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撓了癢癢,一時咯咯笑個不停,口中討饒道:“沒有沒有,七郎誠信君子,是憐憐小氣了。”
“誠信君子那倒也不是,”聖上想了想,方才湊到她耳邊去,悶笑道:“前不久那夜,朕說隻一親芳澤便心滿意足,可到最後,還是食言了。”
錦書大窘,麵頰飛紅,伸手去堵他唇:“誰要聽你說這個,好不羞人”
“羞都羞了,還有什麼不好說的”聖上笑道:“憐憐那日罵了朕半宿無恥,朕都記得呢。”
錦書惱的連連拍他,卻被聖上順手將那柄團扇捉去,在雪白脖頸上親了一口,微熱的氣息落下,癢的直往邊上躲。
二人正嬉鬨著,便聽外邊寧海總管聲音低低響起,夜色之中,有種難言的波瀾。
“聖上,”他低聲道:“二殿下求見,正在外邊等著呢。”
作者有話要說: 修羅場準備中
☆、第45章 暗湧
聖上聽了寧海總管回稟, 麵色卻是不變,隻是, 卻也瞧不出多少對於這個兒子的親近之意。
低頭去看錦書,他低聲問:“他過來做什麼?”
“我如何能知曉,”錦書亦是不解, 頓了一頓,方才釋然:“明日諸皇子便要開課,大抵是過來謝上一謝的。”
掃一眼自己此刻裝扮, 她道:“有這份心便是了, 夜裡求見總歸是不便, 打發他走吧。”
“算了,”聖上拿手指輕輕點她麵頰,含笑道:“人都來了, 你見都不見, 便趕走了, 也是冷心。”
聽他這樣說, 不知道的, 還以為他對承安何等親近呢。
錦書心裡這樣想, 卻不會說出來, 隻扶著他的肩,作勢起身, 道:“我頭發還散著,這樣見他,未免輕佻, 還是往屏風後避一避去。”
“怕什麼,”聖上看著她笑:“既有母子名分,又有朕與內侍宮人在此,有什麼好避諱的。”
錦書拿團扇拍他,正待說話,便聽外邊寧海總管又一次問:“聖上,聖上?
二殿下還在外邊等著,您與娘娘,可要見他一見?”
聖上捉住錦書一隻手,含笑道:“叫他進來。”
寧海總管的聲音低低傳來:“是。”
聖上自己不計較,錦書也不是什麼非要在意細枝末節之人,聽得內殿門被打開,兩個宮人迎著承安入內,也不躲避,隻拿團扇遮了半張臉,慵懶的枕著聖上腿,聽這對感情淡薄的父子說話。
承安沉靜的性情,並沒有因為由皇後教養,身份變化而有所改變,隻是愈發平和,淡然之中有些叫人下意識屏氣息聲的東西在。
按部就班的行禮,他方才道:“明日便是文苑開課之日,應當來同娘娘道一聲謝,隻是今日宮宴,直到此刻方才得了空暇,請父皇母後見諒。”
聖上顯然不打算假惺惺的做出一幅父子相和之態,隻淡淡道:“好好念書,彆辜負了你母後一番心意。”
承安低著頭,唇抿的很緊,隻有說話時,才能隱約見出幾分鬆動:“是,兒臣明白。”
“那就好,”聖上無可無不可的應了一聲,隨即去問錦書:“憐憐可有什麼話要同他講?”
錦書不意他當著承安的麵稱呼自己“憐憐”,心下微覺訝異,麵上卻不動聲色。
搖了搖頭,她道:“沒有。”
聖上於是一笑,抬眼向承安道:“退下吧。”
承安立在原地,聽她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沒有”,心頭便是一堵,拿餘光去看時,卻見她連眼皮都沒抬,隻慵懶的半合著眼,似睡非睡,當真無情。
也是,他在心底淡淡一哂。
他不過是一個被輕視的、不得寵的皇子,連現下好些的境遇都是依仗她得來的,有什麼資格被她高看?
轉過身,承安退出去了。
命婦宮宴已了,這一年也算是開始了。
第二日清晨,宮妃們便按製往甘露殿去,同皇後請安。
聖上今日上朝,早早便起身,往含元殿去了。
一日之計在於晨,錦書雖有孕,卻也還未曾出現嗜睡之狀,聖上起身時,便隨之起了,梳妝打扮,同他一道用了早膳。
六宮中少有高位者,唯一有資格出席命婦宮宴的賢妃,昨日也被皇後重重打了臉,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小心起來,早早候在了甘露殿外。
外邊風冷,這群人都是嬌貴慣了的,錦書無意為難,叫她們入殿來等,免得在外吹風,受涼生病。
甘露殿本就是寵妃居所,錦書冊封貴妃之前,聖上特意吩咐人整修,待到封後,更是著意添了許多東西,人一入內,便覺富麗堂皇,華貴難言,當真是叫人歆羨。
黃才人轉著眼睛看了一圈兒,目光在周遭飾物上流連不去,左右皇後未至,便壓著嗓子同一側曲修容抱怨:“看看皇後娘娘這兒,再看看我那兒,果真是天上地下,戲文裡是怎麼說的來著——這地方,怕是神仙也住得!”
“妹妹有酸話,也彆對著我說,隻管找皇後娘娘分辨,同聖上訴苦去。”
曲修容是二公主生母,雖說膝下無子,卻也有公主依靠,日子比黃才人好多了。
加之昨日宮宴,皇後訓斥靜儀長公主之女陳薇,或多或少的都是為二公主做臉,她也念皇後幾分好。
“姐姐有二公主在,自是不愁的,哪裡像是我們,”黃才人伸手去撫麵頰,不無幽怨:“年紀也不小了,身下卻沒個一兒半女,哪一日人沒了,都不知道叫誰送終。”
“呸呸呸,大好的日子,說什麼晦氣話,你不忌諱,我還嫌棄呢!”曲修容蹙眉:“彆說的自己馬上就老了一樣,你還不到三十呢,兒女皆是緣法,心誠總會有的。”
“我也是糊塗了,才說出這些來,姐姐彆生氣,”黃才人連忙彌補,苦笑道:“聖上隻守著皇後娘娘,都不往彆人那裡去,我便是再心誠,也是徒勞無功啊。”
“誰說不是呢,”一有人開了腔,其餘人便有些按捺不住了:“若是彆的時候也就罷了,現下娘娘有孕,不便侍君,還整日黏著聖上,便有些過分了。”
“——總不能,連湯都不給彆人喝吧。”
“就是呀。”
一連幾個低位妃嬪抱怨起來,聲音雖低,怨氣卻重,賢妃坐在上首冷眼旁觀,麵上不顯,隻有在側過臉去,望向窗外時,眼底才閃過一絲冷笑。
身側的宮人低著頭,拿目光問她——要不要製止?
她唇角扯出一點笑意,隨即便落了下去。
獨占聖上的是姚氏,要收拾爛攤子的,也該是她自己,關彆人什麼事呢。
說不準,等姚氏過來的時候,她還會推波助瀾一二。
昨日宮宴之上,靜儀長公主慘敗,王家更是連臉都被聖上抽腫了,賢妃這邊,算是損失慘重。
因為見死不救,王家那邊對她也生出幾分不滿,隻是這事兒畢竟是聖上親自裁決,便是她這個賢妃下場,也於事無補,這才未曾在兩下裡造成什麼大的裂痕。
如今也隻是過了一日功夫,她對姚氏,可依舊恨得牙癢呢。
賢妃正低頭想著,便聽黃才人聲音哀怨的傳過來:“賢妃娘娘,除去皇後,您可是後宮中位分最高的,您不說話,姐妹們就更沒人敢說話了。”
賢妃自己還一頭亂賬呢,哪裡願意摻和這些事情,她畢竟有三皇子這個兒子在,怎麼都是不虧的。
略一停頓,她正想勸說黃才人幾句,便見其餘宮妃肅了神色,起身來迎,心下當即明悟過來——皇後來了。
錦書扶著紅葉的手過去,便被底下幾個低位嬪妃哀怨的目光刮了幾下,她也懶得搭理,隻合著日子,說了幾句吉利話,便打發她們走。
幾個低階嬪妃好容易才提起勇氣來,哪裡是這樣容易散的,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黃才人第一個站出來說的。°思°兔°網°
“娘娘,後宮之中講究的是雨露均沾,可不是吃獨食,”黃氏出身清流文臣之家,底氣也硬:“您既懷有身孕,不便侍君,還自己一個人占著聖上不許彆人沾,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錦書聽她開了個頭兒,便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麼,既不打斷,也不動氣,隻笑%e5%90%9f%e5%90%9f聽她說完。
說起來,這些女人也是可憐。
聖上言出必行,說不再有彆人,便不再有彆人,有時也會去看望她們所出的皇子公主,卻沒有留宿過。
他若真能堅持下去,這些女人隻怕都要守活寡,在宮中空熬了。
可是,錦書也不打算將自己的善心四處發放,學曆代賢後,做什麼雨露均沾的賢德之事。
偌大天下,沒有任何人、有任何義務要對彆人好。
錦書入宮之前,對自己的將來有過無數種念想。
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在宮裡呆夠了年頭,放出宮去,或者找個尋常人嫁了,或者守著兩個弟弟過日子。
最壞的結果,則是殞命宮中,無聲無息的消失在塵埃中,不被任何人知道。
她從來都不覺得,任何人進了深宮之後,聖上或者總管或者尚宮之類的人,有義務要叫她過得快活,且萬事如意。
要是這樣,想要入宮的人,豈不是擠破腦袋了。
說的難聽些,你算什麼東西,天下人都得供著你,叫你順風順水?
後宮中的女人與尋常奴才沒有什麼大的分彆,甚至於,隻是一個精致華美些的瓷器。
聖上高興了,便寵愛些,擺的高些,叫彆人都瞧得見,瞪著眼睛豔羨一會兒。
聖上若是不高興了,便將它擱在角落裡生灰長蟲,結一層細密而寂寞的蛛網。
聖上倘若生氣了,將它摔在地上,碾成粉末兒,風一吹,消散的乾乾淨淨,也沒人會說什麼。
一個器物罷了,沒了就沒了,誰在乎呢。
錦書甚至有理由相信,今日聖上將黃氏殺了,同黃家說一聲,他日黃家還會再送一個姑娘進來,頂替前者的位置。
家族的榮耀麵前,個人是微不足道的。
既然選擇進宮,便要做好寂寥一生的準備,她很忙,沒有那麼多閒功夫,隨意對人施加她的善心。
“你說的倒也有道理,隻是,還是有些地方不對。”
錦書耐心聽黃才人說完,方才開口:“腿是聖上自己的,他要去哪裡,皆是隨他心意,如何能怪到本宮身上去?難道,還得本宮將聖上綁到你們那兒去不成?”
黃才人被說的語塞,麵上閃過一抹氣惱之色。
賢妃本是在側冷眼旁觀,卻被錦書這句話刺的心頭一痛,手指略微用力捏住茶盞一側,被內裡茶水透出的熱度燙了一燙,才將將回過神來。
“黃才人說話冒失,人卻不壞,皇後娘娘彆同她計較。”
賢妃拉了黃才人一把,道:“隻是娘娘身為皇後,自是應當勸說聖上以子嗣為重,不要使得後宮不安才是,娘娘說,是不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