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芊自言自語地撈起一本,然而才翻不過兩頁,她臉色倏忽變了。
才把幾個地方官打發走,楊晉鬆了口氣回到自己院中,剛進門便瞧見聞芊站在書桌旁,麵容暗沉地翻閱著什麼,他幾乎是第一反應開口就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四周的空氣陡然一凜。
那一瞬,氣氛仿佛應了“你來得正好”這幾個字。
聞芊抄起手邊的卷宗,冷著眼朝他質問,“楊晉,你查我?”
她揚了揚,厲聲道:“你不止查我,還查了樂坊?!”
楊晉怔了一下,實沒料到她會在此,等看清聞芊手上的東西,心下微沉:“誰放你進來的?”
目光瞟到門邊的錦衣衛,後者神色躲閃,表情也頗為委屈,心想:這不是聽聞你們倆有一腿麼……
聞芊把書卷一扔,步步逼近,“當初你是怎麼答應我的?說好的不會查樂坊,你言而無信!”
楊晉不自覺後退了些許,麵對那雙灼灼的眼睛,竟生了一絲怯意。
“聞姑娘。”他為難地輕歎道,“我要幫你的忙,這些東西必須查。”
“笑話。此事又不是非你不可!”聞芊揚袖狠狠一甩,怒道,“早知你是這樣出爾反爾之人,我聞芊才不會求你!”
說著就要奪門而出,臨走前又覺得不解氣,衣擺一揮,將那盒糕點打翻在地,這才揚長而去。
楊晉本想追上前,看到一旁定定望著他的錦衣衛,腳步又莫名一滯。思及聞芊目下在氣頭之上,即便追過去她大概也不會有甚麼好臉色給自己,想想還是罷了。隻瞧著散落一地的糕點,覺得有些可惜。
楊晉歎了口氣,一言不發地撩袍蹲下,將那些點心收撿起來,一旁的錦衣衛趕緊上前幫忙。
他問:“你買的?”
年輕的錦衣衛搖搖頭:“不是聞姑娘買的麼?”
楊晉手上頓了一下,便沒再多言,隻顰著眉收拾殘局,將半碎的蛋黃糕收入盒中,他垂眸沉默良久。
心說:
晚些時候,還是去一趟樂坊吧……
與糕點盒子一同掉在地上的還有幾頁文書,是昨日他特地找人調來的檔案。
楊晉起身一麵放下糕點,一麵抖開卷宗,最頂上那層第一行就寫著:
章和四十年,京城教坊司大火。
*
未翻完的資料層層疊疊。
傍晚時分,楊晉才忙完手裡的事,還沒等更衣出門,忽有何物“哐當”一聲打在窗牖上。
比尋常叩擊聲來得要重許多,他起身去推開窗,不承想卻看到聞芊坐於樹乾間,指尖撚著一粒石子,一下一下的拋著,好似隨時會砸過來。
此情此景使他不得不驚訝,畢竟以聞芊的這要強性子,楊晉怎麼也想不出她會去而複返。
“……聞姑娘?”
聞芊收起石子,自樹上跳下,斜斜仰頭看他,唇邊含著似是而非的笑:“有個人想見你,隨我去趟樂坊。”
“誰?”
“去了就知道了。”
兩人在樂樓西邊下了轎子,要到樂坊偏門還得進一條小巷,聞芊在前麵引路,楊晉與她相距一丈,不緊不慢的跟著。
這是一段難得沉默的同行,聞芊不吭聲,氣氛就那麼一直僵著。
楊晉看了她好幾回,終究還是問道:“那盒糕點……你在哪裡買的?”
聞芊微偏過頭,目光斜過來,輕飄飄地開口:“乾甚麼?想賠我?”
他笑了下,神色間帶了幾分無奈,“白天的事,是我不對……”
能聽到楊晉道歉是何等的稀奇,聞芊心中又是詫異又是驚愕,臉上卻不露聲色,“大人若真覺得愧疚,那以死謝罪呀。”
楊晉笑了笑,避重就輕地回答:“改日我請你吃飯吧……你想吃甚麼?”
她在乎的又豈止是那幾頓飯幾塊糕。
“楊大人。”聞芊登時有些惱了,索性停下步子轉身盯著他,“你與人合作就是這般過河拆橋的嗎?你的誠意何在。”
瞧她仍是氣火未消的樣子,楊晉不由輕笑了聲,“看來聞姑娘還是沒明白……我以為你我之間的約定早就不作數了,最先犯規的那人,不就是你麼?”
聞芊皺眉:“甚麼?”
“是你騙我在先的,我不過禮尚往來而已。”
“胡說!”她臉不紅心不跳地梗脖子,“我幾時騙過你了?”
楊晉也不急著解釋,隻是往前邁了幾步靠近她,繼而俯下`身,貼在聞芊耳邊,“在唐府,你曾說那把藏寶閣的鑰匙丟了,其實當時就在你身上的對吧?
“你去唐家偷拿四合寒香的事,還是我替你壓下來的。”
他輕言細語聽入耳中隻覺炸雷般轟鳴不止。
她咬咬牙,“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楊晉挑起眉對上她的視線:“不然你以為呢?”
“你!……”聞芊感覺自己像是將一個天大的把柄拱手相送還全然不知,瞬間在他麵前就輸了一成。
楊晉看著她憤憤不平,氣鬱難消的模樣,不由輕歎著搖頭:“我又沒說要對你作甚麼。”
聞芊倔脾氣一上來,甚麼話也聽不進去,狠狠側過身,“好,這次,是我技不如人,留了短處在你手上。來日方長,下回我總能贏回來。”
見她背影那不甘心的樣子,楊晉笑了笑,“算了吧聞姑娘,憑你的本事,是鬥不過錦衣衛的。”
“我偏不。”她哼了聲,“就要和你鬥!”
“……”
這麼一路行至樂坊後門,門很窄,貼著的春聯被風吹得搖搖欲墜,在此處已能聽得樂樓那邊傳來的絲竹聲。
楊晉忽然停下腳,似乎才發現一個問題——為何聞芊不帶他走正門呢?
跨過門檻行了一段距離,察覺到他沒跟上來,聞芊亦轉過身,雙眸流轉,促狹之色驟然浮起,“怎麼了楊大人?是不是怕啦?”
她走上去,修長白皙的手指搭在他肩頭,笑道:“‘盤絲洞七情迷本’,大人今日可一個隨從都沒帶,眼下回去搬救兵還來得及。”
激將法誰不會啊!
楊晉淡淡瞥了她一眼:“帶路。”
此時的樂坊後園很是安靜,他也不是頭一次來了,走在長廊上環顧四周,仍不知她打算去往何處,“到底是何人要見我?”
聞芊在他前麵款步而行,“我們樂坊裡的一位歌伎。”
“歌伎?”
她嗯了聲,“不是一般的歌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個難得一見的奇女子。樂樓上下連同坊主在內,皆對她極為尊敬,算是……咱們這兒的鎮店之寶。”
楊晉奇道:“鎮店的不是你麼?”
“你還真看得起我。”她淡聲說,“我的琴技都是她一手教的,給她提鞋還差不多。”
楊晉聞言垂眸沉%e5%90%9f,上次查樂坊並沒聽說有這號人物……
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慮,聞芊接著道:“她為人低調,一向不在外拋頭露麵,連門也很少出,大人不知曉也不奇怪。”
“而今日特地相邀,其實是有件事想要告訴大人……”
正說著,回廊儘頭立著一扇緊閉的門扉,聞芊隨即駐足。
“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了那麼多不愛吃甜食的男主,這本我必須要為甜食正名!!
←_←呃。
是的。請不要在前期期待男女主會有什麼溫情脈脈的發展。
本文的CP將會在無數爭吵中度過他們漫長的一生……
所以這次的標簽非常的貼切!!!
它的名字叫!【歡喜冤家】
*
【感謝】
無名權兵衛扔了1個地雷
第十七章〓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門緩緩推開。
屋內的陳設楊晉還未看清,一股酒香便已襲麵而來。
紅木大圓桌上擺著滿滿的河鮮菜肴,紅燒螃蟹、油燜大蝦、蔥香炒蛤蜊,一壇西鳳酒大約也沒剩多少,歪歪斜斜地倒在地麵滴溜打轉。
此刻那位滿頭鶴發的老太太正踩在椅子上,墊著腳把手裡的酒壺高高舉起,很是戰戰兢兢,
底下一幫小姑娘轉來轉去地扶她。
“阿婆,快彆喝了,您都喝一壇了!”
“阿婆您先下來呀,萬一摔著怎麼辦!”
老太太喝得紅光滿麵,彎腰緊張兮兮地衝她們幾個做噤聲的手勢:“噓……小點聲,被芊丫頭聽到就不好了。”
聞芊:“……”
楊晉望著她:“鎮店之寶?”
聞芊麵色不改地解釋:“鎮店之寶今天喝得有點多。”
為了將剩下的那點酒搶走,她著實費了一番功夫。
老太太伸著兩隻小短手委屈萬分的朝她身上夠,“一口,就一口,最後一口……”
聞芊絕情地避開,淡淡道:“得了吧,您這一口得有多實惠,我還能不知道?”說完,便朝她使眼色,“棠婆,有客人在。”
聞言她終於消停了片刻,大約是眼神不大好,虛著雙目對著楊晉那邊打量了半天,最後露出一個會意的笑容,掩嘴悄悄道:“新相好?”
聞芊衝她狠狠齜牙:“甚麼相好,臨走前才和你說過的……你喝酒喝糊塗了?”
棠婆這才恍悟,意味不明地長長哦了一聲,諱莫如深地壓低嗓音:
“楊家的二杆子?”
楊晉:“……”
樂坊的小姑娘把一桌的殘局收拾完畢,爐上煮好新茶,順便逮著棠婆灌了兩口醒酒湯,她眼裡的醉意才有所好轉,窩在椅子裡直歉疚地拍腦門兒。
“嗨呀……真對不住,我就是嘴饞,如今年紀又大了,喝兩口就上臉,讓大人見笑。”
楊晉和聞芊在她對麵坐下,淡笑著說無妨。
棠婆起身給他倒了杯酒水,“快有好幾十年沒見過京城來的錦衣衛了,看見楊大人竟覺得有些親切。”
楊晉執杯奇道:“婆婆從前和錦衣衛很熟?”
老太太咧著嘴嗬嗬一陣笑,“都是年輕時候的事兒啦,想當初婆婆我也是京城一朵花兒……估摸著,大人您那會兒爹娘都還小呢。”
“您也是京城人士?”
棠婆卻不回答,隻看了眼天色,撚著手念念有詞的算道,“良辰吉時,來來來,大人難得來一趟,且讓我算一卦……”
楊晉微愣,沒大聽懂地“啊”了一聲。
老太太踩著凳子踮腳從立櫃上捧出三枚被摸得光滑無比的銅錢,在手上神神叨叨地搖了片刻,嘩啦往桌上一拋。
隨即定睛看去。
“震上離下,好卦好卦。”她喜滋滋地握了握楊晉的手,“離卦為火,雷火衝天,此乃姻緣中的上上簽。我果真沒看錯,你們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喜可賀……”
說完便雙手合十,閉目自顧念了幾句“無量壽福”。
楊晉啞然半天不知道怎麼往下接,聞芊身子靠過來,低聲解釋道:“這種話聽聽就行了。我在她的卦象裡和誰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