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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尾 籠中月 4406 字 6個月前

道了知道了,快上去。”賀立先擺擺手把她轟走,正襟危坐看著賀嶠。

拖鞋聲越來越遠,客廳一時安靜。

賀嶠的目光越過爸爸看向桌上的東西,這才注意到在他回來之前爸爸應該在看榮信的文件。還以為爸爸隻是因為跟方邵揚的嫌隙才參與進去,不會認真去分析思考,沒想到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把文件拿過來翻了幾頁,發現是榮信近五年的研究報告,裡麵詳細陳述了這五年榮信在海內外的業績表現,分事業部、產品線介紹得很清楚。

“這是內部文件。”賀立先戴上眼鏡,神情也變成談公事的一板一眼,“我托老關係拿到的。”

“爸你是想……”

“我是想了解他們兩兄弟孰優孰劣,在開董事會之前好有個清楚的判斷。”

雖然經商多年,但畢竟薑還是老的辣,在父親麵前賀嶠沒有耍心眼的餘地,反倒像個聆聽教誨的晚輩。他輕聲問:“所以您已經有判斷了?”

賀立先向後一靠,目光審慎地盯著他:“彆管我有沒有,現在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在他的注視下賀嶠身體微微前傾,十指交叉握於身前,指節微微泛白。半晌,握緊的手指才慢慢放鬆:“論眼界、論實乾、論潛力,都應該是方邵揚更勝一籌。方懷業唯一的優勢在於經驗,但經驗這種東西不能算核心競爭力,假以時日方邵揚會輕鬆趕上。更何況這種經驗很容易造成他剛愎自用,聽不進其他人的意見,這一點在靈犀事件上已經有體現。”

“你倒看得很明白。”賀立先難得讚他。

這種明白是很艱難的,因為要完全摒棄個人偏向本就不易,何況幾人之間還有種種糾葛,很多事都會影響他對他們的判斷。

父子倆視線剛一對上,賀立先就犀利望進他眼底:“不過你剛才分析漏了一點。”

賀嶠眼微睜。

“人品。”

父親警示性敲了敲紙麵:“人品永遠是第一位的,能力跟眼界應該往後排。方懷業再不濟,起碼不像方邵揚那麼心術不正。”

最後那四個字不知為什麼刺痛了賀嶠的耳朵。他停頓片刻,平淡地說:“方懷業不見得就很端正。”

賀立先眼睛一眯:“這話怎麼講。”

“這隻是我個人的感覺。”除了邵寧燭的死,賀嶠確實拿不出更多的實證,“我跟他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自問對他有一定了解。他雖然不算大奸大惡,但也並不像表麵那麼坦蕩。”

賀立先不以為然:“君子論跡不論心,你的感覺不能作準。”

“或許吧。”賀嶠不願意跟爸爸爭執,就此放下自己的論點。

“不過你說的這些我會加以考量。”賀立先把文件收起來,“我並不是說非方懷業不可了,隻是覺得榮信有他在會走得更穩健。”

賀嶠笑了下:“穩健的另一層意思是慢。”

方懷業做事缺乏開創性,總是跟在彆人屁股後麵跑,想法手段也不夠活絡。有他在榮信或許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但想要成為行業龍頭就是難上加難。賀立先不滿地出了口氣,可又找不出話來反駁他,隻好板起臉若有所思。

“爸,我先上去了。”

不多時賀嶠起身往樓上走,還沒到二樓就被賀立先叫住,“你等等。”

他回身,父子倆靜靜對視。

“其實我不讚成投票給方邵揚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不希望你們再接觸。”

父親眼神裡有種看透一切的感覺。

他張著嘴,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不僅愧疚,還有點無地自容。

“其實我們……”

不知道是該撇清還是為方邵揚說情。

賀父右手往下壓了壓:“不用多說,知子莫若父。你心裡怎麼想的,恐怕我比你自己還要明白一些。如果拋開兒女私情你的確更看好方邵揚,我不是不能給他機會見一麵。不過你要答應我,慎重處理你跟他之間的事。我跟你媽都老了,又隻有你這麼一個兒子,再也經不起任何風浪。”

靜默幾秒後,賀嶠眼眶有些溼潤,說了聲“謝謝爸”。

回到房間,發現落地窗開著,應該是母親特地打開透氣。

他過去關窗,柔軟的窗簾順著風吹到臉上忽然讓後頸有點癢。伸手一摸,才發現耳後起了一個小小的紅包,大概是方邵揚當時搓得太用力了。

是哪裡冒出來的這麼一隻烈性犬,性格陰狠執拗,辦事莽撞衝動,對待感情又是那麼不負責任。然而賀嶠當初是那麼喜歡他,養在身邊,被他咬得遍體鱗傷仍舊不肯放手。

現在賀嶠又被他弄傷了,不過傷口很小,似乎微不足道,隻是終究不算什麼好兆頭。

洗過澡後他給自己抹了點藥,然後用頭發很刻意地把那處遮起來,這樣就看不到了。

坐在窗邊靜靜出神,不經意間心裡積鬱的難受好像少了許多。不能說全因為方邵揚,但也不得不承認方邵揚的每一次坦誠、道歉都消解他許多的自我折磨,同時也給壓抑良久的感情一絲喘熄的機會。

可以透口氣了,他忘不掉的那些東西。不用刻意逼自己不在乎,不用刻意逼自己遺忘,自然而然、遵從內心即可。

再拿起手機已經是淩晨12點。一個小時前方邵揚給他發過一條消息:“走了沒有,沒走的話我在酒店門口等你,黑色奔馳lbxxxxx,送你回去。”

過去這麼久了,他應該已經離開了吧。

放下手機,賀嶠強迫自己看看書,可是怎麼也集中不了精神。半晌,終於還是回了一條:“多謝好意,我已經走了。”

本來以為要等上一段時間才會收到回音,沒想到書都還沒合上手機就震了。

“平安到家了?我問酒店的人,都說沒見過你的車。”

難道他還在那裡等?賀嶠抿緊了唇,手指慢慢敲下幾個字:“戎躍來接的。”

並不是有意讓他吃醋或是什麼,隻是不想給他任何錯覺。像現在這樣,彼此不是朋友也不是仇敵,頂多算是相識一場的熟人,這樣也很好,起碼不會再受傷害。

這次足足五六分鐘沒有回應。

五六分鐘後還是那個人,還是那個號碼:“去他家了?”

目光移向窗外,微光裡賀嶠忽然有種直覺,方邵揚在自己那間公寓的樓下。沒等到人,沒見到亮燈,所以才有此一問。

握手機的虎口有點酸麻的感覺,心也活過來了,不像過去的一年半那麼麻木。

“嗯。”

斟酌再三他還是回了這麼一個字。

對話框上麵“正在輸入”的字樣出現又消失,消失又出現,反反複複好幾次。終於,方邵揚說:“那不打擾了。”

第59章 神說,不該信你

不知出於一種什麼心態,接下來的幾天賀嶠都沒有再回自己那間公寓,而是一直住在家裡。不是怕見方邵揚,隻是見了也不知道說什麼,不如不見。

悟空因為生病太久身體素質差了許多,所以前幾天他將它寄養在寵物公園加以鍛煉,今天下班後才去接了回來。

從後視鏡見他帶著淡淡的笑意逗狗,周培元忍不住調侃:“你這是把它當你的狗兒子了,自己的病都不上心倒安排它天天跳圈跑步……”

狗的壽命再長也就十多年,賀嶠總希望它能陪自己久一些。他讓悟空坐在自己腿上,低頭與它碰了碰鼻,感覺它鼻子濕濕的但很乾淨,周圍一圈絨毛蓬鬆又柔順。悟空哈著氣,伸出舌頭要%e8%88%94他的臉,他噙著笑躲開:“臟兮兮的。”

悟空也咧著嘴笑,搖起來的尾巴打得車窗砰砰地響,機靈又頑皮的樣子把周培元都給逗樂了:“真是個活寶。”

夕陽西下,雲霞綿延萬裡。

快到家的時候意外接到戎躍的電話。大概因為平時工作要爭分奪秒,所以戎躍這個人比起發文字更喜歡打電話,簡單直接節省時間。∞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在忙嗎?”

“沒有,已經下班了。”賀嶠輕拍悟空的頭讓它不許搗亂,坐好,“你呢?”

許久沒有聯絡,再說話莫名有些生疏的感覺。戎躍笑了笑:“本來是要值夜班的,同事臨時提出換個班,換完忽然不知道能去哪兒,就打個電話問問你在乾嘛。”

“我剛把悟空從公園接回來,晚上打算帶它去洗個澡。”

“介不介意我陪你去?”

他一時沉默。

戎躍也不催,就在那頭很耐心地等。恰好到了彆墅門口,周培元把車停穩後下去了,留他一個人在車裡打完這個電話。

“難得休息,何必跑這一趟。”

“休息時間就是用來跟朋友聯絡感情的。”戎躍今晚意外地很堅持,仿佛這一麵非見不可,“再說我孤家寡人一個,平時老是窩在家裡看書玩手機,出去跟你見麵也算是活動筋骨。”

賀嶠推脫不過,隻好說:“那晚上八點見吧。”

“你在家?到時候我過去接你。”

“我在我爸媽這兒。”

掛斷電話,他靜靜坐在車裡,想自己跟戎躍之間的事。不管從哪個方麵看,戎躍都是個不錯的人,值得相伴終生。但他始終對戎躍缺乏那種心動的感覺,好像彼此之間永遠是四平八穩的,沒什麼火花,更不可能發展出什麼刻骨銘心的感情。

哪怕在一起也隻是合適,這不是他想要的關係。想清了這一點,他決定今晚跟戎躍把話說得更清楚些,不讓對方再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了。

忽然叩叩兩聲,周培元敲了敲車窗。賀嶠回神,見旁邊駛過一輛黑色奔馳,前行兩米後穩穩停在彆墅門口。

天色已經暗下來,淡而朦朧的月光把大門口填滿。方邵揚當著他們的麵推開車門,抻了抻西服,大步朝他們走過來。

賀嶠避無可避,隻好出來打招呼:“你怎麼來了?”

“我來拜訪伯父,事先約過時間。”

看來爸爸已經兌現謊言,同意給他一次見麵的機會。他扭頭往樓上亮燈的書房看了眼,然後回頭嗯了一聲。方邵揚見他一點也不驚訝,問:“你早就知道了?”

“算是吧。”

留在後排打瞌睡的悟空醒了,腦袋伸出窗外歡欣地叫喚。方邵揚過去抱著它的頭一通揉搓,兩人額抵額無比親熱,真是好久沒見過它這麼有活力的樣子了。

賀嶠立在一旁,心中百感交集。耳邊傳來周培元促狹的低聲:“人家才是親父子,你養得再好也就是個後爹,比不過的,明白了吧?”

方邵揚徑直把它從車裡抱出來,仔仔細細檢查它的牙口跟毛發,確定哪哪都特彆健康以後滿意地薅它發頂。悟空依偎在他腿邊,尾巴都快搖上天了,喉嚨裡還一直發出那種舒服的呼嚕聲。

“走吧。”賀嶠轉身。

周培元在後麵追:“誒、誒!這就不看了?它後爸你等等我……”

這次來方邵揚還帶了許多補品,什麼海參、燕窩、冬蟲夏草應有儘有,不像來談公事倒像來串門子的。關上門他跟賀立先單獨密談,很長時間沒有出來。

夜越來越暗,直至墨色的深黑。幾盞昏黃的路燈遠遠地立在馬路邊,燈下有蚊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