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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尾 籠中月 4448 字 6個月前

頭搖了搖:“這件事暫時保密,你也不要告訴任何人,我會小心處理。”

戎躍沒有再繼續追問,隻說:“做生意的事我不懂,沒辦法幫到你。但你要是身體上有什麼不舒服,任何時候都可以找我,我隨叫隨到。”

賀嶠的確是不舒服,但他必須得撐下去。車內寂靜,隻有悟空的呼嚕聲。他慢慢俯身,疲倦地趴在了前擋上,眼前卻仍像幻燈片一樣重放著那幾張合照。

醫者治身不治心,身上的病痛有藥可治,心裡的病痛卻無藥可醫。他被方邵揚一次又一次地傷害,新傷疊舊傷,已經到了藥石罔效的地步。可是同樣的,他的心也變得越來越堅硬,以往刀子輕輕一戳就會流血,現在擦掉血還能強裝沒事。

當天晚上,方邵揚破天荒接到賀嶠的電話。

“你說伯父已經決定把票投給我?”

“嗯。”賀嶠的聲音聽上去格外冷靜,“到時候我會代他出席。”

“太好了。你這一票加上已經談下來的六票就是七票,這兩天我再去——”

“邵揚。”他忽然雲淡風輕地叫了一聲,把方邵揚叫愣了。

“放鬆兩天吧,你也累了。十三票中拿到七票,勝算已經是百分之百。”

那六個人簽過事前協議,反悔的可能性的確極低。方邵揚低聲問:“你在關心我?”

賀嶠嗯了一聲:“隨你怎麼想。”

電話那頭的心臟猛烈跳動,可還沒等多聊幾句,賀嶠就推說父親還在等他,不得不掛了。

“嶠哥——”方邵揚截住,“早點休息。”

賀嶠靜了片刻,說:“你也是,早點休息。”

兩天後的周五,榮信董事會。

按慣例會議是四點開始,但方邵揚三點半就來了,還特意帶著Shirley。他今天心情比較輕鬆,領帶也特意挑了條亮色的。出門前Shirley見了笑著調侃:“這麼複雜的結我有好幾年沒見人打過了,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的還有這門手藝。”

“Eldredge Knot.”跟兩年前相比,如今方邵揚發音非常標準。他意氣風發地正了正領結:“越是重要的場合越適合打複雜的結,這是賀嶠教我的。”

相比起他們這一邊,方懷業那邊的天氣就沒這麼明%e5%aa%9a了。前兩天他就收到來自賀立先的暗示,鶴鳴這一票不會投給他。失去這個重要支持,董事長於他已經是遙不可及的目標,除非有人當場變卦。

可是誰會這麼做呢?貝山發展得蒸蒸日上,一旦殺進線下市場實力更加不可小覷,就算有人想得罪方邵揚也不會在今天這個場合,每個人的立場在台下就已經分明。

四點差五分,方懷業帶著助理入場。

賀嶠也來了,滿臉倦色,衣著卻一絲不苟。方邵揚想打招呼苦於沒有時機,因為從進門到坐下賀嶠始終沒有看他。以為是工作場合比較嚴肅,當下他也沒有多想。

四點一到,會議正式開始。主持人做了個簡短的開場致辭,緊接著就開始報告出席會議的董事情況。

13位董事實到11位,有兩位委托他人代投。

方邵揚麵前擺著一張紙,手裡握著修好的那支筆。每念到一個人,他就在稿紙上畫點什麼。彆人隔得遠看不清,隻有旁邊的Shirley看出他是在分陣營,心裡也不禁覺得有趣。到底是經曆的大場麵少,打的都是一副明牌了還要做筆記,緊張也不是這麼個緊張法。

其實她不知道,方邵揚這人很容易緊張,這一點孫冠林最了解。以前每到重大場合他都會提早進場準備,要是有發言任務更是徹夜背稿。再加上第一次提名董事被方懷業突然出現打斷,心裡難免留下陰影,一件事不到塵埃落定的那刻都不敢完全放鬆。

Shirley見多識廣,這樣的場合唬不住她。觀察完方邵揚她眼眸微抬,本是想眺望遠處休息休息,卻無意中撞見一道深沉難解的目光。

是賀嶠。

明亮的白熾燈下,賀嶠坐在對麵,眼神透過緊繃的空氣無言地鎖住方邵揚。

他在想什麼?

很奇怪,Shirley發現他目光裡的情緒是那麼隱忍,那麼的讓人讀不懂。

“好,下麵進入表決環節。”主持人的聲音從台上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依照《公司法》相關規定,公司董事長選舉由得票過半數者當選,任期三年。此次提名候選人共有兩位,分彆為在場的方懷業、方邵揚董事,均符合就任要求,現提請各位董事以記名投票方式進行表決。”

為求方便統計,會議助理早早已經印好空白選票,一一發放下去。有Shirley代勞執筆,方邵揚雙手抱臂,靜坐閉目養神。相隔兩個位置的方懷業寫完後將筆一擲,臉色難看地交了票。

13票通通收齊,主持人一一展開細看,慢慢地,臉上卻露出些許愕然的神色,目光意味深長地往某個方向撇。

方懷業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走人,動靜大得很。剛站起來就被叫住:“方總,等等。”

“乾什麼?”他不悅地挑眉,“趕緊宣,宣完我還有事。”

方邵揚仍然閉著眼。

猶疑的目光在他們兄弟倆身上走了個來回,主持人清了清嗓,開始正式宣布表決結果:“本次換屆選舉有效票數為13票,其中7票投給方懷業董事,6票投給方邵揚董事,0票棄權。現將選票進行公示,請各位自行查看。”

會議室靜了三秒,隨即陷入混亂。

方懷業先是愣住,緊接著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身後的下屬歡呼雀躍地扔掉了手裡的文件。方邵揚霍地把眼睛睜開,頓了片刻才麵色鐵青地起身。

Shirley搶在他前麵快步走到主席台,一把抓過所有選票細細查看,看到鶴鳴的那一張時臉色由紅轉青,目光灼然地逼視過去。

賀嶠坐在對麵,沒有逃也沒有避。

千算萬算,算不到這個最不可能的可能。她勉強鎮定下來,回到方邵揚身邊壓低聲音:“鶴鳴反水。”

刹那間方邵揚的頭皮像被細針狠狠刮過,額頭因為抬眼的關係,壓出幾道極深的紋,本就深刻的眉眼愈顯冷厲。

賀嶠仍舊坐在那兒,周圍的慶祝和道謝聲仿佛是另一個世界,與他全無關係。

其實他並不像表麵這樣平靜。一種因外界強烈刺激而觸發的神經痛洶湧襲來,他頭疼欲裂,胃裡直鑽筋。

他隻是強忍著,指尖掐進掌心。

“邵揚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沒問題的嗎?我們可是對你寄予——”

支持方邵揚的幾位長輩圍過來要說法。方邵揚把他們一推,極力壓著呼吸,盯著對麵的人:“給我個解釋。”

怎麼可能,背叛他的人怎麼可能是賀嶠?

如果賀嶠一開始就表示不支持,他不會像這一刻這麼難以接受。早知道沒有這一票,他還可以去想彆的辦法,他可以想辦法讓董事會延期、遊說那兩個在國外的董事。

賀嶠是有意從背後捅他一刀,隻為打得他措手不及。

為什麼?!

他雙手把桌子拍得砰一聲響。

“邵揚,冷靜點。”Shirley急忙拉住他,“最壞的結果也隻是再等三年,輸這一場我們還有轉圜的餘地。”

可他在乎的根本就不止是輸贏,他在乎的是——

當著他的麵,賀嶠淡漠地起身離開。方邵揚不顧身旁的阻攔追出去,猛地將人拉進一間無人的辦公室,摔門聲震耳欲聾。

“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他把賀嶠抵在門上,極力壓抑著身體裡的怒意,雙眼逼出了道道血絲。

賀嶠表情淡淡的。這間房光線不足,竟讓他的五官看起來格外細膩。明明還是這張臉,還是這雙眼,為什麼卻像是變了一個人?

“說話啊!為什麼反悔,為什麼挖坑給我跳?”

方邵揚%e8%83%b8口冰涼,眼神既憤怒又疑惑,像是一口深井。賀嶠望了一會兒,目色漸深,心鐘反複鳴響,幾乎都有些失聰了。

“因為你心術不正。”

他的聲線仍然不慌不忙。

“你心術不正,藐視親情,漠視良知。榮信幾十年才有的基業,交到你手上等於自尋死路。這個解釋夠嗎?”

暴雨夾雜驚雷,打在兩個人頭頂。

極近的距離之下,方邵揚怔然地瞪著眼,手指在身側止不住地顫唞。

恍惚之間,賀嶠感覺自己是死過一回了,連胃裡的疼痛也沒了感知。他掙開方邵揚的圈禁,轉身握上冰冷的門把:“方邵揚,這是我一個人的決定,跟鶴鳴無關,跟我父親也無關,所有後果我一力承擔。你要報複、要還擊都衝我來,我隨時恭候大駕。”

外麵裡三層外三層等著幾十號人,有榮信的,有鶴鳴的,也有貝山的。沒等他撥開人群方邵揚已經大步趕上,鐵腕一伸將他拉住:“話還沒說清楚你——”

啪的一聲!

幾乎就在轉身的同一瞬間,賀嶠反手抽了他一耳光,當著所有人的麵。∞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辦公區死一樣的寂靜。

“這一巴掌是警告。”賀嶠看著他,眼眸中什麼感情都不剩了,“從今天起你再敢碰我,我對你絕不手下留情。”

作者有話說:

第61章 罪不至死的普通人

方邵揚被他打得站在那兒,刀片一樣,渾身鋒利,卻是赤條條的。

賀嶠頭也不回地離開。

身後先是鴉雀無聲,不久才傳來巨響。幾張桌子全被掀了,椅子通通踹倒,電腦、無線電話摔得四分五裂。周圍的人拉得拉勸得勸,怒吼跟叱罵聲隔很遠也能聽見。

梯門上倒映著瘦削的身影。

發覺自己打過耳光的右手在輕微顫唞,賀嶠閉了閉眼,咬牙將手無聲攥緊。

“不按電梯可是要等很久的。”

忽然身旁傳來閒適的腳步。有人伸手替他按下按鈕,然後在他耳邊打了個響指,語氣玩味:“小心他追過來。”

賀嶠斂緊眸。

“不過你隻管放心,有我這個新任董事長在,我看誰敢在榮信的地界上跟你為難。畢竟你這次實在夠意思,臨陣倒戈不說,還當著所有人的麵扇了他一耳光……”

方懷業笑了,笑得鏗鏘有力。

“啪!”

他用嘴模仿扇巴掌的聲音,贏家的得意之色從臉上每道紋路裡跑出來,逼著賀嶠觀賞。

“說吧,想要什麼,股份?門店?”

“方伯父知道你口氣這麼大嗎?”賀嶠靜靜看著他。

“知道怎麼樣,不知道又怎麼樣,現在的榮信是我說了算,他也不能否決我的提議。”

賀嶠的眉眼在冷光的陪襯下,平添幾分涼意。

恰好電梯到了。

“失陪。”

方懷業腰一彎背一弓,笑著做了個恭送的手勢,“賀總慢走。”

進入電梯,門關緊,終於得到片刻安寧。

他脫力地撐到扶手上,深深埋頭,從頭頂照射下來的燈光卻避無可避,刺痛早已疲憊不堪的眼睛。

肩膀終於還是垮塌下去。

不是應該覺得痛快嗎?為什麼一點也沒有。看到方邵揚痛苦、憤怒的反應,看到他與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