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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時 初雲之初 4450 字 6個月前

池乍亂,還是頭一次。

冷靜而克製的度過了前半生,卻在這檔口遇到了這樣美的變故。

這是年少時不曾有過的情思悸動,或許再也不會有了,不試一試,他不忍忘懷。

儘管錦書始終淡淡的,他也不肯氣餒。

聖上不知道她喜歡什麼,便一樣一樣的送過去,試探她心意。

隻可惜,襄王有意,神女無夢。

他若是賞東西與她,她隻是收著,也不推拒,卻從沒有用過,神色似是佛寺前的臘梅,清淡之中不帶情思。

當真絕情。

聖上雖肯放下`身段示好,骨子裡卻仍舊有君主的倨然。

這樣近乎青澀的情意沒有得到任何回複,她始終不予理會,即使他是天子,也難免會困窘傷神。

一來二去,兩人便冷了下來。

倒不是錦書怠慢,而是聖上沉著臉,不搭理她了。

那之後,也有人暗地裡嚼舌根,說她太過拿喬,反失了聖心之類的譏諷嘲笑。

隻是,那話傳出去沒多久,說話的人便不見了,借著這關係,錦書身邊倒是清淨許多。

她也心寬,對此隻當不曾察覺,每日做了自己本職,便似往常一般候在一側,似是觀音玉瓶中的柳枝,安然之中帶著沉穩,寵辱不驚。

聖上見了,愈發鬱卒起來,卻也沒有言語。

如此一室寂靜,一直到了晚膳時分。

聖上麵色不虞,語氣也沉,吩咐人擺酒後,便半合著眼,不說話了。

含元殿中最不缺乏察言觀色之輩,內侍們自然能察覺出聖上不善。

不說是年輕的,便是寧海這種經過無數風浪的,也斂氣屏聲的侍立一側,紋絲不動。

錦書收了茶盞,正要往外殿去,卻被捧著酒壺的夏邑與夏林拉住了。

“姐姐救命,”兩個人隻差沒流眼淚了,哀求道:“聖上麵有怒意,我們毛手毛腳,唯恐犯了忌諱,還請姐姐幫上一幫。”

說到底,他們也是因為自己,才受了無妄之災,倒也可憐。

錦書沉默一會兒,接了酒壺過來:“往日裡,這時你們也該散了,早些回去吧。”

那二人心下一鬆,千恩萬謝的去了。

錦書端著漆金托盤進了內殿,便見聖上盤膝而坐,手肘置於暖炕的桌子上,一手撐住下頜,不知在想些什麼,見她進來,目光才微微動了一下。

留在內殿的幾個內侍對視一眼,悄悄的退了出去。

錦書似是沒有察覺,走到近前去,向聖上屈膝施禮:“聖上安。”

聖上看著她,目光沉沉,道:“朕不安。”

錦書被他說的微驚,抬眼去看時,卻望見了他眼底湧動的難言波濤。

突如其來的,她心中一顫,是似曾相識的波動。

聖上執起酒壺,自酌自飲一杯,才看向她,緩緩道:“朕很難過。”

這話有些難接,錦書聽了,一時之間,竟也不知應該如何開口。

聖上卻不等她回複,笑了一笑,再度飲了一杯之後,問她:“會喝酒嗎?”

錦書沉默著搖頭:“不會。”

聖上定定看她一會兒,忽的伸出手來:“過來。”

錦書眼瞼微垂,將自己手掌遞了過去。

指尖堪堪落到他掌心,他便緊緊握住,臂上用力,將她整個人都帶過去,順勢抱到了身邊。

“陪朕待一會兒,”聖上攬住她,聲音低低的:“彆不理人。”

錦書半靠在他懷裡,同樣低聲的道:“是。”

聖上聽她這樣說,便不再開口,也不動桌上禦膳,隻是為自己斟酒,一杯接一杯,總是不停。

如此過了許久,錦書終於伸手握住他手腕,低聲勸道:“空腹喝酒傷身,聖上已經飲了許多,今日便先歇下吧。”

聖上手腕一頓,卻不言語,隻是掙開她手,將杯中酒飲儘。

錦書眉頭微蹙,正待開口,他卻低下頭,含住她的唇,將口中餘酒喂了進去。

辣辣的,帶著有些嗆人的醇香。

隻是小小一口,錦書便嗆得咳了起來,嗓子裡像是進了一把花椒,麻麻的難受。

她伸手去推聖上%e8%83%b8膛,卻未曾如願,隻好拿帕子掩口,連連咳了許久,麵色不覺緋紅。

聖上撫著她的背,等她平靜下來,才低聲問:“難受嗎?”

錦書壓住升騰起的咳意,正待開口,卻聽聖上開口了:“你不肯理朕的時候,朕也是這般滋味。”

他看著她的眼睛,目光深處仿佛有一顆星:“隻多不少。”

錦書被他說得一怔,一時間,竟不知應該說什麼才好。

聖上卻不看她,隻是自一側玉盤中取了一隻石榴,邊剝邊問:“朕今年三十有一,年過而立,從未有過如此低聲下氣,可繞不過自己心意,總想再問一問。”

石榴鮮紅的皮被剝開一角,露出裡麵%e4%b9%b3白色的薄膜狀隔閡,與鮮亮剔透的果粒,燈光之下亮晶晶的,似是夏日最紅的芍藥一般灼豔。

聖上停了手,看著石榴內裡的密密紅粒,低聲道:“你還是……不願意嗎?”

錦書目光落在一側暈黃著跳躍的燈火上,頓了一會兒,方才道:“奴婢是否願意,又有什麼要緊的。”

她語氣極輕,話音卻似有千鈞重。

“你不肯,隻是覺得男女情愛信不得嗎?”

“還是說,”聖上低聲問她,語氣愈發低切:“不願意,同彆人一道侍奉朕?”

“世間凡俗女子,哪一個不想同夫君攜手白頭,相親無隙?”錦書笑的淡淡,道:“奴婢隻是庸人,當然不能免俗。”

“可奴婢也知道,這是九重深宮,並非凡俗,所以不會生妄念。”

她毫不避諱的回望聖上,目光明徹:“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聖上定定看著她,目光黑沉,許久許久,沒有言語。

錦書同他離得這樣近,清楚的看見聖上抿著的唇與的收緊下顎,似乎是被拉緊到極致的弓弦,下一刻就會崩開。

如此無聲的對視,持續了不知多久,錦書才聽他道:“若是朕,以後……”

聖上隻說了一半,便停了下來。

錦書看見他額上繃起的青筋,似乎是某種極為激烈的情緒在血管中湧動,正覺微驚,他卻低下頭,將她按在懷裡,猝然%e5%90%bb上她的唇。

迸發出所有熱情一般,狂熱中帶著無限繾綣的%e5%90%bb。

大抵是飲過太多酒的緣故,他唇齒之間還帶有難掩的熱辣氣息,同他的激烈動作一般,不容違逆的侵略性。

錦書推了兩下,還未曾推開,便覺他咬住自己唇,痛楚襲來,隨即便是甜腥氣。

流血了。

如此這般之後,他卻溫和起來,細細的%e5%90%bb她的唇,動作輕柔的,將湧出的血儘數安撫下去。

抬起頭,聖上目光在她麵上幾度逡巡,一絲不亂的神色中,終於顯出幾分倦怠與頹然。

“你來了之後,朕哪裡也沒去,”他伏在她肩窩處,低聲道:“宮裡人都在疑心,朕是不是偷偷剃度,做了和尚。”

錦書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聖上卻握住她手掌,帶著往自己心口去,叫她感受%e8%83%b8膛裡有力的跳動,一下又一下。

“你若有意,”他看著她,目光與語氣一般深深:“朕何妨效仿魏王,不複言及美人。”

作者有話要說:  魏王與龍陽君有情,龍陽君擔心自己被美人取代,遭受厭棄,所以惴惴不安。

魏王曰,誒:有是心也,何不相告也於是布令四境之內,曰,有敢言美人者族."

翻譯過來就是:“你既然有這種心思,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啊!”於是下令全國,說:“有誰敢說有美人的,罪滅九族。”

☆、木枝

這樣濃情之語,即使是自尋常男子口中說出,也足夠動人。

更何況,他是至高天子,威加四海。@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這樣的男人,對她說這樣的話,鐵打的心腸,怕也會動搖。

錦書看著他,動容道:“奴婢出身微末,當不起的。”

聖上低頭看著她,相隔短短距離,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能聽得分明。

“怎麼,”他道:“不敢接朕的話麼?”

“不是不敢,而是怕。”錦書目光淡然,隻有微顫的眼睫,泄露了她心中情緒。

“怕接過之後,聖上卻反悔,想再收回去。”

她沒有再尊稱聖上,也沒有自稱奴婢,這樣曖昧的夜晚中,她神色中有種泛著涼的平靜。

“我應下來,你若反悔……我又奈何呢。”

她這樣說,可見心中已經有了鬆動。

聖上低頭在她額上一%e5%90%bb,卻不答話,隻是攬著她坐起身,二人相擁一起,信手將窗推開。

今日是二十四,恰逢晚間,天邊明月失了圓滿,彎彎的一勾,卻也皎皎。

“月有陰晴圓缺,終年不歇,”將彼此臉頰貼在一起,聖上低聲道:“此心若此,願使明月為證。”

錦書靠在他懷裡,聽得一笑:“誓言本就是世間最易變的東西。”

她這樣說,聖上也不動氣,隻是輕輕問她:“你不信?”

錦書眼睫緩緩眨了一下,道:“不怎麼信。”

“那就隻管等,”聖上環住她腰身,道:“年月正長,我們一道等。”

錦書也不知是信了沒有,抿著唇一笑,沒有再說什麼。

聖上卻側過臉去看她,手指撫了撫她麵上梨渦,低頭親了親。

“在懷安宮那晚,朕見到你時,便覺得這對梨渦生的甜,”內殿燈火溫柔,他語氣也輕:“很想親一親。”

“那夜奴婢嚇壞了,隻想急匆匆躲開,”錦書回憶道:“連聖上形容都不曾細看。”

“你倒謹慎,入宮之後也極少現於人前,”聖上聽得一笑,卻不再提這一茬,隻點點她的梨渦,道:“怕朕小氣,因為徐妃之事遷怒?”

“小心駛得萬年船,”錦書道:“剛剛入宮,哪裡敢不仔細。”

“朕心%e8%83%b8還不至於如此狹窄,”聖上不以為意:“徐妃生有一雙梨渦不假,朕卻也不會因此遷怒同她相像之人。”

“換言之,徐妃還是女子,難道,朕要為此去遷怒世間所有的女子嗎?”

錦書抬起眼簾,看他輪廓分明的麵容,道:“是奴婢小氣了。”

聖上盯著她看一會兒,忽的握住她手掌,道:“其實……”

說出短短兩個字,他便停口不語了,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一般,麵上帶著淡淡的意味。

“……此前,朕做過一個夢。”

錦書被他態度惹得一怔,下意識的問:“什麼夢?”

“算了,”話到嘴邊,聖上卻停了口:“不說也罷。”

他不想提,錦書也不多問,隻靠在他懷裡,一如既往的沉靜。

聖上攬著她,躺倒在暖炕上,隨手拉過一側的大氅蓋住彼此:“陪朕待一會兒。”

錦書枕著他的臂,目光似是窗外月光綿長:“好。”

聖上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