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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請自重 賞飯罰餓 4317 字 6個月前

縝密,沉穩冷靜之人,哪會選擇如此不計後果,破罐子破摔的辦法。

又不是施百川那種一根筋的毛頭小子。

她發完了感慨,正準備閉眼小睡片刻,遠處忽然隱隱傳來吵雜聲,而且越逼越近,好似帶著刀劍相撞的脆響。

聞芊不自覺撐地站了起來,石壁上的油燈仿佛也能察覺到刀光劍影,戰戰兢兢地搖擺不定。

她尚在狐疑,那火光找不到的暗處驀地蹦出幾個蒙麵的黑衣人,四五雙眼睛橫掃過去,好幾對都是熟人。

你們錦衣衛的處變不驚呢!?

聞芊盯著對麵,默默地把方才“心思縝密,沉穩冷靜”八個字吞回了腹中。

黑衣人甲同黑衣人乙對視了一眼,後者會意,正要砍斷門鎖,房頂倏忽一陣響,冷不防從上麵又天降了三個黑衣人下來。

這下發愣的就不止聞芊了,還有牢門外站著的錦衣衛眾。

兩撥黑衣人乍然碰麵,各自都有點懵,很明顯這是不同的兩股勢力,又由於裝扮一致,一時間敵我難分。

“有刺客!”

“有人劫獄!”

東廠外腳步淩亂,喊聲此起彼伏。

情況已很是危機,顧不得來者是敵是友,第二波黑衣人為首的那個朝第一波黑衣人的頭目遞出一個包裹,蒙在布巾後的嗓音模糊不清:“讓她趕緊把這身衣服換了,太顯眼。”

第一波黑衣人頭目頷首表示讚同。

聞芊剛接過手,黑衣人乙跑去探了個路回來,急匆匆催促道:“快換快換,動作快些,要來不及了!”

“好。”她聞言點頭,正要打開包裹,第一波黑衣人頭目似是想到了什麼,神色一凜,當即擋在她跟前。

“她一個姑娘家,豈能在你們麵前換衣裳?”

眾黑衣人麵麵相覷。

儘管這話有理吧,可眼下事態緊急,再說了,也總不能讓他們都出去,倘若出了意外,人手就不夠了。

第二波黑衣人頭目卻難得的與其達成一致,兩人極有默契地交流眼神,隨即分彆站在聞芊麵前,迅速解下衣衫,拉成屏障給她遮住。

聞芊:“……”

她看著麵前這兩個門神的背影,心情複雜地換完衣服。

這是套藏青的尋常襖裙,顏色在夜裡不突兀,在白天也不怪異,想來是考慮到出去之後她還得在外躲一陣,故而特地準備的。

由此不難瞧出對方的用心。

“行了,快走!”

獄卒早已被乾掉,眾人摸著牆根借夜色遮掩身形。

東廠雖是宦官的地盤,但平日裡負責抓人上刑的番子儘數是從錦衣衛中挑選出來的精英,個個武功不弱,儘管同出一門,可惜各為其主,碰了麵難免交鋒。

混亂的黑衣人們由於衣著的緣故在短時間內結成了同盟,護著聞芊且戰且退,眼看摸到了東廠角門的門檻,兩個頭目拉著她蹬馬而上,留下一幫尚在奮戰的手下,沿禦街揚鞭疾馳。

聞芊被人緊緊圈在懷裡,她似有所感地轉身從他頸窩探出視線。

陰惻惻的燈籠照著凹凸不平的石板道,人影在其中交織攢動,明亮的白刃上血痕斑斑,多少顯出幾分絕境難重生的跡象來,她不忍再看,顰眉坐回原處。

聞芊並不知曉,在東廠打得沸反盈天的時候,曹睿的蕃將已抵達紫禁城外,一場比劫獄更大的風波即將掀起。

*

禁宮中迎來了午夜最寧靜的時刻,偌大的皇城裡沒有半點受到驚擾的痕跡,宮女太監各司其職,井然有序的忙碌。

隔著數重高牆,肅殺的秋風依舊瑟瑟吹來,無孔不入,連一向堅固的雕欄玉砌也不可抑製地發出嗚咽的聲響。

西暖閣外,歐陽恒正躑躅的沿著磚縫轉圈子,不時轉眸望上幾眼,又著急回頭的唉聲歎氣,全美詮釋了何為“熱鍋上的螞蟻”。

暖閣之內,承明帝麵無表情地站在桌邊,慢條斯理地剪著燈台上的燭花。

旁邊的小太監險些抖成了篩子,好幾次忍不住抬眸去瞧天顏,顫著嗓音說明原委。

“……皇、皇上,曹侍郎他,他反了!”

承明帝不緊不慢地挑著燈花,“反了就反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他這語氣比說“你吃過了嗎,我吃過了”還要來得平靜,小太監有些怔忡的瞪大眼,一時不知該怎樣接話。

“曹侍郎帶來的人,已經打到長安門了,歐陽指揮使眼下還在外頭候著,您看……”

承明帝總算把剪子擱下,拿過巾子隨意擦了擦手,“讓他們狗咬狗吧,去把歐陽恒打發掉,叫他該乾什麼乾什麼。”

聖心果然難測,歐陽恒乍然接過當今踢回來的這顆藤球,瞬間感到手足無措,這“該乾什麼”到底是要乾什麼?

總不能就真的坐山觀虎鬥吧?

與他同樣迷茫的,還有隨行的僉事,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後者問道:“大人,咱們……現在如何是好?”

他撓撓頭,最後一拍腦門兒,“走,逮曹開陽!”

直到急促的腳步聲行遠,暖閣裡的隨侍宦官才捧著托盤,小心翼翼地上前。

“皇上,這是太清宮青玄真人送來的今日的仙丹。”

黑漆描金的錦盒四四方方,周身繪著仙鶴與祥雲的圖案,好像隨時能飛升成仙。

承明帝打開盒蓋,大紅錦綢內躺著一粒金光閃閃的藥丸,在燭火中熠熠生輝。他信手揀起來,揮了揮示意那小太監下去。

圓潤的金丹在他指間打了個轉,最後被捏了個粉碎,丟進一旁的銀花淨瓶裡。

領路的內侍在門邊躬身向他行禮,“皇上,大相國寺的高僧已在外等候。”

承明帝這才回過頭,頷首道:“請他進來吧。”

大紅的□□被宮燈照得分外鮮豔,老僧清臒高挑,背脊微微有些駝,夜晚中的光頭尤其注目,他邁著大步款款出現,周遭立時便有佛光普照之感。

人常說,老和尚總是道行越深,長得就越像神佛。

承明帝是特地邀他來講經的,頗為虔誠的五指並攏,回了他一禮。

“大師,久聞大名。”他抬手,“還請上座。”

*

馬蹄在空曠的菜市街上踢踢踏踏,天幕裡仍然烏雲密布,道路兩旁的民居,或有被吵醒的推開窗來看個究竟,或有尚未睡著的,忌諱地將門窗關得更加嚴實。

聞芊在馬背上顛簸,這條路通往的是廣寧門,隻要從那裡出去,城郊遼闊多山林,往裡一鑽準沒人能找到。

身後的刀劍聲早已拋遠,也就是在此時,微末的清輝自雲層中滲透出來,在路中間的一道極細的鐵絲上滑出一縷銀光。

馬前足落下的刹那,正不偏不倚被絆住,深深嵌入肉裡。

黑馬一聲淒厲的嘶鳴,當下便要栽倒。

聞芊隻覺眼前天旋地轉,那人卻緊攬著她的腰,好似十分在意她的腿,落馬的瞬間甚至顧不得躲閃,隻將她大半個身子抱起。

這一摔摔得很重,聞芊幾乎是整個人都倒在了他%e8%83%b8口,楊晉還沒及呼痛,她已心疼不已,伸手去撫他的臉頰。

隔著麵巾的嗓音低沉渾厚:“我沒事。”他輕聲說完,抬眸時,一雙星目驟然聚滿殺意。⊙思⊙兔⊙網⊙

房簷上來曆不明的劍客悄然落地,斜裡揮出的青鋒寒光暗閃。

方才越過鐵絲的黑衣人頭目發覺不對,已勒馬掉了回來,楊晉忙扶聞芊站起,往前推了推,“你先走。”

她神情帶著些許的猶豫,然而對方卻沒給她考慮的機會,鋒芒刺來的須臾之間,黑衣人頭目一把拽住她胳膊,而楊晉拖著她往上舉,兩個人配合得簡直天衣無縫。

背後的戾氣森然逼近,馬匹往前動的那一刻,楊晉迅速抽刀轉身,“砰”的,與之白刃相貼。

這回被甩在後麵的可就不是方才無關痛癢的黑衣人打手們了,聞芊咬著牙頻頻回顧,險些沒從那人肩頭翻出去。

“你放心,他沒那麼容易死。”對方不以為意,“這點人都對付不了當什麼錦衣衛。”

聞芊無話可說地抬眸瞥了他一眼,目光轉到空無一人的街市上,忽然奇怪道:“要上哪兒去?”

“這個時候城門還沒開。”她提醒,“你到城下會驚動禦林軍的。”

“我知道。”

他果然沒打算出城,隻是徑直去了玉皇廟附近的小山坡,早已到了下半夜,人鬼神仙都在睡覺,漫山遍野靜悄悄的,他也不知從何處尋到一個破舊的小木屋,在廟外棄了馬,拉著聞芊跑進去。

門縫裡窺得矮坡的一角,茂密的樹林遮住視線,眼見並無尾巴跟上,他才飛快上好栓,還沒等鬆口氣,一回頭蒙麵的黑巾便被聞芊不客氣的摘了下來。

黑衣襯托出一張蒼白而無血色的臉,清俊的眉眼中布滿紅絲,然而看著她時,神色間卻帶著明顯的無奈。

聞芊不可思議:“樓硯,怎麼是你?”

他彆過臉輕哼,就近在那張積灰的木桌前坐下,“當然是我。”

“楊晉你就認得出來,換做我,你倒是瞎得挺快。”

她沒把這夾槍帶棒的話放在心上,轉而繞到他對麵去,左思右想鬨不明白眼下的情況,“你……你為何會來?你不是在宮裡嗎?”

“沒看見剛剛那群殺手?”樓硯抬起眼皮,“曹開陽要滅你的口,我若不來,等著明天給你收屍麼?”

身份突然泄露這件事就讓她夠糊塗的了,這會兒怎麼又變成曹開陽要滅自己的口?要滅不也是承明皇帝來滅嗎?

聞芊百思不解,索性拍桌子坐下了,語氣深沉,“我是方士後人的秘密,是誰告訴曹開陽的?”

畢竟打小一起長大,樓硯一瞧她那個眼神便已將其心事猜出了十之八/九,%e8%83%b8腔登時堵了一口難以抒發的鬱氣,開口時不由自主帶了點情緒。

“沒人告訴他,他自己查出來的——所以我才說,你不該來京城!”

他有一肚子的不被理解無法宣泄,偏偏隻能打碎牙和血吞:“曹開陽今夜準備作死造反,又忌憚那個老皇帝,怕他死不透。於是想讓我借獻金丹的機會把他毒死——

“這藥丸原本是殷方新配製的,你們此前也見過。承明連著服了一個月,其實再吃一段時日他自己便會暴病而亡,隻不過這死太監等不及。”

儘管知曉他們圖謀不軌,但現下聽他親口說出來,聞芊還是難以置信地搖頭:“你們膽子也太大了。”

樓硯說了一通話,脾氣已有所緩和,聞言發出一聲不屑地輕哼,“要麼粉身碎骨,要麼絕處逢生……膽大,那隻是你的想法而已。”

他笑過後收斂住表情,“曹開陽為人鼠首兩端,一方麵擔心我目的已達,會過河拆橋,因此才抓了你來牽製我;可一方麵又怕激怒我破罐子破摔,故而不敢對你用強。其實就算我沒有二心,此事一了,他照樣會殺了我們。”

聞芊握拳在手,抵在唇上顰眉沉%e5%90%9f,“你和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