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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尾 籠中月 4462 字 6個月前

“邵揚!”

萬幸賀嶠及時趕到,拚命扯開他們兩個:“你乾什麼你想掐死她嗎,她想跟你同歸於儘你就上她的當?!”

方邵揚盯著段玉虹喘粗氣,賀嶠把他上身緊緊抱住,不讓他輕舉妄動。

“你以為你爸真的看重你嗎?你錯了,他不過是利用你而已。當年他還要靠著我們家的時候,我要讓你媽打胎他話都不敢說一句,是我……”段玉虹吸了口氣,抬起早已滿是熱淚的臉,“是我一時不忍心才沒那麼做,沒有我當時的那點善意,你以為世界上還會有你方邵揚這個人嗎?”

感覺到懷中的身體在劇烈顫唞,賀嶠雙臂收緊,半刻都不敢鬆。

段玉虹一時哭,一時笑,整間房裡就隻有她一個人的聲音,聽得人後脊發涼。許久後方邵揚漸漸冷靜下來,她卻滿臉狼狽地歪在沙發上,伸手握起紅酒就往嘴裡灌,臉上身上淋得到處都是。

“行了!”方邵揚過去一把奪過來,“夠了。”

她猛地把他推開,掩麵痛哭不止。賀嶠在一邊旁觀,從身到心都覺得可悲,少頃轉身拿了盒抽紙遞過去。

段玉虹睜眼見是他,頓了一刻。這一刻她似乎是在猶豫什麼,然而轉瞬即逝,很快就又變得麵容陰鬱。她昏昏沉沉地開了口:“賀嶠啊……來,陪我喝一杯……”

之前她摔碎了一個杯子,眼下桌上隻剩一個。她把酒跟杯子都拿過來,倒了半杯紅酒。腥紅的液體,像極了血。

賀嶠沒作聲,看了方邵揚一眼。

她敲敲額,模糊地笑:“我都忘了,你胃不好不能喝,不過這恐怕是咱們娘倆這輩子最後一次喝酒了……”

見她恢複了些許神誌,賀嶠心下稍安,接過酒杯就要喝。但還沒入口就被方邵揚拿走:“我替他喝。”

半杯酒瞬間從喉嚨衝下去。

方邵揚把高腳杯重重放下,看著段玉虹:“你不用激我。我知道是傭人甄姐把珍珠項鏈收起來了,不是你刻意栽贓。大哥坐牢的事我無能為力,不過給他一點教訓也好,等他出來以後才能踏踏實實地過一輩子。日子還長,起碼你們還有一家團聚的那一天。”

不像他,永遠是一個人了。

方邵揚默然片刻,沒有再理會神情僵硬的段玉虹,跟賀嶠一起轉身離開了房間。

滿室狼藉自此留在門後。

走廊空無一人,所有工作人員跟嘉賓都遠遠地躲開了,隻有卓然跟周培元聞訊趕到,站在儘頭的電梯那裡等著他們。

他們沉默並肩。

經過一個又一個房間,賀嶠腳步越來越慢,最後在中間的位置停下來。他用幾分鐘前已經攥在手裡的紙巾替方邵揚擦了擦下頦的血。

“嘶。”

他手指微頓。

方邵揚輕微抽氣,定定地看著他:“不疼。”

他移開眼。

方邵揚視線釘在他臉上:“有話想跟我說?”

很多話已經到了嘴邊,隻是還沒有想好該用什麼方式講出來,同時也覺得,眼下並不是一個最好的時機。

他想了半晌,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方邵揚深吸一口氣,沒逼他,轉頭直視前方。賀嶠雙手在身體兩側輕輕攥了攥,把那團紙巾藏在手心,壓下洶湧的情緒繼續往前走。

可走著走著,卻發現沒有人跟上來。

回過頭,方邵揚像是忽然出了什麼狀況。他弓著背,一手撐牆一手摁住自己的腹部,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第78章 那些確定的事

“怎麼了?”賀嶠快步走回去。

方邵揚這個人向來能忍,小病小痛根本不會吭一聲。眼下才不過一兩分鐘,他居然滿頭是汗,低微地呻[yín]起來。

賀嶠直覺不妙:“哪裡不舒服?”

方邵揚剛想開口說話,腹部卻忽然鑽心刺骨地疼,疼到他五官都皺到一起,身體驟然倒下去。

“邵揚!”

他的重量把賀嶠壓得跌坐到地毯上,賀嶠抱著他,魂一下離了身。

“邵揚你怎麼了?彆嚇我。”賀嶠大聲呼喊,“培元,培元!”

卓然最先跑過來,看到眼前的場景驚愕地捂住嘴,站在原地根本不知道怎麼辦,還是後來的周培元搶前過去查看。

賀嶠不敢隨意翻動方邵揚,隻能讓他平躺在自己腿上。方邵揚沒有暈過去,隻是疼得厲害,渾身上下提不上勁,後背一秒鐘都直不起來。

周培元打完求救電話就蹲下來叫他:“邵揚,聽得見我說話嗎?”

方邵揚努力睜開眼,可是眼神已經有些渙散:“元哥……我……”

一句話還沒說完,他就痙攣著翻過身,猛地吐出一大口紅色的液體,賀嶠大腿霎時溫熱。

賀嶠以為是血,當下全身動彈不得,唯有緊緊地抱住方邵揚的身體,渾身簌簌發抖。周培元趕緊雙手按住他:“彆怕這不是血,這是酒,彆怕……”

旁邊的卓然在帶著哭腔催促工作人員:“快點叫車過來,快!等不及120了,直接往最近的醫院送!人已經神誌不清了……”

好不容易等來了工作人員,幾個人七手八腳把他弄上電梯。方邵揚意識很模糊。他頭疼欲裂,眼前陣陣發黑,腹腔裡像是有把鑽頭在狠狠紮來紮去,喉嚨也仿佛被人死死掐著,除了張著嘴劇烈喘熄根本發不出一個音。

賀嶠抱著他,用袖子一遍遍地給他擦冷汗,眼看著他疼得牙關打戰臉色發青,一點辦法也沒有。

半分鐘後酒店的保姆車開到眼前,這片刻時間竟讓人覺得度日如年。一上車方邵揚就出現了驚厥和肌肉痙攣,但車裡沒有搶救設備,隻有酒店的一個專職醫生。

聞到他嘴邊的金屬異味,那醫生心知不妙。再趴下去聽他的心跳,明顯感覺到他不僅心律過速,呼吸也非常急促困難。斟酌再三,醫生到底還是給他們打了個預防針:“初步判斷可能是藥物中毒。家屬得做好思想準備,他情況很不好,要是在路上出現休克就麻煩了。”

車已經開到最快。

“剛才還好好的……”卓然一邊哭一邊祈禱,“怎麼搞的怎麼一轉眼就這樣了,老天保佑方總一定要沒事,老天保佑……”

賀嶠極近的距離守著方邵揚,一動也沒有動,連周培元叫他都沒聽見。

“賀嶠、賀嶠!”

賀嶠終於抬起頭。

周培元臉色深沉:“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怎麼會突然中毒?”

是那杯酒。

賀嶠指尖極不起眼地發著抖,%e8%83%b8腔緊得喘不上氣。然而下一秒,方邵揚卻恢複了些許意識,指關節微微動了動。

賀嶠馬上蹲到他身邊。

“邵揚?”

他像是疼得受不了,雙眉緊皺,嘴唇輕微發顫。

賀嶠用手給他擦汗,發覺他額頭居然是一片冰涼,刹那間在心悸中極力穩住聲音:“堅持一下,馬上就到醫院了。”

方邵揚顯然已經很難聽清,掛滿冷汗的眼皮掀起一半,頭一點一點地側過來。

見是賀嶠,他做了個抬手的動作。

賀嶠倉皇握住,唯恐再晚一秒那隻手就會垂下去:“我在。”

手中的關節在用力。賀嶠能明顯感覺到方邵揚有話想跟他說,隻是實在沒有力氣,所以聲音低到很難聽見。

賀嶠靠近他,用比他更低的聲音問:“你想說什麼?”

方邵揚艱難地動了動唇:“通知……”

“什麼?”

“通知我爸爸……”┆┆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沒有誰會比當事人更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他顯然是有不好的預判,所以才會讓賀嶠通知幾乎已經斷絕關係的父親。這一秒賀嶠甚至比看到他倒下的那一刻更慌,整個人陷入絕望的無助中,心臟猶如被人淩遲:“好,我通知他,我讓他來看你。”

車廂裡呼吸纏繞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

賀嶠死死握著他被汗浸透的手,他卻艱難地把手抽出來,然後極其緩慢地去脫無名指的戒指。賀嶠搶先道:“我沒扔!戒指我沒扔,你放心。”

方邵揚無比虛弱地搖了搖頭。

他不是這個意思。

送到醫院的時候他已經完全昏迷。醫生把人從車裡轉移到擔架床上,麻利地推往搶救室。其間賀嶠一直緊緊跟著,拉著他的手一刻也不敢鬆,但方邵揚卻並沒有力氣回握。

“家屬在外麵等。”

人推進去搶救,留一位醫生在外麵詢問具體情況。問到他的既往病史賀嶠答得上來,問到他最近的身體狀況卓然答得上來,甚至連他最近一次看病是什麼時候卓然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排除掉所有舊疾,那就隻有突發狀況這一種可能。在聽賀嶠描述完出事前幾分鐘的事後,醫生同樣推測是藥物中毒,化驗檢查一做果不其然,隨即開始洗胃、血液透析。

在等候搶救的這段時間,賀嶠給方永祥打了電話,接電話的是劉管家,但也立刻通知了已經熟睡的方永祥。緊接著他又打給酒店讓他們留下酒跟酒杯,不過段玉虹早已不知所蹤。

忙完這些,他坐到搶救室外的椅子上,人幾乎已經虛脫。

Shirley收到消息第一個趕來,妝都沒有化。周培元跟她對視一眼,她沉聲問:“怎麼搞的。”

周培元單手叉腰,表情煩躁異常:“沒想到段玉虹這個女人這麼狠,自己兒子坐牢就要把方邵揚害死,關他什麼事?他做錯什麼了?”

Shirley望了眼搶救室的門,走到一旁想給孫冠林夫婦打個電話,剛拿出手機就聽見賀嶠不穩的聲線:“先不用告訴他們。”

她扭頭。

白熾燈下,賀嶠麵色比牆更白,背向後靠,人似乎累到極限了。

“醫生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我已經通知過方伯父。孫總那邊可以緩一緩,免得他們在國外見不到人更擔心。”

說完他偏過頭,捂著嘴咳嗽起來,身體連同椅子一起顫晃。

“你還好嗎?”Shirley走過去,掏出一張紙巾遞給他。

“謝謝……咳咳……咳……”

其實他就是一點小感冒,剛才一口氣沒接上來,所以嗆咳了幾下。少頃他平複下來,靠著椅背,緩緩閉上布滿血絲的眼睛,深黑的眼睫上儘是冷汗,“我沒事。”

說完才想起,這句話今晚方邵揚對他說過兩遍。

Shirley看著他,低聲道:“現在你是他的精神支柱,你要保重,不能有事。”

賀嶠側開臉,沒讓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沒多久戎躍也趕來了,風塵仆仆。

他一來就蹲到椅子前麵,雙手摁住賀嶠的膝蓋,溫聲細語安撫:“放心,砷中毒隻要治療及時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而且搶救室裡的人是我師哥,他這方麵的經驗是國內頂尖的。”

賀嶠明明沒有流過淚,但不知道為什麼,眼睛已經腫得很厲害。他下巴搖了搖,頭側著靠在牆上:“那杯酒本來是給我的,他是替我喝了。”

“那人擺明是針對方邵揚,哪怕方邵揚不喝她也會想彆的辦法,要是被你喝了才真是無妄之災。”

“不……”賀嶠睜著眼,目光虛無地落在對麵的白牆上,“不是這樣的。”

“怎麼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