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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時 初雲之初 4328 字 6個月前

這位楚王的,但相處的久了,見他並不叫苦喊累,凡事也親力親為,倒是有些欣賞,說起話來也不像之前那麼衝。

“喝喜酒,”他問:“殿下去不去?”

承安想了想,微微一笑:“去。”

比起長安禮節的繁瑣,漁陽的婚儀便要簡便的多,新娘子人就在新房不遠處,時辰一到,新郎去接了人,到堂前行了拜禮,就算是完事兒了。

承安還坐在椅上,伸著脖子等接下來證婚人的一通酸詞,就見所有人一窩蜂的跑出去,隻留了他和程瑋兩人。

“前幾個席位的酒菜是最好的,酒也最醇香,”程瑋行動不便,加之身上有傷,便落在後邊,整個人慢悠悠的解釋:“他們都去搶了。”

承安從沒見過這樣無組織無紀律的婚禮,蹙眉道:“我不是楚王嗎?”

換言之,即使是為了皇族的麵子,不也應該叫他坐上席嗎?

“再不去,就連湯水都沒了,”程瑋慢悠悠的從他麵前經過,客氣而揶揄的稱呼一句:“楚王殿下。”

他那話當然是說的誇張,但實際上,等承安過去的時候,也沒幾個地方有空位了。

“滾滾滾,”方緒一條腿占了三個位置,一個是自己的,另兩個是承安的程瑋的,正將過去搶位置的人趕走,扭頭一見他們倆蝸牛一樣挪過來,就有點急了:“快點,趕集呢你們倆!”

燕地的男人是剽悍的,女人也是豪爽的,酒很香,也很辣。

承安喝多了醇厚柔和的宮廷禦酒,一嘗這裡的烈酒,險些一口吐出來,隻是周圍人都看著,就生咽了下去。

方緒這才心滿意足的扭過頭去:“這才對嘛。”

“姓方的,你又糊弄人了!”一個清脆中帶著爽利的聲音傳來,竟是新娘子過來了:“那種烈酒,便是喝慣了的貿然來一口都受不住,更彆說這位小哥這種,一見就是頭一次唱的了。”

“刑六娘,彆人都不說,怎麼就你多管閒事,”方緒哼道:“彆一口一個小哥叫這麼親熱,你第一次出嫁的時候,人家還沒個凳子高呢。”

“呸!”一席人都笑了,刑六娘也跟著笑,明豔動人:“照你這麼說,我生第一個娃娃的時候,你還沒我鞋麵高呢!”

一群人哄笑開,連承安都忍不住笑了。

笑完之後,他才低聲去問身邊的程瑋:“怎麼,這位六娘子,是二嫁嗎?”

“是啊,”程瑋也沒遮掩,大大方方道:“她原是雲中副將邢灣的女兒,先嫁漁陽振威校尉馮平,生有一子一女,馮將軍戰死後,再行改嫁。”

本朝並未強迫寡婦守節,再嫁的也不是沒有,然而承安聽得臉色一變,壓著聲音問程瑋:“今天的新郎——”

“哦,”程瑋知道他想問什麼,道:“你猜的沒錯,新郎馮毅,便是她先夫的胞弟。”

承安心中湧起一片驚濤駭浪,隻是素來沉穩,方才將將掩下。

“沒人說什麼嗎?”在心中措辭良久,他輕輕問程瑋。

“有什麼好說的?”回答他問題的不是程瑋,卻是不知何時過來敬酒的刑六娘,親自為承安斟酒,她落落大方道:“先夫在時,我沒做過對不起他的事,孝養父母,教導子女,他死後守孝三年,再嫁新夫,何錯之有?”

“逝者已矣,活著的不該再將自己一生搭上,過成行屍走肉,”她笑的明朗:“俯仰無愧於天,這就夠了。”

承安在長安呆的久了,從沒聽人說過這樣大膽之語,許是此前喝過的酒在蠢蠢欲動,他的心忽然燙了起來。

站起身,他真心實意道:“六娘子,敬你一杯。”

“人生得意須儘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我們都是漁陽人氏,指不定那天匈奴人就打過來了,反倒沒有長安人那些矜貴計較。”

“我還當你會說我不知廉恥呢,”刑六娘接過那酒盞一飲而儘,莞爾道:“畢竟你是長安來的,未必看的上我們這種粗魯作態。”

承安將杯中酒喝儘,用一句彆人說給他聽的話來回答:“都是人。”

☆、第89章 多餘

承安是同程瑋一道返京的, 在三月的末尾。

前者是皇子, 鎮守後方出謀劃策還成,深入大漠追擊,卻是不好了。

萬一出事,誰擔得起責任?

而程瑋身上帶傷,除去肩上之外, 後邊艱難的守城之中另有劍傷, 隨承安一道回長安休養。

畢竟是得勝而歸, 一路上的歡迎自不必說,人還沒回到長安, 宮裡便降旨嘉獎, 將賞賜源源不斷的送到了各自府上。

等到大軍還朝,一道加封時, 得到的東西隻怕會更多。

聖上前些日子事忙, 難免忽略了許多,這會兒清閒下來, 也有空慢慢彌補。

大公主是他長女,又是頭一個出嫁的, 除去出嫁時候儀駕比照嫡出之外,嫁妝也比二公主高上一倍, 極顯恩寵。

這些日子, 聖上常去看她,又叫了曲家人入宮一見,敲打勉勵幾句, 免得長女嫁人之後,被夫家拿捏欺負。

錦書知道他心中感傷——不知不覺中孩子都大了,眼見著都要嫁作他人婦了。

然而她畢竟隻是嫡母,並非生母,倒也不好多說什麼。

比起大公主這樣的恩遇來,二公主的待遇便差了許多。

她是次女,以嫡出公主儀駕出嫁這種事情,想都彆想。

至於嫁妝,更是遠不如大公主豐厚。

賢妃畢竟不是她生母,又要為親生兒子趙王操持,哪裡肯為她儘心儘力,加之她此前自儘一事惡了帝後,二人也沒有額外給什麼賞賜做臉。

公主出嫁,錦書作為嫡母,少不得要賞賜添妝的,隻是究竟添多少,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二公主那一份當然不會少,但比起大公主來不如,彆人也沒什麼好說的。

誰還沒個親疏遠近呢。

二公主也知道聖上與皇後對自己情分淡薄,倒沒巴巴的湊過去自取其辱,隻是對著賢妃時,少不得要伏小做低,多說幾句好話了。

然而這會兒賢妃比誰都煩,哪裡願意搭理她,三言兩語就給打發了。

趙王與陳薇的婚事取消,婚禮自然也給取消了,可是直到這會兒,聖上也沒再提起,叫趙王娶妻一事。

楚王得勝而歸,風頭正勁。

皇後所出的小太子活潑可愛,最討聖上喜歡。

娘家嫂嫂正興風作浪,攪得蕭家人頭大。

底下二公主還不省心,屢屢上門。

一連串的壞事堆在一起,賢妃都覺得心中一片雜亂,頭大如鬥。

沒過幾日,錦書便聽人來回話,說賢妃又病了,頭疼的厲害,已經幾日下不得床了。

在心底笑幾聲,吩咐人賞了藥材過去,她沒再多管。

聖上這會兒得了功夫,便開始哄自己小兒子高興,之前他好久沒見人家,可是將胖娃娃給惹惱了,一連許久都不搭理父皇。

既不肯叫他抱,跟他說話也不理會,傲嬌的不得了。

可是說歸說,他雖是很記仇的性子,對著最喜歡的父皇和母後時,其實也很好哄。

聖上溫柔的說了幾日好話,又抱著他出去看花喂魚,小意討好,等到第二日晚上的時候,父子倆就親熱熱的湊到一起,大手跟小手貼在一起,你拍我我拍你玩兒的高興了。

錦書看著胖娃娃被糊弄過去,揶揄的說了聖上幾句,就由得他們父子倆一起玩兒了。

這日的中午,太陽極是晴朗,叫人心裡跟著明堂堂的,聖上前朝有事,用過晚膳之後,便往含元殿去了。

錦書抱著兒子去午睡,可他上午跟父皇一起玩兒野了,不願意去睡,吵著要出去玩兒,實在沒辦法,就抱著往花園裡去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已經是三月末,□□正滿園,花開的姹紫嫣紅,承熙一雙眼睛轉個不停,東看看,西看看,都要不夠用了。

錦書被他可愛神情惹得發笑,禁不住湊過去親了親他長長眼睫,惹得胖娃娃笑著往後躲,眼睛都彎起來了。

娘倆在花園裡消磨了將近兩個時辰,錦書見兒子不困,也沒硬逼著他去睡,而是抱著到了宮人們收拾好的涼亭裡,叫取了點心茶水,以及軟墊和承熙的玩具,留在裡邊了。

承熙七個月大,雖然不會爬,但是已經會滾了,比起此前隻會翻身的他,顯然是多了一樁武藝。

——相對的,嬤嬤們也得更仔細些,以防他太歡騰,不小心給摔了。

這樣的時節,虞美人已經開了,明燦燦的一片黃,招人的很。

承熙手裡還捏著一支,玩兒夠了之後,便伸手去拉母後。

錦書以為他是想給自己,正伸手去接時,承熙卻將手給收回去了。

“怎麼了,”她假意傷心:“承熙舍不得將這朵花,給母後嗎?”

承熙當然不會回應她,隻是將小手伸過去拉她衣襟,叫她低頭,等錦書照他意思做了之後,才略微用力,簪到母後發髻上了。

他力氣那麼小,簪花也不夠格,可是錦書明白他心意,便順手正了正:“好不好看?”

承熙目光亮閃閃的看著她,將小手拍的直響,高興極了。

“油滑,”錦書心中熨帖極了,輕輕撓他癢癢:“這麼小就知道討人歡心,長大了不知要騙多少姑娘呢。”

承熙笑的打滾,隻想躲開母後的手指,偏生被錦書按住,老老實實的躺在她身邊,好容易等母後鬆手,笑的眼睫上都帶淚了。

“可不能怪太子殿下,”紅葉遞了帕子給錦書,笑道:“除去聖上經常為娘娘簪花,小殿下可沒彆處學。”

錦書想了想,還真是,好笑之餘,又有點不好意思。

“你呀,”她溫柔的為兒子擦了擦眼睛:“好的不學壞的學。”

承熙圓滾滾的小身子躺在軟墊上,咬著手指看她,目光純淨極了。

“起風了,”抬頭看了看天色,錦書將兒子抱起:“咱們早些回去吧。”

她們在外邊消磨的時間太久,這會兒其實已經快到傍晚了,夕陽西下,內殿裡簾幕低垂,有種昏暗的溫柔。

若是換了彆的時候,必然早早掌燈,一片通明。

隻是前些日子前線膠著,錦書下令後宮減縮開支,從甘露殿起,連掌燈的時辰都往後延遲了。

像是現在這樣,遠遠的看過去,這座宮闕少了華貴,卻多了幾分尋常人家的溫暖柔和。

倒也極美。

錦書抱著承熙進殿,人還沒過去,便有內侍迎上來,聲音激動:“娘娘,楚王殿下回來了!”

“回來了?”錦書早知他今日回宮,午後便去見聖上,雖不吃驚,卻也歡喜:“人呢?”

那內侍還沒說話,承安的身影便從內殿出來,問安行禮之後,深深看著她,道:“一彆多日,娘娘可還好嗎?”

“好,人在宮裡,怎麼會不好?”

幾個月不見,他黑了,也瘦了,臉頰上還留有一道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