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頁(1 / 1)

搖尾 籠中月 4458 字 6個月前

?”

賀嶠把視線正回來,額前垂著幾縷汗透的濕發,整個人像是剛跑過一場馬拉鬆。

“你不明白。”他一字一字慢慢地說,“我寧願是我喝了。”

戎躍怔住。

走廊的另一側,Shirley注視著對麵的一舉一動,低聲問身旁的人:“這個人是哪來的。”

周培元扭頭:“你不認識?喔對,你不認識。他追求賀嶠很久了,做醫生的,前途無量。”

Shirley微不可聞地嗤了聲。

見她雙手抱臂靠在牆上,神情還是那麼一板一眼的,周培元扯了扯嘴角:“喲嗬,您老人家居然也會鄙視彆人,我是真沒想到。”

Shirley沒有理他。

兩個多小時後,搶救室的大門終於再度打開,醫護人員舉著輸液瓶把人推了出來。賀嶠第一時間過去幫忙推床,又把方邵揚露在外麵的一隻手收進了被子裡。

病房在四樓,坐電梯上去以後一直走到走廊儘頭,人推進去的一瞬間燈光驀地亮起,好像終於又照及心底最漆黑無助的角落。

戎躍也想進去,誰知卻被Shirley攔下。

“你就到這裡吧。”Shirley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隨後看向病房的門。

戎躍沒有完全聽懂她的意思,轉而問:“你是方邵揚什麼人?”

“我是他姐姐。”

戎躍隻好坐到旁邊的椅子那去。兩人在門口一坐一站,過一會兒周培元走出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他。

Shirley走開了。

周培元過去坐到戎躍身旁,問:“搞什麼,你惹鐵娘子生氣了?”

戎躍非常無奈:“以前沒聽說方邵揚還有個姐姐。”

周培元晃了晃酸疼的肩:“這小子命犯狗屎運,身邊總有對他死心塌地的貴人。”

兩人靜靜坐了一會兒,戎躍起身告辭。周培元問:“你不跟賀嶠說一聲?”

戎躍留給他一個釋懷的背影,抬起右手揮了揮:“不說了,方邵揚他姐不讓我進去。”

周培元微微一愣,隨即搖頭暗哂。

這個鐵娘子……

病房。

Shirley推門進來的時候賀嶠還坐在床邊,從背後看他像隻鵪鶉。走到側麵她才發現,他雙手握著方邵揚的左手。

聽見聲音,賀嶠回頭。發現是她,扭頭把手鬆開了。

他看起來很冷靜。

“醫生怎麼說?”

“就看今晚情況如何。”聽起來也很冷靜。

Shirley神經一痛,儘量平常地道:“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

賀嶠沒再說話。

Shirley拉來一張椅子坐在他身邊,兩人一起靜靜地看著熟睡的方邵揚。窗外夜已深了,對麵樓的房間大半亮著燈,有穿著病號服的身影在裡麵走來走去。

少頃,一名護士進來送東西。

“這是病人的衣服和隨身物品,你們清點一下,看有沒有少什麼。”

Shirley才剛剛聽清對方的話,賀嶠就已經起身把東西接過來,放到一旁鋪平翻找著什麼。西服口袋裡,襯衫夾層裡,每個地方他都找得很仔細。

Shirley緊了緊眉:“你在找什麼?我幫你找。”

賀嶠表現得有點著急,抬眸對她說:“邵揚的戒指,進手術室之前還戴著的,出來就沒有了。”

Shirley上前幫他一起找,可翻來覆去檢查了好幾遍仍然沒有發現。賀嶠揉了揉臉,一刻不停地繼續找。

一旁的護士緊張起來:“肯定不在搶救室,那裡都是有專人打掃的,發現了會第一時間告訴我們。沒準兒是掉在路上了,電梯裡或者是走廊裡都有可能。”

那麼小的東西,哪怕是半路掉出來恐怕監控也拍不清。賀嶠走出病房,從四樓一路找下去。可是四樓到一樓的路不止一兩步,來往的人又那麼多,他找得很辛苦。

Shirley寸步不離地跟著他,見他步伐虛弱踉蹌,幾次揪緊了心。一直走到一樓搶救室,門口的每一寸地麵兩人都細細找過,角落甚至還用手機照著光找,隻可惜仍然一無所獲。

賀嶠靜靜站在慘白的燈光下,望著那道門:“丟了。”

聲音太低微了,Shirley沒有聽清,“嗯?”

他轉身慢慢往外走:“丟了……”

走到門口沒看見腳下的台階,險些失足從樓梯上摔下去,幸好Shirley從後麵拉了他一把。

“不要緊的賀嶠。”她試圖安慰他,“丟了就丟了,以後再買就是了。”

賀嶠神情恍惚地搖搖頭,一直走到月光下,Shirley才發現他在病房裡的那種冷靜消失得無影無蹤。短短幾個小時由生到死再到生,他已經心力交瘁,隻是因為不知道方邵揚什麼時候會醒,所以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應付一切。

走到一排長椅處,他虛脫地坐下來,兩隻手按在自己臉上:“方伯父怎麼還沒來。”

夜風寒涼,吹得Shirley毛孔微縮。她把手提包往肩上挎了下,在冷風裡立直身體:“不需要他來,有你在就夠了。”

“可是邵揚說……”

“你們才是同路人。”

賀嶠抬眸。

Shirley不遠不近地站著,沉靜地看著他。

“相信我,不要糾結過去的事,更不要把他推給那些不在乎他的人,你們才是同路的。他和你同路,你的路是對的,他就永遠走不偏。你可以愛他也可以不愛他,隻要你還在走,他就會去追趕你,他會儘一切努力把握住你們之間最後一點可能。”

方邵揚的生命裡有一盞燈,明亮過,微弱過,卻從來沒有熄滅過,有他在方邵揚就走不錯。

賀嶠啞口無言。

他靜靜看著眼前的遼遠天幕,樹影疏星。

過去很多事是模糊的,不確定。他不確定方邵揚說過的話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更不確定方邵揚對自己的感情從什麼時候才真正開始。

但也有一些事情是確定的。比如方邵揚的的確確買過那對戒指,比如明天天亮之後自己還會繼續去找那枚戒指。

正是這些確定的事,令回憶堅不可摧,支撐他們走到今時今日。

第79章 不被愛的你

這一夜過得很慢。

淩晨一兩點的時候方永祥終於趕到,見方邵揚還沒醒也就沒有久留,問明情況後又回去休息了,說天亮以後再來。

賀嶠一直守在床邊,不太敢睡。

漫漫長夜無從打發,他就翻翻過去跟方邵揚拍的那些照片,看看他們一起給悟空錄的那些視頻,聽聽裡麵的歡聲笑語。以前覺得那些事已經過去很久了,畫麵都開始泛黃,等到這一晚真正下定決心去麵對,才發現記憶仍無比鮮活。

天快亮的時候,他趴在床邊睡著了。等再度醒來,直起背,一件西服外套從肩頭滑落。

剛醒的人腦子有些混沌,他緩了好幾秒才去撿。拿近一看,心臟猛地跳了一下子。

是邵揚的。

可房間還是那麼靜,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燈光打在深睡的方邵揚臉上顯得格外慘白。正不知道怎麼回事,身後有人推門進來。

“醒了?”是Shirley,她根本沒有走,就在醫院附近的旅館將就了一宿。

見賀嶠攥著那件衣服出神,她說:“我怕你著涼,所以就把邵揚的衣服給你披上了。”

賀嶠靜了一瞬才坐直身體,用力揉了揉臉,“謝謝。”

“去洗漱一下吧,想吃什麼早點?我買回來一起吃。”∮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賀嶠說自己吃什麼都可以。其實他吃什麼都沒胃口,但還有無數的公事、私事等著他一件件去處理,實在沒有任性的資格。

單人病房裡配的有衛生間,等Shirley離開後他走進浴室。環顧一周,裝修給人一種熟悉的感覺。半磨砂的玻璃隔開一座簡易的浴缸,牆麵貼著全白的瓷磚,旁邊還釘有一排不鏽鋼的掛鉤。想了很久終於想起來,這就是當年方邵揚開車害他骨裂時住的那家醫院。

滄海桑田,兜兜轉轉,沒想到又回到初識那兩天。

溫水自頭頂傾瀉而下,衝走積攢了一整夜的疲憊跟驚懼。沾到水的每一寸皮膚都有痛感,像是蛻過一層皮,疼痛是因為重生。賀嶠把全身都細細地清洗了一遍,方邵揚吐在身上的酒味終於聞不到了,但抱過方邵揚的地方還留有另一種味道,怎麼洗都洗不掉。

瓷磚上熱水輕濺,窗戶上水霧朦朧。

他又想起當時自己在浴缸裡滑了一跤,方邵揚不管不顧衝進來的樣子。那時候方邵揚行為魯莽,表情青澀,整個人愣頭青氣質衝破天際,說話還有點粗聲粗氣的,不像現在這麼穩重。就是這樣一個人,想哄你的時候能花一百二十分的力氣哄你,想氣你的時候能用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氣你,跟他在一起賀嶠都快忘了自己到底多少歲,談起戀愛來又回到少年時。

洗著洗著,賀嶠發現自己忘了拿浴巾。乾淨的毛巾應該在外麵的櫃子裡,要是從前也許喊一聲就會有人應,現在呢?

他強打精神關掉熱水,用脫下來的白襯衫裹住身體,茫然地坐在浴缸裡,許久許久沒有出一點聲音。他忽然不敢設想假如昨晚真的失去邵揚,今後的人生該怎樣過完。

他把頭埋下去,緊緊抱住自己的膝蓋。須臾,浴室的門卻被人敲響。

“賀嶠?”

他的頭驀地抬起來。

“還好嗎。”

下一秒他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拉開門,險些失去的人就站在門口,穿著一身病號服,虛弱地扶著牆,打算繼續敲門。

兩人直直對視,彼此都錯愕了。

賀嶠不知道方邵揚什麼時候醒的,而且還慢慢地走下床,走到了浴室門口。清晨的陽光從側麵照到方邵揚臉頰、鼻梁上,溫順地投下一小片陰影,跟昏迷的時候相比就連愕然的神情都是生動的。

方邵揚看了他一眼就匆促地彆過頭去,聲音沙啞地解釋:“你在裡麵半天沒動靜,我有點兒擔心,所以就過來看看。”

賀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僅衣衫不整,而且連褲子都沒有穿,臉頰一熱趕緊就把門關上了。

兩人隔著一道門交流。

“醒多久了?”

“沒多久,被來送東西的護士吵醒了。”

賀嶠微怔:“送什麼東西?”

門外靜了一下:“沒什麼。”

賀嶠也沒有多想:“剛醒就下床,你沒有什麼不舒服嗎?”

“頭有點兒暈。”方邵揚悶悶地,“想吐。”

差點都忘了這個人身體底子有多好了,隻要還有半隻腳在鬼門關外,誰也彆想要他的命。賀嶠使勁搓了搓燙手的臉,把襯衫前襟的扣子自上而下扣好。

“想吐就回床上躺著,我去請醫生過來給你看看。”

方邵揚喔了一聲,剛轉身,又聽見賀嶠說:“還有,躺床上以後把頭蒙起來。”

“乾什麼?”

“你照辦就是了。”

方邵揚慢吞吞地挪回床邊,躺上去,蒙起頭,“我好了。”

病房裡安靜了一會兒,門鎖咯嘞輕響,隨後才是腳步聲和開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