借著夕陽餘暉淡淡,瞧見外間黃槐決明的燦爛黃花,頭一次有閒心去賞玩。

真好。

內侍捧了湯藥過去,小心翼翼的呈給他,低聲道:“殿下用些吧,早點歇下,好生休養為上。”

為了叫人安神,湯藥中多半會加些助眠成分,承安也明白這一節,若換了平日,早就一飲而儘,可今日不知怎麼,忽然不想這麼早喝。

他想見見她。

想知道那個旖旎的%e5%90%bb,是不是他求而不得之後,生出的幻覺。

“先擱著吧。”承安這樣道。

內侍本以為伺候楚王喝藥,會是十分順當的一件事,哪知竟中途生了波折,怔神一下,道:“殿下,倘若藥涼了,會有失藥效的。”

承安卻沒搭理他,垂著眼看了看被麵上那隻仙鶴,輕輕道:“太後娘娘呢?”

“在寢宮呢。”內侍低聲回稟道。

“你去,”承安抿了抿唇,猶豫一會兒,道:“請娘娘過來一趟。”

這句話說的有些莫名,內侍是楚王心腹,對於楚王府與皇太後的關係心知肚明,今上登基前夜的那場風雲更是親眼目睹,一聽主子這樣講,簡直以為他是燒壞腦袋了。

“殿下,”他頓了頓,試探著道:“是有要事同太後娘娘相商嗎?”

承安哽了一哽,在塌上僵坐一會兒,道:“嗯。”

原來如此。

內侍鬆一口氣,屈膝道:“奴才這就去請。”

……

暮色漸深,斜陽疏晚,錦書方才用過晚膳,正臨窗而坐,賞玩那片黃槐決明,卻聽紅葉來報,說楚王身邊內侍求見。

“叫他過來吧。”她頭也沒回,如此道。

內侍真以為自己主子是有要事同太後商談,麵色沉穩,將該說的一句不落的說了,便垂首侍立一側,靜待太後回聲。

錦書目光恬淡,語氣也平和:“什麼事,竟要同我相商?”

內侍一怔,趕忙賠罪道:“娘娘恕罪,這等事情,奴才哪裡會知曉呢。”

“那就回去問問他,再來回話。”錦書道。

內侍神情一苦:“噯,奴才明白。”

那內侍走後,承安便坐在塌上胡思亂想,腦海中總沒個安寧。

今天那個%e5%90%bb,倘若隻是她一時衝動,沒多久便後悔,死不認賬,該怎麼辦?

倘若她認了,此後卻跟他橋歸橋路歸路,又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