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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嗽得太狠,額頭滿是虛汗,臉頰浮現一抹異樣的酡紅。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憐春接過沈清漪手中的帕子,又用另外一條乾淨的帕子擦去她嘴角血跡,複遞上一杯溫水道:“娘娘,若不然,奴婢去求求陛下……”

沈清漪喝得半杯水緩解喉嚨的難受,啞聲道:“不許去。”

憐春便紅了眼:“可娘娘身體越來越糟糕,繼續下去,奴婢當真害怕。”

沈清漪想說,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左不過這條命賠在這宮裡,還能夠如何?她什麼都沒有了。

這兩個月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隻有她自己最為清楚。

起初她想著裴昭是一時生氣,消氣了也就好了。過得數日她私下給裴昭遞消息,卻全無回音,她又安慰自己,許是自己太過心急。於是連消息也不敢再遞,怕將裴昭惹惱,唯有日夜苦等,盼著他有消息來。

她等到了什麼呢?

她等到小宮人一次一次稟報“陛下今晚宿在春禧殿”,等到數次暗中求見裴昭卻得不到任何的回應,也等到裴昭牽著宋棠的手出現在無雙殿,沒有分她一個眼神。

還有什麼是不明白的。

即使去求他,他也不會來見她,因為他根本不想見她。

沈清漪閉一閉眼,卻連眼淚都流不出來。流得再多的淚又有什麼用?那個人,或許再也不會抱著她低聲哄著,%e5%90%bb去她臉上淚痕。那一份溫柔,大約已屬於旁人。

“去煎藥吧。”

沈清漪輕輕歎一口氣對憐春說,“我睡得片刻,藥煎好了便喊我。”

眼見沈清漪閉上眼,不願多言,憐春抹著淚退下。

她走到門邊,回頭看一看床榻上身形消瘦、近來食欲不振且徹夜難眠的沈清漪,心中不忍,終是咬一咬唇,擅自做出一個決定。

·

午後,德政殿內。

裴昭將要緊些的折子處理完畢過後,魏峰領著小太監無聲上前。

小太監手中一個托盤,托盤裡麵擺放著的是各宮各殿妃嬪們的牌子。

通常來說,今天有三位新人入宮,裴昭該從中挑一位侍寢。

裴昭卻實在沒有那樣的興趣,也不怎麼想遵循這種似乎心照不宣、順理成章的規矩。他沒有去看那小太監,淡聲道:“不必翻牌子了,朕今晚去春禧殿。”

皇帝陛下既開口,那小太監自然端著托盤退下。

魏峰沒有走,仍立在案前,半晌,裴昭看他一眼問:“有事?”

“陛下,婉順儀的大宮女跪在殿外,說要求見陛下。”

魏峰低聲向裴昭稟報道,“到這會兒已跪得快要一個時辰了。”

裴昭問:“琉璃殿發生了什麼事?”

魏峰回答說:“今日未曾聽說琉璃殿有事發生。”

裴昭思索幾息時間,猜到可能是為著沈清漪身體抱恙而來。隻這些日子,琉璃殿那邊一直有太醫去幫沈清漪診脈,藥材也沒有斷過,他去不去都是一樣的。

“她喜歡跪,那就讓她跪著。”

裴昭冷漠說得一句,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自己手中的奏折上。

魏峰便明白裴昭的意思。

他沒有多言,與裴昭無聲行禮告退。

臨近傍晚,天色漸暗,外邊淅淅瀝瀝下起一場雨。

忙完手裡事情的裴昭從殿內出來,在廊下便望見跪在雨中、衣服半濕、模樣狼狽的沈清漪身邊的大宮女憐春。

裴昭皺一皺眉問:“她一直跪在這兒?”

魏峰說:“是。”

裴昭看著因瞧見他而衝他磕頭的憐春,說:“喊她過來。”

魏峰應聲,便示意小太監去將憐春喊至廊下。

憐春恨不能奔上去,顫著聲與裴昭道:“奴婢叩見陛下,給陛下請安。”

裴昭問:“婉順儀有什麼事?”

憐春泣聲道:“陛下,娘娘病得嚴重,望陛下去看一看娘娘。娘娘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奴婢實在心疼,不願娘娘這樣下去,眼睜睜看娘娘將身體拖垮。”

“她身體不適,你作為大宮女,不在身邊儘心伺候,卻跑這兒來。”

裴昭說,“朕會讓王禦醫去為你們娘娘看診的。”

這是不過去琉璃殿的意思。

憐春咬唇,欲再求一求裴昭,卻隻見他在宮人的簇擁之下抬腳離開。

裴昭沉默坐在去春禧殿的禦輦上,耳邊聽著雨水打在華蓋上發出沉悶聲響。他想起之前有一次,他和沈清漪之間鬨了些不愉快,她便是這樣生病也不肯吃藥,用這樣的法子逼著他去見她。

那一次不忍心她這麼對待自己,他去見她了。

這一次,他不能再那樣縱著她。

裴昭抬手摁一摁眉心,抬頭發現快要到毓秀宮的地界,一時輕籲一口氣。

不到半刻鐘,禦輦停在了春禧殿外。

尚未從禦輦上下來,裴昭便見宋棠擎著傘快步朝他走過來,臉上笑容是說不出的歡喜。見她高興,雖不知她為何高興,但他心情也像跟著變好了。

“雨天路滑,你慢著點。”

下得禦輦的裴昭甫一站定,宋棠已經走到他跟前。他伸手扶住差點兒腳下打滑的她,口中提醒一句,轉而牽住她的手,從她手中接過那把紫玉骨傘,往廊下走。

宋棠笑%e5%90%9f%e5%90%9f道:“臣妾隻是沒想到陛下今日會過來。”

說話間,她手指撓一撓裴昭的手心,聲音低下去一點,“臣妾隻是開心。”

掌心傳來的些許癢意鬨得他心底一蕩,那手指仿佛撓在他心上。

裴昭不覺也笑了笑:“朕便沒打算去彆處。”

宋棠便得意道:“陛下若這樣說,臣妾可要忍不住翹尾巴啦!”

幾句話的功夫,兩個人走到廊下。裴昭將傘遞給宮人,含笑看一看身旁的人,隻見宋棠一雙眼睛像也被雨水洗刷過,明亮異常,此時此刻,目光灼灼望向他。

“朕說的可是真話。”他的確沒有打算要去那些新人那兒過夜。

裴昭一麵說一麵牽著宋棠往裡麵走。

宋棠握住裴昭的手點一點頭:“陛下說,臣妾就信。”

這麼幾個字,飽含天真與愛意。

裴昭喉結上下滾動兩下,來時有些沉悶的心情越明朗起來。

他一時想,來春禧殿,果然是不會錯的。

第61章 風箏 宋棠美滋滋回答:“放風箏。”……

裴昭和宋棠一起用的晚膳。

之後, 宋棠又叫竹溪將她的棋盤棋子擺出來,說是要和裴昭下兩局。

記起之前宋棠下的那一手臭棋,再看此時她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樣子, 裴昭不由笑問:“棠棠這一次打算怎麼下?”

“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

宋棠輕抬下巴,豪氣乾雲道,“陛下這一次可未必能贏臣妾。”

裴昭挑眉,配合說:“是嗎?看來朕今日是要開開眼了。”

宋棠便抿著唇笑:“肯定讓陛下大吃一驚。”

“陛下待會兒也不能故意讓著臣妾, 那樣就沒意思了。”說話間, 她又殷殷叮囑起裴昭, 一臉認真,“臣妾要同陛下公平的比試, 那樣才能證明臣妾的實力。”

裴昭見她這麼正經,反而越覺得她說的話不可靠。

隻不拆穿,他一一頷首, 算應下了, 於是兩個人對坐著下起棋。

起初確如宋棠所說, 是一場公平的比試。→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但隨著棋局上兩方形勢的變化, 這一份公平再難維持, 方才信誓旦旦要證明自己實力的人又逐漸忍不住有一點小動作。

裴昭眼角餘光將宋棠的小把戲看在眼裡,隻當作不知。

他指尖執著一枚黑子,眼睛盯住棋盤, 口中卻對宋棠說:“雲章不日大婚,賀禮朕備下了, 你這兩日得空看一眼單子,如若仍舊有什麼想添的便添一添。”

宋棠一瞬臉上浮現詫異之色,也不繼續看棋盤, 立刻望向裴昭。

“怎麼?”裴昭抬眼,故作淡定問。

宋棠卻轉而收起臉上的驚訝,歪著頭衝裴昭笑:“陛下平日要操心的事那麼多,還能惦記著臣妾哥哥的婚事……臣妾若是想,陛下如此,多少是因為看重臣妾,應當不算自作多情?”

裴昭淡淡一笑:“自然也有雲章為邊疆安定立下汗馬功勞的緣故。”

宋棠莞爾:“雖然哥哥小時候便常說,大丈夫當以身許國,赤膽忠心,死而後已,但陛下能將哥哥同那些將士們的付出記在心上,他們曉得了,定十分高興。”

宋雲章是什麼樣品性的臣子,裴昭心裡是有數的。

念頭轉過,又是一怔。

掩下心底的異樣,裴昭看一眼麵帶笑意的宋棠,隻提醒:“該你走了。”

宋棠立時去看眼前的棋盤,皺著小臉,研究起下一步該怎麼走。

裴昭任由她慢慢琢磨,也不介意她遲遲落不下這一枚棋子。

半晌,裴昭問:“你和蔣才人是舊識?”

宋棠注意力仍舊放在棋盤上,也沒有看裴昭,笑著回答:“是,臣妾同蔣才人認識已久。”頓一頓,她主動坦白一般道,“之前陛下不是說,記得有一年南苑踏青,臣妾將一位小娘子弄哭了嗎?”

裴昭微怔,蹙眉問:“那位小娘子便是蔣才人?”

“陛下英明!”宋棠又說,“不過臣妾可不是那種小心腸的人,那麼多年前的事,臣妾早便不計較了。”

言下之意,當初擇選新人,她不是存著彆的心思。

然而,這話由她說來,實在沒有說服力。

裴昭仍提醒她一句:“便是不喜歡她,棠棠也不要亂來。”

宋棠聽言,終於抬起頭,坐得端端正正麵對裴昭,一本正經道:“臣妾才不會亂來,臣妾最多約蔣才人一起去放放風箏罷了。”

當初便是因為放風箏才起的爭執,如今又要約對方放風箏,還說不會亂來。

裴昭失笑,又覺得也罷,隻要不過火,隨她去了。

“放風箏倒無妨。”

隨著裴昭話音落下的是他手中的又一枚棋子。

宋棠低頭一看,自己已經快要無路可走,當即伸出手要將裴昭的棋子收回去,與此同時耍起賴:“陛下一直同臣妾說話,都讓臣妾分神了,剛剛那一步不該那樣走,臣妾得再想想。”

裴昭隻笑,握住宋棠的手,複將她手中的棋子拿走,毫不留情說:“開始之前,有的人說過要公平比試的。”

宋棠一時氣鼓鼓著臉:“陛下和臣妾比試,哪裡有公平可言?”

裴昭正要開口,又聽得宋棠一句,“對著陛下,臣妾心思根本沒辦法在下棋上。”

“那倒是朕的錯了。”

裴昭輕笑,“下次你再纏著朕下棋,朕是不是還得特地戴個麵具?”

宋棠一臉認真思考裴昭的話,又一臉認真回答說:“那還是不要了罷。”

她衝裴昭眨一眨眼,“臣妾情願一直輸給陛下。”

這話是越說越敷衍,越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