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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尾 籠中月 4404 字 6個月前

上,這招算是厲害。方邵揚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表情。

他這一笑,發言的人莫名有些膽寒,可還是硬著頭皮說下去。

“眼下方懷業在裡麵接受調查,什麼時候能出來誰也不知道。就算哪天出來了,他也沒資格繼續擔任董事長這麼重要的職務,這點大家應該都有共識吧?”

幾人裝模作樣地點頭附和。

“為今之計隻有儘快選出新董事長,榮信才有可能渡過難關。鄭董在榮信——”

“同意,完全同意。”方邵揚身體向後隨意地一靠,“你們看我怎麼樣?”

鄭董沉氣。

挑事的那個人急忙說:“你年紀太輕,經驗還很欠缺。”

“年輕不假,經驗欠缺是扯淡。”他微抬眉尾,犀利的目光裡透出蔑然,“我大學還沒畢業就進了榮信,從最基層的職位一步步做到國際部副總,論起對公司業務的了解程度你們誰敢說比得過我。”

簡直狂妄!

那人憋著一口氣,咬牙切齒地繼續爭執:“你自己的公司還在爬坡,現在哪來的精力兼顧兩頭?”

“這你不用操心。來的路上我已經把貝山的業務暫時移交給副總,接下來一年時間我的全部精力都會放在榮信,一天不把榮信救活我就一天不回貝山。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你……”

誰也沒想到他決心這麼大,竟然肯把貝山的實權暫時脫手,立下如此決絕的軍令狀。

“你跟方懷業不一樣,他在榮信背景深厚,你拿什麼跟他比?空降來當董事長誰能服你?!”就差直說他是小三生的孩子,沒資格“繼承大統”。

方邵揚終於笑了,仿佛等這句話已經等了很久。

他說:“我的背景就是我自己。能不能服眾是實力說了算,我方邵揚不靠這個姓。誰願意幫我,我感激,誰要是想跟我唱反調,來啊!”

所有人都被他驍悍的氣場震懾住了,場內一時無言。

隻有賀嶠神色如常。

他一直注視著方邵揚和Shirley。他們臉上都沒有什麼特彆的表情,尤其是Shirley,仿佛剛才那些話是天經地義,是早就明白的道理,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

有真心跟隨的下屬,有力挽狂瀾的能力,這才是為什麼方邵揚這麼有底氣。

賀嶠看著方邵揚,覺得他的樣貌成熟了,性格卻一點也沒變。狂妄,睚眥必報,配上這張被歲月打磨過的臉,張揚中多了幾分堅韌的感覺。

靜默半晌,鄭董按住桌子站進來:“我還是覺得不妥……”

“我支持。”

方永祥撐著拐杖,顫顫巍巍起身:“在危機解除之前,我支持由邵揚暫代董事長一職,直到公司恢複正常運轉再作打算。”

方邵揚背對著他,神情沒有任何意外。

“老方啊,你現在手上已經沒有股份了。說得再難聽點,你連董事都不是,你哪來的資格——”

“我也支持。”

這次是賀立先。

第72章 時間是最好的證人

“我也支持。”

賀立先當著所有人的麵站起來,旗幟鮮明,“我的立場就是鶴鳴的立場。拋開以前的那些對錯不論,我支持方邵揚出任臨時董事長。”

這回他根本沒跟兒子商量,直接當場做了決斷。有熟悉內情的馬上跳出來:“賀總,您彆忘了之前他跟您兒子可鬨得很不愉快啊。”

方邵揚喉嚨一緊。不是怕賀立先被人挑唆反悔,是想起之前種種,做不到問心無愧。

但賀立先卻擺擺手:“一碼歸一碼。我們賀家跟他的私人恩怨再大,那也大不過榮信這家企業,大不過榮信幾千個員工的家庭。當初咱們來當這個董事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把榮信做大、做強,讓跟著咱們的人都有一口飯吃嗎?現在到了這個節骨眼上,誰要是還想著趁亂鏟除異己,誰就不配再說自己是榮信的股東。”

生死存亡之際才能看出各人的風骨。賀嶠默不做聲,靠牆的頸一片冰涼。

這樣的場麵令他想起上一次董事會。他自以為有識人之明,兩害相權取其輕,所以選擇了方懷業。沒想到兜兜轉轉,方懷業害得榮信聲譽掃地,而方邵揚成了救世主。某種程度上,榮信落到今天這步田地,或許連他也是幫凶之一。

方邵揚今天出現在這裡,是為了利益還是顧念親情,似乎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就像爸爸說的,君子論跡不論心。動機不重要,做了什麼才重要。

因為賀立先的忽然表態,在場有人開始立場搖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隻有方邵揚因為剛剛的內疚而有些出神。正低著頭,忽然聽見賀立先說:“方邵揚,你跟我出來一下。”

空白兩秒,他馬上恭恭敬敬地站起身來,椅子都搓得吱一聲響。

賀嶠也跟著站起來,賀立先卻回頭說:“你坐下,沒你的事。”

他微微一怔,目送父親跟方邵揚一前一後走出辦公室。周圍的議論更加沸騰,竊竊私語聲跟懷疑的目光像蒼蠅一樣在他耳邊打轉,他卻隻是坐在那兒一言不發。

近一刻鐘後兩人才回來。

賀立先沒有坐下,徑直走到方永祥身邊,俯身耳語數句。而後他走回自己的座位,撐著桌子,宣布把手裡5%的股份全部轉給方邵揚,一分不留。

滿場嘩然中,賀嶠驚愕地看向父親,父親的臉卻很平靜。

轉給方邵揚?

目光慢慢移到對麵,他和方邵揚的視線碰到一起。方邵揚看著他,不知道已經看了多久了,像是有話要說,隻是礙於這裡人多,說不出口而已。

“從現在起方邵揚就是榮信最大的股東,是整間公司說話最有份量的人。讓他當臨時董事長誰還有異議?有的話當場提出來,過了今天再在背後使手段下絆子,那就是鐵了心要內訌,該被唾棄!”

賀立先的話擲地有聲,在場的人無不默然,乾坐著誰也不帶頭表態。半晌後鄭董聳然起立,臉色黑得像塊石炭:“還沒辦轉股手續算什麼最大的股東?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在唬弄我們!”

方永祥喘著氣,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既然你這麼說,那今天就先到此為止,等手續辦妥了再開不遲。”說完,沒有再跟他們周旋,在旁邊人的攙扶下走了出去。

鄭董怒不可遏,當即摔碎了桌上的杯子,大聲謾罵榮信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餘下的人麵麵相覷,做牆頭草的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做壁上觀的驟然間也失了熱鬨,三三兩兩各自離開了。

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有了那百分之五,方邵揚已經是勝券在握。

會議室內變得很安靜。

賀嶠開始收拾麵前的東西,沒等收拾完,視線前方就多了道高大的身影。

“伯父,我想跟賀嶠單獨說幾句話。”

賀嶠動作停滯。

賀立先鼻間長出了一口氣,回頭沉聲道:“你們長話短說,彆耽誤太久。”

方邵揚嗯了一聲。

腳步聲漸漸遠離,不一會兒,辦公室的門被Shirley從外麵輕輕合上。

賀嶠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文件資料上,雙手摁在上麵。漫長的沉默後那上麵又多了隻手。方邵揚左手壓住文件的另一側,像是怕他跑了卻又不敢直接碰他的手,隻好徒勞地壓住他要帶走的東西。

時間不早了。

因為有厚厚的落地玻璃隔了一道,所以夕陽的餘暉變得柔和許多,無聲地灑在賀嶠的肩膀上。方邵揚看著他,開會時豎起的刺消失得無影無蹤,心也跟著變得柔軟。

“想說什麼,說吧。”賀嶠語氣卻還是那麼冷淡,“我還有事。”

方邵揚問:“你趕時間?”

“爸還在等我。”

賀嶠的話一點餘地也沒有。

方邵揚吸了口氣:“病好全了嗎,胃還難受嗎?”\思\兔\在\線\閱\讀\

賀嶠皺了皺眉。

方邵揚馬上說:“好,我不問了。”

賀嶠把文件從他手底下抽出來,兩疊活頁夾抱到懷裡,說了聲失陪。方邵揚不由分說地想把所有東西接過去,微微用力,手背上青筋縱橫:“我幫你拿。”

賀嶠手一鬆,往牆角退了兩步,方邵揚順勢就把人堵在了桌子跟牆壁之間。

這樣狹窄的地方,這麼近的距離,賀嶠神經驀地緊張起來。下一秒,餘光卻看見撐著牆的手背大片青色,血管上深深淺淺全是針眼,刹那間心口止不住地收緊。

“你彆怕,我不是要傷害你。”方邵揚沒發現他的異樣,主動拉開距離讓他感覺更安全一些,“我就是想跟你說兩句話。”

後麵是立式空調冷氣躥頸,前麵是體溫炙熱,鋪天蓋地全是熟悉的男性氣味。賀嶠想走也走不掉,乾脆連呼吸也屏住,頭生硬地低下去。

“你彆怕我。”方邵揚心臟都糾結到一起,聲音微微發啞,“我知道錯了,再動你一根手指頭我就把自己手剁了。”

賀嶠還是不說話,可是也沒有強硬地掙紮。沉默良久,久到地上的影子都發生了輕微的位移,方邵揚才離他又近了一點,兩人的影子依偎在一起。

“對不起,那天你給我打電話我睡著了。事後我回過,但是你沒接。”

那晚在醫院他燒得人事不省,過後翻查手機記錄才發現賀嶠打過電話,孫冠林犟不過他,隻好把所有事情和盤托出。

說完,他觀察著賀嶠的一舉一動,隻見賀嶠頭往另一側偏了偏,半垂著眸:“方伯父讓我通知你,我通知到了,沒有其他要說的。”

“你都沒跟我說上話,怎麼叫通知到了?”

“孫總接了電話。”

方邵揚追逐他躲閃的目光:“所以你不想跟我說話?”

賀嶠眼皮輕顫,因為他講話時帶動呼吸,時輕時重地撫過。

半晌等來的隻有沉默,方邵揚有些失望,一時之間實在想不出還能找到什麼共同話題。賀嶠抿緊唇,拿上東西往外走。剛推開方邵揚就見他忽然背過身去,一手扶牆一手攥拳抵在唇邊劇烈咳嗽起來,後背少有的微駝。

他平時很少咳,一咳起來卻驚天動地,肺裡打了死結一樣。

賀嶠腳步微頓。

方邵揚咳得難受,又蹲到地上把臉埋在雙臂之間,後背肌肉震顫著繃緊,肩胛骨從薄薄一層襯衫下透出銳利的形狀。

賀嶠身體兩側的手開始輕輕顫唞,好像不是他的錯,是這間屋子被咳抖了。沒有辦法再聽下去,他攥緊掌:“我幫你叫人進來。”

“不用,幫我倒杯水就行。”方邵揚聲音嘶啞。

賀嶠隻好把東西就近放在地上,轉身從角落拿了瓶純淨水過去。方邵揚坐回椅中,右手擰瓶蓋都費勁,一口氣喝完半瓶水才緩和下來。

他似乎很累,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筋疲力儘的意味,整個人像是強弩之末。

“就這麼想當董事長?”賀嶠聲音淡淡的,“病成這樣也要回國。”

方邵揚微微一怔,把瓶蓋慢慢擰回去。無論對外多麼跋扈乖戾,在賀嶠麵前他永遠像挨教訓的小朋友,一言不合就要被擰耳朵。

“想啊。”他扯著嘴角難看地笑了下,“做夢都想。”

外麵雲霞橘光,夕陽不溫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