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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尾 籠中月 4438 字 6個月前

繞著飛,偶爾行人的影子斜斜掠過,從三樓的陽台眺望出去很有種歲月安穩的感覺。

周培元走後賀嶠就一個人在陽台辦公,悟空蹲在旁邊一會兒眯眯眼,一會兒歪著腦袋汪兩聲,一會兒拿爪子蹭蹭他。

“乖,晚一點再帶你出去。”

離八點還有一段時間。

沒多久,樓下傳來刺耳的摔東西聲,把悟空嚇得脖子驟縮。他心一沉,合上筆電起身下樓,在門外撞見了同樣來看情況的母親。

“媽。”

“噓——”

賀母轉身將手裡兩杯水遞給他,示意他先彆說話。

一摔之後書房裡卻陡然沉寂,連說話聲都很低,隔一道門什麼也聽不清。見母親趴門上聽牆角聽得極其認真,賀嶠表情尷尬,站後麵走也不是留也不走。

咯嘞——

門猝不及防開了!

“……”

“你們乾什麼?”賀立先瞪眼打量母子倆。

賀母花容失色一秒後旋即淡定,轉身把端著水的賀嶠推到門口:“兒子來給你們送喝的。”

賀嶠一時語塞,幸好從父親身後走出來一個人,接過水低聲解圍:“謝了,正好覺得渴。”

一抬眸,見方邵揚低頭喝水,滿臉意氣風發,嘴角還有掩飾不住的笑意。賀嶠抿緊唇,有些懊惱。轉身往樓上走,小臂卻被人輕輕拉了一下:“送送我吧。”

奇怪的是賀立先也開始默許。

換好衣服,兩人牽著悟空慢慢往小區外步行,賀家的司機在後麵開方邵揚的車跟著。單從走路姿勢看,他們倆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類型。賀嶠身形筆直,步伐沉穩,“君子端方,溫文如玉”這八個字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儘致;方邵揚卻雙手插袋,闊步向前,自信張揚之感掩蓋不住。

“談得怎麼樣?”

“伯父沒有明確表態,不過我猜他會投我。”

“這麼有信心?”

方邵揚笑了:“這點察言觀色的本事都沒有,我趁早彆混了。”

事實上這次他是準備萬全才來的。大到戰略打法,小至人事任免,他把能想到的全都為榮信考慮周祥,熬了幾個通宵熬出一份堪比招股說明書的未來三年企劃。賀立先起初還對他帶來的這份東西不以為然,後來越翻越覺得有點看頭,兩人討論得有來有往,許多商業理念不謀而合。方邵揚看得出,賀立先對他是欣賞大於反感。

微風徐徐。

悟空一會兒跑到他們前麵,用一種莫名其妙又摻點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他倆,一會兒又跑到他們後麵,屁顛屁顛地乖乖跟著。

“中間摔東西是怎麼回事?”

“也沒什麼,就是我惹伯父生氣了。”他聳聳肩,“他給我提條件,我沒答應。”

賀嶠目光轉向他:“什麼條件?”

“他讓我以後彆再出現在你麵前。”

賀立先中間試探他,說投票支持他可以,但條件是讓他離賀嶠遠遠的,永遠不許再見麵。方邵揚沒有跟他爭執,隻表示自己可以隨時退出董事長的競選,但這種條件不可能同意。

猜想父親也隻是最後試一試他的人品,賀嶠牽著悟空緘默地盯著前路,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接話。快到小區門口的時候,繩子被人扯住。

“我來牽吧。”

交繩時方邵揚的指腹無意擦過掌心,賀嶠輕輕一縮,躲開了。兩人就在那顆樹下停住腳步,樹葉投下的陰影把他們籠起來,後麵跟的司機沒有靠近。

賀嶠低頭看著地麵,方邵揚低頭看著他,悟空原地坐好,仰頭望著他們。良久,才聽見方邵揚低沉的聲音:“今天伯父都跟我說了,是你幫我的。”

什麼意思?

“如果沒有你,今天我見不到你爸爸,更不可能拿到你們鶴鳴的這一票。”

原來是說投票的事。

賀嶠輕輕搖了搖頭:“不用放在心上,我隻是……”

“我明白,這件事上你沒有摻雜私人感情。”方邵揚忽然向前一步,很有分寸地抱住了他,然而抱得極緊,“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賀嶠本想推開他,但動作一滯,停住了。

高興?

“你不恨我了我真的很高興,高興到想告訴全世界,我的嶠哥不恨我了。”

方邵揚頭埋在他的頸窩裡,低低地呼吸,微微的哽咽。

“你以後彆再不理我。我不要求你重新喜歡我,你就把我當成你弟弟,偶爾見一麵或者打個電話,這樣不管我走到哪我都會覺得這裡還有人關心我在乎我,我不是一個人。”

沒有誰會是誰永遠的依靠,也說不出什麼“你有我”之類的話,但此刻的陪伴已經彌足珍貴。

從來都是男子漢模樣的方邵揚,今晚忽然伏在他肩膀上哭了,雖然沒有任何聲音。賀嶠的兩隻手停在身旁,半晌,終於還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其實我想過恨你。”

方邵揚身體微頓。

也許是氣氛使然,又或者積壓太久終於到了傾訴的時候,賀嶠手停在他背上,臉也輕輕靠上去:“我想過恨你,認真想過,因為當時真的太痛苦了。”

“一想到你騙我、利用我,臨走前還拿那些話來侮辱我,我就總是整晚失眠。試過換辦公室,搬家,也試過把悟空寄養到朋友家,還是很難忘掉那些事。後來我就想,恨你會不會比較輕鬆一點。”

失去一個人,最痛苦的往往不是一開始那種洶湧的難受,而是在你以為時間已經令傷口愈合時,看見他留下的領帶,疼得蹲到地上,那時才明白還是放不下忘不了。那種無力,那種絕望,足以摧毀一顆剛剛痊愈的心。

“但是恨你就得一直記得你,我不想那樣,我想忘掉。”賀嶠聲音微微顫唞,“所以我選擇不恨,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

這才是他這次會幫方邵揚的原因。

方邵揚靠在他肩上用力搖頭,牙咬得極緊,但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走到今天這裡,其實已經不容易了,兩個彼此愛過的人還能心平氣和地見麵、說話,這也是一種“將來”。不是隻有在一起才叫將來,對嗎?

但方邵揚想要的遠不止於此,他不甘心。得到過的東西拱手讓人,以他的性格怎麼能甘心?他緊緊抱著賀嶠,怎麼樣也不肯鬆手。風吹過一陣,滾燙的熱淚無聲無息地泅進衣服裡。

賀嶠也抱著他,心底卻漸漸平靜。

自己付出過那麼多感情,教過他那麼多東西,本以為再無回音,沒想到峰回路轉,終於還是用失去跟傷口教會他最後一件事:珍惜。

從此以後,方邵揚大概真的不會再騙他了吧。因為他把傷口扒給方邵揚看過了,鮮血淋漓,深可見白骨,怵目驚心不足以形容。但凡方邵揚對他還有一點在乎,就不該再欺騙他了。

過了許久,衣服裡的手機低聲震動。賀嶠拍拍他的背,示意自己接個電話,方邵揚放開他後掉過身沒讓他看自己的臉。

是戎躍。

賀嶠走開幾步:“你到了?”

戎躍的語氣有些意味深長:“我就在門口,你出來就能找到我。”

他什麼都看到了。

賀嶠心微緊,掛斷電話對方邵揚說:“我還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方邵揚背對著他,用力點了點頭。

“你……”賀嶠吸了口氣,牽緊悟空的繩子,“你自己保重,董事會見。”

沒有回應,隻有沉重堵塞的呼吸。

賀嶠漸行漸遠。走到大門口時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方邵揚還在原地。

上了戎躍的車後,很長時間沒有人說話。直到必須確定路線了戎躍才問:“還是去上次那家寵物店?”

“嗯。”

“帶手機了麼?”

“嗯。”

“刪了他吧。”②思②兔②文②檔②共②享②與②線②上②閱②讀②

“嗯。”賀嶠心不在焉地答完,驀地一頓,抬眸,“嗯?”

戎躍目視前方:“刪了他,彆再跟他聯係了,他不是個值得托付的人。”

賀嶠眉心慢慢擰緊。

將車停到路邊,戎躍轉頭看著他,看了很長一段時間,眼神中既有心疼也有糾結。許久,終於像是做了什麼決定,從懷裡掏出手機,“你自己看吧。”

賀嶠接過,見到一張合照。

一男一女,在床上拍的。方邵揚睡著了,王可彧躺在他身邊表情慵懶。

第60章 犯兩次傻叫賤

“這是我無意中拿到的。”戎躍神情格外嚴肅,語氣也是少有的憤慨,“我一般不喜歡在背後議論彆人,但這個方邵揚實在太過分了。他這是什麼意思?一邊談著女朋友一邊跟你接觸,還有做人的底線嗎?”

賀嶠像沒聽見,失神地看著照片。

熟睡的方邵揚上身赤摞,毫不設防,王可彧即便是素顏,也像是清水芙蓉一樣,美得讓人移不開眼。這會是什麼時候拍的?至少不是一年半前,因為露在外麵的手臂有一小塊燒傷的疤,發型也跟如今更接近。所以他們早就在一起了,一起打拚,一起回國。

真好……

郎才女貌,很相襯。

忽然一陣尖銳的疼痛揪住心口,賀嶠抓緊手機,蹙眉撇開頭,卻在車窗上見到自己狼狽的倒影。

又是這樣,過去的一切重演,連台詞都沒有變。方邵揚對天發誓以後再也不會騙他,發誓自己跟王可彧沒有任何男女私情,言之鑿鑿地說分開以後隻想著他一個人。

全是假的。

假的……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一再地招惹他,欺騙他,看他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看他將本該放下的感情重新拾起,像個小醜一樣被耍得團團轉。

賀嶠曾以為自己愛得癡,愛得無畏,此刻才明白自己是愛得蠢,愛得盲目。他這三十年所有愚蠢、所有披肝瀝膽全在這三年,以為自己是對方的同路人,今日方知自己隻是殉道者。

“你想說什麼,是不是哪兒不舒服?”見他喃喃自語,戎躍怕他出事。

犯一次傻叫傻,犯兩次傻叫賤,幸好現在清醒還來得及。賀嶠用儘全身力氣克製住情緒,強撐著讓自己平靜下來:“照片哪裡來的?”

“昨天我在科室的桌子下麵撿到一部手機,聯係我的是個年輕女生。她說她上午來看病把手機丟了,當時著急去趕飛機,拜托我把裡麵的照片打包傳給她,還讓我傳完以後把手機直接處理掉。”

戎躍當慣了正人君子,這次要不是為了賀嶠,絕不至於窺探彆人的隱私。那女生大概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巧合的事吧,所以才放心地讓他打包照片。

頓了片刻,戎躍深沉地吐出一口氣:“他還算是個人嗎?明知道你好不容易才走出來,居然還能做得比以前更過分。幸好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讓我發現這件事,否則真不敢想他打算騙你到什麼時候。”

哪怕有神明在上,方邵揚也是無神論者,隨口發誓不懼天打雷劈。

賀嶠心臟像被一把剪刀鉸得生疼,麵上卻泛起一抹蒼白的苦笑:“還能騙到什麼時候。再過幾天,董事會一開完,我就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既然知道真相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跟他攤牌?”

攤牌又能怎麼樣,會讓他得到應有的教訓嗎?賀嶠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