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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尾 籠中月 4412 字 6個月前

看向樹乾,腳步也不由得放慢。

“怎麼?”

“沒什麼。”

其實每次路過槐樹他都會想起一件事。曾經有一個人,爬到槐樹上給他發消息求他原諒,還煞有介事地拍過一封手寫的保證書。

那封手寫信他沒有放任自己看過,況且,也已經久得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假如老天有眼,應該讓他們之間從此再也沒有任何瓜葛,流浪的心繼續流浪,沉寂的心繼續沉寂。可是老天總是很愛開玩笑。

這一天還沒結束,周培元就收到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

“賀嶠!”

他拿著手機闖進會議室,直接截斷裡麵剛剛開到一半的高層會議,過去把聲音壓到最低:“出大事了,劉晟跟方懷業被抓了!”

作者有話說:

今天520,說什麼也必須更新,要不然顯得我不夠喜歡你們。

第70章 夢裡總是你

事情發生得非常突然。

那天下午公安局經偵大隊出動二十多號人,帶著齊全的手續突襲輝茂跟榮信,在事先沒有任何知會的情況下直接帶走了劉晟跟方懷業,並且還當場查封了兩邊財務部全部紙質資料和工作用電腦。

這麼大規模的行動,事先竟然一點風聲都沒漏,可見如今國內經偵隊伍紀律之嚴明。下午四點多消息剛傳出來,同一批人就又轉頭殺到鶴鳴,直接打了賀嶠一個措手不及。

“所有人手頭的工作全部停下,從這個門有序撤到走廊上去,不叫你們誰也不準進來。”

工作人員全套製服大簷帽,表情一個比一個冷厲嚴肅,另外還有人在用DV同步錄像。鶴鳴這些財務大多是畢業沒幾年的年輕人,這種陣仗彆說見了,聽沒聽沒說過,有的當場就嚇得臉色發白。

賀嶠作為公司法人,當然第一時間就被叫到現場配合工作,但其實也沒有太多可做的,因為這幫公務人員明顯是有備而來。凡是跟輝茂和榮信有關的資料他們一件也不放過,原始會計憑證、發票、合同,帶來的二十幾口大紙箱子不出一個小時就裝滿了。

拿齊所有東西後,負責人給了賀嶠一張紅頭交接單:“有幾點要求請你清楚:一,這段時間你本人不經報備不能出省,留在臨江隨時準備配合調查;二,所有相關內容嚴格保密,未經允許不得私自接受采訪;三,公司管理人員及財務人員暫時不能調崗、離職,電話保持24小時開機。”

這架勢太嚇人了。周培元聽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剛想開口再打聽一些具體情況,就被賀嶠麵無表情地攔下:“明白,我們一定配合。”

負責人點點頭,頗具警示意味地看了他們一眼,隨後才帶著下麵的人離開。

就像是顆投擲進池塘的地雷,原本平靜的水麵瞬間炸開了鍋。

輝茂跟榮信不敢說在臨江隻手遮天,但絕對算得上是關係過硬、樹大根深。這次公檢方麵雷厲風行地出手,顯然是手中握有鐵證,根本沒留給兩方任何運作的餘地。至於鶴鳴,從剛才的一係列舉動來看,暫時無法判斷是安全還是危險。

人一走公司幾個高層就開始就地商議。

“現在事情還沒有完全定性,但根據我這邊打聽到的消息……”其中一位副總壓低聲音,“問題出在節能補貼上。”

最後幾個字很難不使人聯想起某些舊事,周培元與鶴鳴默契地對視一眼,心裡都猜到十有八九是劉晟痼疾重發。其他人不知道,臉色即刻變了一變:“他們膽子真大,節能補貼這種紅線都敢踩。”

“這幾年踩紅線的人還少嗎?”另一個人意味深長地接過話,“不說遠了,就這五年,因為電動車鋰電池那點補貼抓進去多少人……”

空氣沉寂了片刻,在場資格最老的一位董事把目光鎖向賀嶠:“賀總,你得跟我們這幫人交個底,鶴鳴到底——”

“沒有。”賀嶠乾脆地打斷,“從來沒有。”

所有人鬆了口氣。

“那就不怕了。隻要咱們自己乾淨,怎麼查都傷不到咱們身上,隻管配合就是了。”

剛才周培元一直在低頭看手機,等他們走了才低聲跟賀嶠說:“榮信跟輝茂現在已經亂成一鍋粥了。據說光榮信就帶走四五個人,從方懷業到CFO再到做賬的會計一個都沒跑掉,全都一副銬子推上了車。”那場麵光是想想都叫人膽戰心驚。

賀嶠趕緊走到一旁給父親打電話。

賀立先眼下正在外度假,簡單聽完他的彙報立刻就讓人訂回來的機票:“我今晚到,公司那邊你一定要安排好。再有一個月就到周年慶了,彆讓這種事動搖軍心。”

“我知道。”

“還有,暫時彆讓人通知方董事長,任何話等我回來了再說。”

賀嶠微微一頓:“晚了。聽方懷業的秘書說,今天下午方伯父已經得到消息,現在人就在榮信坐陣。”

以方永祥如今站立都困難的身體狀況,的確是不適合再主持大局,但是事情已經逼到這個份兒上了,他不出麵不行。

廠商出了事,第一個倒黴的就是上下遊合作方。上遊的供應商極可能收不到貨款,下遊的經銷商又麵臨積貨、壓貨、已銷售產品無法正常售後的情況。這種時候榮信要是再沒個能鎮得住局麵的人,恐怕那些供應商跟經銷商能把董事長辦公室裡的紅木家具都搬走賣掉。

除此之外,還有榮信的員工。他們中的絕大多數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麼,隻是拿一份薪水養家糊口而已。要是一個企業連負責人都沒有了,那他們和他們的家庭該怎麼辦?

這種時候誰都是自身難保,賀立先更是心急如焚。他既怕自己的企業受到牽連,又擔心救命恩人方永祥出什麼事,人沒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身為人子,賀嶠當然明白父親這份擔憂。

當晚他一直在辦公室待到淩晨。光是跟財務總監一起梳理這幾年跟輝茂、榮信所有合作過的門店就是個大工程,幾個人焦頭爛額。

直到淩晨兩點半,他們才大致估出一個很粗的補貼金額,所有人已經累得頭昏眼花。

“今天先回去吧,明天一早讓門店的人把水單整理好送到集團來,以防監管機構隨時來查。培元,你負責安排庫房跟安保,最好趕在查到我們頭上之前把支持性文件整理妥當。另外投資人那邊也要安撫好,對外口徑一律是正在積極配合調查。”

“明白。”

送走其他人,周培元關上了辦公室的門。回身隻見賀嶠仰麵疲憊地倒在椅子上,頭深深地向後靠。

“你身體還撐得住嗎?哪兒不舒服第一時間說話。”

“我沒事。”他取下眼鏡掐了掐自己的鼻梁,“你去打聽打聽劉家跟方家現在什麼反應,他們的律師有沒有問出什麼名堂。”

“早就打聽過了。”周培元說,“突擊審查期間見不到人,現在具體是個什麼情況誰也不知道,隻知道劉晟的爹媽都快急死了。”

“方伯父呢?”

“給你打過一個電話。”

賀嶠霍地把眼睛睜開:“怎麼不早告訴我?”

拿來手機一翻,果然有一通未接電話。他趕緊撥回去,可手剛碰到通話鍵就被周培元按住:“他打電話來是要說什麼,用腳趾頭想也想得到吧,這個節骨眼上你確定要接?”

這種時候打來無非有兩種可能:一,讓賀嶠幫忙撈人;二,讓鶴鳴幫助榮信。前者賀嶠根本辦不到,後者鶴鳴現在自身都難保,很難有餘力騰出手來幫這個忙。但既然方永祥求到他這裡來,於情於理這個電話都必須接。

“方伯父。”他撥回去,“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相隔數月,方永祥的聲音已經老邁到難以分辨,但說話的邏輯仍然非常清晰,絲毫不拐彎抹角:“小賀,你還在公司?有件事我要拜托你。”

“我在,伯父有什麼話儘管說。”

“懷業的事你想必已經知道了。”

“知道一些,伯父是想——”

“你先聽我說。”方永祥打斷他,“我怕我時間不多,你先聽我把話說完。”

“董事長……”劉管家明顯就在旁邊,聲音微微哽咽。

“小賀,你替我打個電話給邵揚,讓他儘快回來一趟。”

因為開著外放,所以周培元也聽見了,目光微微一凜,即刻移向賀嶠。

賀嶠低著頭,默不做聲。@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的電話打不通,我也不清楚他究竟人在哪裡。照現在的情形懷業一時半會兒是出不來了,榮信不能一天沒有人管,但是我能管到哪天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當然打不通,方永祥連方邵揚現在身在國外都不知道,又怎麼可能找得到他的人?

賀嶠語氣變得很淡:“也許明天方懷業就沒事了。”

方永祥半截身子都已經在棺材裡,看事情卻看得極透。他幽幽低歎:“今天你不在現場,所以大概不知道厲害,我的一個老部下說……”

到這裡,話音沙啞地刮著聲帶。

“懷業瞞著我,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情。”

賀嶠重重吸氣。

許久的沉默後,他說:“這個電話誰打都一樣,不一定非要是我,我跟方邵揚也已經很久沒有聯係了。”

“我知道,但是這個電話隻能你打。他那個脾氣,彆人的話根本不會聽,現在隻有你才能說得動他。”

一種名叫荒唐的感覺在賀嶠心底蔓延。為什麼越是不想跟一個人有任何瓜葛,命運卻越是把他們聯係在一起?誰都說方邵揚在乎他,何以見得呢,方邵揚分明隻在乎他自己。

“我們已經不聯係了。”他還是這句話。

“小賀,你真的不肯幫這個忙?”方永祥呼吸驀地急促起來,電話裡傳來劉管家給他拍背的聲音,“咱們兩家一向交好,我現在不是要你出手救榮信,隻是讓你幫忙給我兒子打個電話勸他回來,難道你連這麼件小事都不肯做?”

話裡已經隱隱帶上了責備。

看著桌上堆積如山的資料,賀嶠沉默良久才終於妥協:“那好,我試試。”

夜色深沉。

周培元凝聲問:“你確定要打?”

距離賀嶠答應方永祥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了,他的手機就在他自己手裡,但他一直麵朝窗外,沒有撥出任何電話。

落地窗上倒映著瘦削的身影。

“早一天讓方邵揚接手這件事,鶴鳴就能早一天把自己摘清,對我、對爸爸、對所有人也都是個解脫。”

“也許方邵揚早就知道了呢?我看你根本不用多此一舉。”

賀嶠搖了搖頭:“他要是知道早就出手了,哪忍得到方董事長打這個電話。”

“那我來替你打。”周培元過去把手機唰地奪過來。

“培元——”

“你彆管了。”周培元麵色不虞,“方家這幫人真不是個東西,除了逼你他們還會什麼?”

他壓著火撥出方邵揚的電話,沒想到響了半天,居然沒有人接。正要再撥一遍,右手卻忽然被人按住。

“你撥這個號沒有用。”賀嶠沒有看他,視線輕輕落在屏幕上,聲音也極輕,“你忘了下午Shir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