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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時 初雲之初 4379 字 6個月前

書的耐心要比他們好多了。

她還年輕,才二十四歲,怎麼著還活不到五十?

熬也能熬死他們。

再則,她心裡很清楚,對方其實熬不起。

承熙繼位近四個月,前有先帝安排庇護,後有諸多托孤大臣保駕護航,拖得時間越久,他的位子便越穩當,對方想要得手的機會便越小。

這會兒錦瑟這條路走不通,他們隻能選擇一條更激進的。

譬如說,行刺太後,將這事兒栽贓到楚王身上。

錦書在清河行宮呆了近一個月,也算是休養得宜,臉色瞧著好多了,身體也有所恢複,想起最初出宮的目的,倒有些啼笑皆非。

這日傍晚,忽的開始落雨,雨勢並不算大,錦書坐在窗前,瞧著那株黃槐決明上的花朵被雨點打的歪歪扭扭,倒也可憐。

一隻手伸過去,將它垂在窗邊的那枝黃花兒摘了,從容的放到她麵前去,隨即將窗合上。

“娘娘身子才好些,怎麼又在風口坐著?”承安不知何時過來,輕輕道。

錦書聽出他語中關切之意,微微一笑,看向桌上那枝黃花兒,道:“我原先隻覺得它被風吹雨打可憐,你倒好,直接給摘下來了。”

承安微微一怔,隨即笑道:“我以為你喜歡呢。”

摘都摘下來了,錦書當然不會再說什麼,捏著花枝往內殿去,略加修剪,將它插進花瓶裡去了,倒也秀美彆致。

“下雨了,似乎還會越來越大,”承安看她一看,道:“真是個好日子。”

“是呀,”錦書也道:“下一夜雨,再多的痕跡也會消失無蹤。”

對視一眼,二人心照不宣。

正是雨水多的時候,加之這是河穀,暮雨瀟瀟良久,及到晚間,越下越大。

錦書用過晚膳,便吩咐人鋪床,準備睡了,等宮人們熄燈退下,卻坐起身,靠在床邊,靜靜等候今夜的結果。

雨勢漸大,將許多聲音遮掩住,一時間,耳畔似乎隻有自己的呼吸聲作響。

夜色微涼,勾起了許多惆悵,她忽然想起從前看母親寫過的一首詩來。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

征夫懷遠路,起視夜何其?

參辰皆已沒,去去從此辭。

行役在戰場,相見未有期。

握手一長歎,淚為生彆滋。

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

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那時她太小,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問母親時,她也隻是笑笑,卻什麼都沒說。

這樣的夜裡,不知怎麼,她忽然想起這首詩來。

靠在床邊,不知過了多久,外間忽然掌起燈來,不多時,紅葉的聲音傳來:“娘娘,楚王殿下過來了。”

略微一停頓,她又道:“已經肅清逆黨,禁衛有十餘人受傷,都不致命。”

“好,”錦書輕輕讚譽一聲:“吩咐厚賞他們。”

內殿的燈火重新被點起,外邊雨聲依舊,似乎有些冷,她披了大氅,方才往前殿去。

方才經過一場爭鬥,這會兒承安都是濕的,雨水順著他身上衣袍往下滴,他卻混不在意。

“應是沈氏一族的餘孽,”他道:“為首之人便是沈家之子,不知當初是怎麼脫身,潛藏在暗處鼓弄風雲。”

沈家因沈昭媛與燕王謀逆一事而被滿門抄斬,先帝不欲大造殺業,不曾問罪九族,這會兒看看,有些人真是給臉不要臉。

沈家之子悄然脫身,必然少不了這些人的手筆。

承安道:“娘娘要見見他嗎?”

“沒必要,”內殿裡有些冷,錦書緊了緊大氅:“交與大理寺,問清其中官員往來,明正典刑便是。”

承安輕輕點頭:“我這就去辦。”說完,便向她一禮,退了出去。

她在清河行宮住了將近一月,才算將這事兒了了,本該回宮去的,然而人懶散久了,再回到一個拘束地方,反倒會不自在。

“再留幾日吧。”她同宮人們這樣道。

這天下午,日光暖融融的,照的人滿心舒暢,錦書起了心思,吩咐人擺了躺椅,往花園裡去坐坐,人還沒留多久,承安便過去了。

“此間事情已了,”她淡淡道:“楚王怎麼還不回長安去?”

“鳥儘弓藏,娘娘當真打的好主意,”承安抿著唇一笑,道:“用完了我,就打算過河拆橋?”

若換了此前,錦書少不得不輕不重的譏諷幾句,然而在這兒呆的久了,她心緒柔和許多,不複此前尖銳。

擺擺手,示意宮人們退的遠些,方才道:“何必呢。”

承安目光柔和,沒有說話。

“天底下美貌的女人很多,願意跟你的更多,”她道:“何必吊死在一株槁木上。”

“那樣的人是有很多,”承安輕輕道:“可她們都不是你。”

錦書定定看他,目光微凝。

承安似乎要笑,眼睛卻忽然被什麼東西晃了一下,來不及出聲預警,隻猛地撲到她身上去,將身下人遮的嚴實。

錦書猝不及防,被他牢牢壓住,心臟猛地一顫,還不待說話,便見一支利箭破開晴空,直直往他身上去!

許是二人離得太近,她連箭尖入肉破骨的聲音都聽得分明。

承安伏在她身上,見她無恙,似乎鬆一口氣,許是她神情太過驚惶,他嘴唇動動,想要出言安撫,嘴邊卻先一步有血沫流出,眼睫閉合,昏死過去。

刺客第二支箭還未曾搭上,便有禁衛聞聲而去,隨即潛逃,行宮總管聞訊立即加強戒備,禁衛們追逐刺客而去,剩下的卻留守內殿,以防不測。

太後出行,自然是帶著太醫的,加之此前早有應敵之意,太醫們也多是擅長刀劍之傷,此刻倒是便宜。

錦書從不知人的生命會有這樣脆弱,先帝過世,早早有了征兆,她在側照顧,前前後後也有半年多,可是承安……

她看著他的臉色蒼白下來,看著他體內的熱血流出,就像是一支手指長的蠟燭,在她眼前一寸寸燃儘,化為飛灰。

先帝過世後,她有許久不曾落淚,現下守在他床前,想起他合眼前的安心目光,再見他躺在這裡生死未卜,忽然淚如雨下。

“娘娘寬心,”太醫們商討一陣,先是用藥穩住楚王現狀,隨即動手拔箭,見太後如此,再想起楚王為救太後而受傷,心中歎息:“吉人自有天佑,楚王殿下隻要能熬過今晚去,便不會有事。”

錦書麵色並不比承安好多少,靜默一會兒,方才道:“他會沒事兒嗎?”

太醫不敢將話說滿:“楚王殿下洪福齊天,自有上天護佑……”

錦書早知這些太醫們的謹慎,不耐煩再聽,擺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娘娘,先回去歇一歇吧,明日再來瞧楚王殿下,”紅葉輕聲道:“您臉色實在不好,奴婢們放心不下。”

“再難的日子都熬過來了,這會兒還怕什麼,”錦書麵前牽出一個笑來:“你們退下吧,我在這兒守著。”

紅葉有些擔心,見錦書堅持,方才退下,隻說自己便在外邊守著,若有吩咐,隻需喚她一聲。

承安在塌上昏睡,錦書便守在一側,那會兒他將她掩在身下,負傷流血時,她順手扶了一扶,直到這會兒,手上也染有血跡,隻是無心顧及罷了。

夜色漸沉,燈火昏昏,錦書今日累極了,靠著床株,不知不覺間合上了眼,隻是眉頭微蹙,眼角竟有濕意,顯然在睡夢中極不安穩。

外麵起風了。

太後遇刺,楚王重傷,一乾雜事,將原本安泰的清河行宮攪弄的人仰馬翻。

宮人們手忙腳亂,關窗時也不細致,留了一道縫隙,未曾合上。

一陣猛烈的風刮過,將窗戶吹開,發出一聲沉沉悶響,叫人心頭一震,錦書手臂不自覺一動,驚醒過來。

內殿裡燈光昏暗,承安合眼睡著,夜色之中,隻能隱約瞧出他麵部輪廓。

錦書怔怔看著他,似是出神,不知多久,方才有淚落下,重重的,熱熱的,滴到他臉上。

“哥哥。”將他的手掌貼近自己麵頰,她這樣道。

☆、第148章 親%e5%90%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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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轉醒, 是在第二日的清晨。

陽光被簾幕阻斷, 和煦綿長, 映照的內殿一片亮堂。

他眼睫緩緩動了動,雙目有些失神, 對著床帳看了一看,方才反應過來。

哦,他受傷了,怪不得躺在這裡。

按那時的動靜,想來應當傷的不輕。

可她平安無事, 那於他而言,就已經足夠了。

在塌上僵了一夜,他身上骨頭有種鈍鈍的痛, 傷處還有些難以言說的癢, 正待開口說話,卻忽的瞧見了坐在身邊的錦書。

許是昨夜驚惶勞累, 她伏在床邊睡了,眼睫纖長, 在她眼下留了一道淡淡陰翳, 眼角隱約泛紅, 似有淚意。

她哭過。

是為了他嗎?

承安定定看了她一會兒,方才受寵若驚的發現她正握住自己一隻手, 隔了一夜未動, 觸碰之下, 便覺隱隱發涼。

鬼使神差的, 他大了膽子,叫二人雙手交握,一道進了被子裡。

他救她一命,她總不會連這點小事都同他生氣吧。

日光這樣溫柔,叫他心緒也柔和起來,就著這姿勢躺著,靜靜看她。

說起來,自從他離開甘露殿後,他們已經很久,不曾有過這樣和睦靜好的時間了。

她是先帝的皇後,今上的生母,萬人之上的皇太後,無數尊貴而稱頌的頭銜加身,但對他而言,她始終都是那個叫他心頭發暖,既愛也怨的姑娘。

愛她清冷外表下的柔情,怨她溫情之下的冷漠,糾纏了這樣久,到最後,他也說不清楚那是什麼了。

或許世間愛恨,本就是一體的。

承安傷口隱隱作痛,他卻不在意,手指顫顫巍巍的伸過去,想要觸摸她光潔的麵頰。

許是趕得巧了,還不等他手指觸碰到,她便緩緩睜開了眼睛。

大概要被罵了,承安訕訕收回手指,這樣想。

隻是他這會兒身上有傷,就是罵他,也不會罵的太過分吧?

然而錦書似乎沒瞧見他伸過來的手指,也沒有馬上將二人交握的手分開,而是道:“醒了?”

承安頓了頓,輕輕應道:“嗯。”

錦書靜靜看他一看,語氣似乎帶著一層歎息:“傷口還疼嗎?”

承安微怔,隨即勉強一笑:“不疼。”

“我吩咐他們備些吃的來。”錦書似乎是信了,沒再追問,將手抽回,轉身走了。

承安躺在塌上,目送她背影遠去,心中忽的一跳。

不知道是否是他多想,她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至少,沒有像之前那樣抗拒他了。

這是好事。

他沒忍住自己唇角的翹起,徑自歡喜。

錦書吩咐人做些膳食送到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