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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時 初雲之初 4305 字 6個月前

?”

“是啊,”錦書靠在聖上懷裡,瞧不見他神情,隻聽他語氣舒緩,未有異樣,便溫聲道:“承安年紀比承庭還大些,承庭都有王妃了,他卻還沒有,總歸是不好看。”

聖上不知在想些什麼,沒有說話。

錦書被這突如其來的沉默惹得心頭微驚,正直起身來看他神情,又覺得太過刻意,便伏在聖上懷裡,輕聲問道:“七郎,你怎麼不說話了?”

聖上握住她一隻手,有意無意的揉捏她指尖:“說什麼?”

“還能說什麼,”錦書詫異道:“我方才問的話呀。”

“哦,方才問的話,”聖上語氣含笑,隱約帶著幾分心滿意足,低頭去親了親她額頭,方才徐徐道:“憐憐。”

“噯。”錦書輕輕應了,隨即又問:“怎麼了?”

“也沒什麼,”聖上依舊低著頭,叫二人額頭抵在一起:“朕隻是想告訴你,你的七郎,他是真心喜歡你。”

☆、第63章 事敗

這次的弘文閣講書, 既有諸多名宿列席, 更有此次春闈舉子出場, 地點又不是設在官寮,風聲一傳出去,便引得許多人前往觀望。

——萬一真從其中挑揀出幾個無能之輩, 那才叫好玩兒呢。

抱有這種看笑話心思的人, 是最多的。

張英作為此次春闈的總考官, 這樣的場合,自然是要親自下場坐鎮, 承安被聖上吩咐協理科舉舞弊案,又是皇子身份,也在他身邊占了一個位置。

今早辰時一刻, 弘文閣外的兩麵巨鼓擂響, 直震得人心生波瀾——講書開始了。

此事張英與承安曾聯名上書聖上, 他自是知道的。

是以哪怕今日無朝,他也早早醒了。

錦書倒是看得開, 說不去管便不去管, 聖上時她便合眼睡著,如此靜默了一陣兒,竟還是沒有動靜。

聖上心中不覺有些欽佩, 見她眼睫低垂,睡得正好,也沒有去攪擾,隻順勢將她攬的更緊些, 一道合上了眼。

而在弘文閣內,承安正坐在張英身側,低垂著眼,聚精會神的聽場內說話,靜默如一尊雕像。

張英更是沉穩,麵色不露絲毫痕跡,笑意恬淡而溫和。

如此聽了小半個時辰,到了場中名宿考校學子的時候,二人才齊齊正容,抬眼去看。

承安這幾日在宮外,往姚家跑的多些,對於姚軒也有所了解,更能明白錦書前些日子的淡然,究竟有什麼樣的底氣支撐,所以見他第一個被問到,也絲毫不顯擔憂。

這些日子以來,外邊兒對於姚軒的爭議是最大的,這會兒周遭人聽他不慌不忙的說完,言之有物,條理明晰,心中已是歎服,再見那名宿含笑頷首的模樣,更是欽佩,不知不覺間,連質疑聲都少了好些。

承安沒說話,張英也沒說話,隻坐在上首,沉默的做個泥塑觀眾。

如此幾位名宿過去,諸位舉子皆是表現不俗,顯然並非庸碌之輩,周遭圍觀之人的神色也從質疑,順理成章的轉為欽佩。

在這期間,張英始終麵不改色,沉穩的很,待到劍南道出身的李載登場時,他才低著頭,發出低而短促的一聲笑。

“張大人,”承安被他笑的心頭一突,不由側目看他:“有何指教?”

“殿下客氣,”張英低聲笑道:“指教不敢當,隻是見了故人,發出一笑罷了。”

“故人?”承安目光在李載身上一掃而過:“張大人,認識李先生嗎?”

“倒也算不得認識,”張英目光微深:“幾年前在漢陽,曾經有過一麵之緣。”

他這句話說的有些莫名其妙,承安在腦海中轉了幾轉,才反應過來。

他畢竟還年輕,耳目也少,自然不必張英這等老臣消息靈敏。

若是聖上在這兒,隨即便會反應過來,能夠叫張英這位權臣與李載這位名士同時出席,且還是在漢陽之地的盛會,隻會是蕭氏一族的家祭。

張英的意思是,現下這位坐場上的李載,極有可能……是站在蕭家那邊的。

不易察覺的看一眼場中的姚軒,承安正色起來。

“——巧詐不如拙誠,惟誠可得人心,若行詭道,反而徒惹人笑。”

李載登場的第一句話,便是出自韓非子,加之他麵上微微哂笑之色,平白叫人多思。

彆人還未曾反應過來,他前邊登場的幾位名宿麵色便是一變,目露不悅之意。

都是千年的狐狸,一群人也是時不時會見的,說的粗俗點,一撅尾巴,就知道對方要拉什麼屎。

李載似是而非的說上這麼一句,分明是暗指前幾個人放水,幫著彆人過關,如此一來,這幾人臉色會好才怪呢。

聽出來的不僅僅隻有這幾人,場中其餘人也察覺幾分,不覺生出幾分狐疑——這些舉子們此前答得這樣好,總不能是事先跟名宿大家們串通好了,做戲給人瞧,安定民心吧?

這念頭一升起來,席間人頓時竊竊私語起來。

“肅靜,”張英示意糾儀禦史出聲:“無故喧嘩者,逐之出,場內不得高聲!”

官方的威懾力總是有的,能夠入內的自然也不是平頭百姓,剛剛喧鬨起來的會場旋即安靜下來,一雙雙眼睛不約而同的在李載與姚軒身上打轉,等著得個分明。

李載笑了一笑,對於自己造成的局麵混不在意,撫了撫下頜胡須,繼續講說起來。

姚軒聽他先前一句,心中便有所悟,隻是早有準備,倒也不在意,聚精會神的細聽,靜待接下來的詢問。

李載講說的時間不長,較之前幾人更短些,初一說完,便轉向坐在一側的姚軒,沉聲問道:“愛臣太親,必危其身;人臣太貴,必易主位;主妾無等,必危嫡子;兄弟不服,必危社稷;

臣聞千乘之君無備,必有百乘之臣在其側,以徒其民而傾其國;萬乘之君無備,必有千乘之家在其側,以徒其威而傾其國。

是以奸臣蕃息,主道衰亡。”

他麵色平和,隻是目光隱約諷刺:“韓非子此言,於今日較之,如何?”

此言出自《韓非子,愛臣第四》,講的也是韓非子一貫的主張。

隻是,李載問的題目,卻是誅心。

太過於親近,所以造成災厄,有意無意的,似乎是在指代備受寵愛的中宮,以及接連被加恩的姚家。

“奸臣蕃息,主道衰亡”八個字,對於臣子而言,哪一個不是萬丈深淵?

更不必說,李載明晃晃的問出來——於今日較之,如何。

一時間,場內一片寂寂,輕不可聞的呼吸聲中,所有人齊齊望到了姚軒麵上,帶著或探究或擔憂或幸災樂禍。

姚軒目光無波無瀾,頷首向李載致禮,同樣以韓非子之言還擊:“目失鏡,則無以正須眉;身失道,則無以知迷惑。先生請恕學生失禮——以古道論今事,本就虛妄。”

“法者,天下之公器也,變者,天下之公理也,人主無威而重在左右,今上聖明,何至於此,”他神情凜然,反問道:“先生以為如何?”

“佩服,”李載聽他引韓非子之言,依次反駁過去,也不反駁,隻是眯著眼睛一笑:“早就聽人說你善辯,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確實厲害。”

“以人言善我 ,必以人言罪我,”姚軒同樣一笑:“先生謬讚,學生愧不敢當。”

因為彆人的話讚譽我,必然也會因為彆人的話而責難我,同樣出自韓非子的名篇。

他這反擊,來的又快又狠。

“真是一點兒也不吃虧,”李載又是一笑,卻也沒有再說下去,隻是直起身來向他作揖,算是服輸。

他也是法家名宿,少有低頭的時候,現下如此,倒是叫場上人一驚,連帶著幾位大家也微有變色,注目於姚軒時,目光更顯褒揚。

畢竟是前輩名宿,現下如此,姚軒也不拿大,同樣作揖還禮,算了了解此樁。▲思▲兔▲在▲線▲閱▲讀▲

李載吃了一虧,也不再同姚軒說下去,轉而去問春闈的第二名了。

“我隻知姚軒策論寫的好,”張英聽他們說完,目露讚譽之意,向承安道:“今日一見,才知他口齒也這樣淩厲。不錯。”

春闈的時候,便是張英親自點了姚軒頭名,這樣說一句,倒也言之有據。

承安聽他這樣講,也不知怎麼,頭腦中忽然想起,與姚軒一般生有一對梨渦的錦書來。

論及口齒,她也是一等一的犀利。

若非親眼所見,誰又能相信,那樣秀美婀娜的身姿之下,居然潛藏著這樣犀利而決絕的魂靈?

他不覺有些出神,過了一會兒,才聽見張英喚他:“殿下,殿下?”

承安猝然清醒過來,將方才怔然掩飾掉,溫聲問道:“張大人有何見教?”

“不敢,不敢,”張英捏著自己手腕上的佛珠微笑:“隻是見殿下神遊,提一提罷了。”

承安低眼去看麵前擱著的那隻汝窯茶盞,無意多說,便低低一笑:“謝過張大人了。”

張英似乎心緒頗佳,手指在佛珠紋路上摸了摸,語氣隱約揶揄:“見殿下神色,是想起心儀的姑娘了嗎?”

承安心頭本是沉沉墜到底的,聽他這樣講,也不知怎麼,竟搖搖晃晃的重新升了起來。

“是呀。”他合上眼,掩住心中的沉鬱,輕輕這樣道。

張英前一句本也隻是打趣,哪裡想得到承安竟真的應了。

目光一抬,卻見這位素來不動聲色的二皇子臉上,竟隱約有些頹然,不覺也是一滯。

——誰沒個年少輕狂呢。

他在心中輕輕歎了一句,沒有再說下去。

臨近午時,這場盛會也不過隻經了一半兒,可是該知道的,大家都已經知道了。

至少在席上的一眾舉子,皆是發揮正常,對得起自己在春闈中所獲得的名次。

最是引人注目的會元姚軒,更是不負眾望,麵對一眾名宿大家侃侃而談,不露怯意,言之有道,不得不叫人讚歎。

彼此之間若是隻差距一點兒,會叫人不服氣,可若是差得多了,便隻能望洋興歎,自愧不如了。

姚軒這一關,便算是過了。

接下來要頭疼的,可不是他了。

這會兒,趙家正是一片烏煙瘴氣。

“李載到底是怎麼做事的!”賢妃胞姐,趙旭遠之母蕭氏眉頭蹙的死緊,渾然不知大禍將至,隻怫然不悅道:“竟這般輕易的叫姚軒過關,平白給他做臉!”

李載本是想為難一下姚軒的,哪裡想得到反而被姚軒踩著,將名聲傳的更遠,這一回合下來,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畢竟是大庭廣眾,也不好做的太明顯,”趙旭遠麵色陰冷,寒聲道:“再則,他此前欠了舅舅一個人情,這才肯出麵相助,能不能成功,卻是不一定的。”

“我看,分明是他有意放水!”蕭氏恨得牙癢:“好容易有機會將姚家拖下去,居然就這樣眼見著機會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