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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尾 籠中月 4542 字 6個月前

一批批到,哪怕最後不能全數如期交付大約也八九不離十。

現在榮信真是騎虎難下。料已經備了,不產不行產慢了更不行,錯一步都是滿盤皆輸,簡直就是一場豪賭。

方懷業掐緊鼻根,沉%e5%90%9f良久後終於拍板跟莊:“跟他們賭。”

“方總……”

“預約係統最快哪天能上線,明天還是後天?”

“明天下午。”

“好,就定在明天下午四點,另外在預約頁麵加上一條:如果延期發貨,2.5倍賠付定金。”

旁邊的中國區副總嚇出一身冷汗,“這不能亂來的啊方總,雙倍賠付已經是行業內最高標準了,再高根本沒有先例。”

“一個噱頭而已。”鐘子明擺擺手,“咱們倉庫裡有的是貨,隻要開足馬力生產提前交付都不成問題,怎麼可能延期?”

“可——”

“好了好了,”方懷業閉著眼,滿臉的不耐煩,“畏首畏尾的還怎麼成事,連貝山這種體量的小公司都敢承諾雙倍賠付,難道我們榮信這點膽量都沒有?”

聽他這麼說,副總訕訕合上嘴,不敢再挑戰他的威權。

就此一錘定音。榮信這邊的宣發緊鑼密鼓上線,數碼圈論壇一夕之間被‘靈犀’刷屏,其精致外觀跟強悍配置引得無數路人青睞。

不過這些事章維並不關心。

當年從鶴鳴辭職後他考取了公務員,開始朝九晚五、受人挾製的生活。周三快下班時,身旁的人都已經開始積極地收拾東西,隻有他一個人坐在原地不動。

“下班不積極,思想有問題!”辦公室的前輩開他玩笑,“是不是家裡有母老虎不敢回去啊?”

章維勉強笑笑,跟所有人輕聲告辭。

他是不想回去麵對劉晟。

拖到不能再拖,他終於關機、收拾好包、起身關閉電源跟辦公室所有的燈。慢條斯理地走出行政樓,晚風拂麵,沒有暢快,隻有一種悶熱的感覺。

可沒走多遠,腳步卻忽然停下。

隔著一條寬闊的柏油馬路,夕陽的儘頭那點薄弱光線後,有道黑色身影等候在便利店的空調外機旁邊。

那是……

邵揚!

愣了幾秒鐘後,他朝方邵揚的位置狂奔而去。方邵揚顯然是專程等他的,高大的身形靠著牆紋絲不動,視線卻牢牢鎖在他身上,直到他穿過馬路跑到跟前,才與他重重相擁。

終於再見麵了。

擁抱持續了好幾秒,方邵揚用那種熟悉的、不在乎的口%e5%90%bb說:“咱倆也是夠肉麻的。”

章維盯著他的臉,眼眶霎時泛紅,“真是你。”

他穿著黑色的襯衫,麵容五官相比從前愈顯淩厲跟成熟,兩隻手卻仍跟從前一樣插在褲袋裡,好像變了許多又好像什麼也沒改變。

“不是我是誰,”他笑了下,“生日快樂。”

明天才是章維的生日,不過他選擇今天提前祝福,因為明天他會很忙。章維怔了許久,然後把他拉到完全的暗處,“來這邊說。”

章維默默地看著他,儘管光線昏暗。

方邵揚嗓音變得沉穩多了:“我去你家找過你一次,你搬家了。”

“嗯,早搬了。”

“而且還換了號。”

“……是。”

章維半低下頭,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表情。

“銘銘呢?”

“回來過完暑假又上學去了,一切都好。”

附近有下課的學生成群經過,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就跟他們從前一樣。方邵揚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掠過,帶著很隱晦的懷念:“都好就行。”

“你呢?”章維盯著他。

他默不作聲。

“你不好?”

“好,好得不能再好了。”他直起背,剛剛的失神就像是種錯覺。

“那你還回來做什麼?”他們彼此了解,彼此默契,知道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你說做什麼。當然是整垮方家,告慰我媽的在天之靈。”

章維皺眉:“憑你一個?”

“你不信我?”方邵揚眼裡有股狠勁。以前他的狠是對自己,現在卻是對外界、對其他人。

“我當然相信你。”章維說,“可我也怕你做得太過火,到時候自己後悔。比起替阿姨報仇,我更願意看到你過得好……”

“我媽的仇不報我怎麼能過得好?”方邵揚眼底微紅,咬著牙道,“你知道麼章維,他們一家人就像沒害過我媽一樣該怎麼過還怎麼過,憑什麼?他們有過一分鐘愧疚麼?”

章維不讚同地看著他,就像當初不讚同他騙賀嶠一樣。可這一次他卻沒有再勸,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個可以勸動方邵揚的人。

空氣安靜半晌,章維換了一個話題:“你去找過賀嶠沒有?”

方邵揚移開眼:“找他做什麼。”

“你不想他嗎?”

方邵揚沉默。

“看,你想他。”章維忽然笑了。

方邵揚轉回頭,不解地看著他。他輕聲說:“知道嗎,你現在滿臉寫著想他,想見他,想%e5%90%bb他想抱他。”

為什麼每個人都覺得他忘不了賀嶠?

方邵揚生硬開口:“你少扯淡。”

“是不是扯淡你自己心裡有數,嘴硬也沒用。”

也隻有他還會跟方邵揚這麼說話,其他人或喜歡或討厭或憎恨,那都不是一種令人輕鬆的關係。

“聽說賀嶠跟一個醫生在一起了。”章維故意刺激他,“真的假的?”

方邵揚身體微側,煩躁地踢開地上的石子:“我怎麼知道。”

“你不是去找過他了麼。”

“我又沒問。”

時間空白一秒,章維掌不住笑了:“你看,被我套出來了吧,還說沒去找過他。”

方邵揚恨恨咬牙。

“說真的,邵揚,你應該跟他好好聊聊。”章維收起笑容,“哪怕不能再在一起,也該為之前對他的傷害鄭重地道個歉。”

“我知道。”方邵揚低聲,“但不是現在。”

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其他任何事都要為這件事讓道,包括賀嶠。

夕陽漸斂,樹下的影子慢慢加深,小飛蚊在他們頭頂盤桓打轉。

跟章維道彆以後方邵揚獨自開車在城裡轉,從傍晚一直轉到黑夜,窗外華燈璀璨。

手機裡靜靜躺著鐘子明發來的消息:準備收線。

是時候了。

還有不到24小時,方懷業就會跳進他精心挖好的陷阱裡。這個陷阱他準備了整整一年,從成立公司到夜以繼日地開發機型,找工廠談合作吃了無數閉門羹,找銀行找企業借資金過橋受了無數冷眼,就為了有朝一日能扳倒榮信。

蚍蜉撼大樹,談何容易。這次要是能成功,他會給榮信迎頭痛擊,如果失敗,根基未穩的貝山就不會再有機會。

到了這種臨門一腳的時候,他反而異常冷靜。離開至今他一次也沒有再見過方懷業跟方永祥,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甚至連朋友也沒有,唯一能品嘗到的一點溫暖全是來自於跟賀嶠的回憶。

曾經“嶠哥”兩個字代表親昵,和懵懵懂懂的喜歡。曾經他有母親,有父親,有賀嶠,每一點小小的進步都有人替他開心,每一句來自他們的肯定都讓他心花怒放。

曾經他以為這種日子會是永遠,可惜如今一切都變了。再是剛強的人也會被曾經兩個字擊得潰不成軍。

賀嶠,貝山。

他把對一個人的思念藏進一手創立的公司裡。賀嶠的一半,貝山,屬於方邵揚。方邵揚永遠是賀嶠的另一半。這是屬於方邵揚的浪漫,也是他僅存的一點浪漫。

沒人懂,沒關係。

方邵揚停下車,仰頭躺倒在座椅上。

車頂的天窗打開以後透進月光,像極了曾經在彆墅的那段日子,他爬到樹上撿衣服,賀嶠在下麵急得沒辦法,眼睛裡卻倒映著一輪眉月。

又是曾經。

他閉上眼,被空調吹得有些冷,才驟然想起自己把外套落在了賀嶠車上。

賀嶠能認出是他的麼,能猜到那晚是他嗎,如果猜到又會怎麼想,是會覺得慶幸還是反感。

漫漫長夜實在無從打發,心底的思念肆意瘋長。他坐起來,本想開車去賀嶠樓下轉轉,上主路後卻臨時改變主意,轉道去了悟空治病的寵物醫院。

“其實你今天不用陪我過來。”賀嶠禮貌感謝戎躍捎這一程。

戎躍替他打開車門,做了個恭請下車的手勢:“時也命也,誰讓你的車忽然壞了?還好遇見了我,要不然你一個人拎著狗肯定不好打車。”~思~兔~網~

現在拒載寵物的出租很多。

“來看悟空?”前台笑臉相迎。

“嗯,勞駕你把它帶下來,我想給它換家醫院。”

對方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是我們這裡服務不周?”

“不是。”賀嶠也不知道怎麼解釋,隻能說出準備好的托詞,“這裡離公司太遠,我過來不太方便。”

“好吧,我去幫你辦手續。”

“謝謝。”

人一走,戎躍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你說謊也太不自然了,臉上簡直寫著四個大字:我很抱歉。”

醫生的觀察能力是深入骨髓的,賀嶠感覺自己在照x光,隻能識時務地選擇靜默。

“所以為什麼要換家醫院?”

“沒有為什麼。”

“又說謊,事事都有為什麼,隻分想不想說而已。”

“那你就當我不想說吧。”

隔了一會兒,戎躍輕聲問:“是不是跟他有關?”

賀嶠從沒在他麵前描述過那個人,也沒有講述過他們之間的事情,但戎躍百分百肯定有這麼一個人存在。

“咱們倆打個賭。”戎躍說,“如果下一個經過門口的人穿黑色衣服,你就得給我看看那個人長什麼樣子。”

賀嶠搖搖頭:“不賭。”

“怕輸?”

賀嶠沉默。

“不說話就代表你同意了。”

他目光越過玻璃門牢牢地盯著外麵,弄得賀嶠也有些緊張。片刻後視野中走進一個矮矮的稚童,身穿一身白綠校服。

賀嶠鬆了口氣,戎躍相當失望。

誰知下一秒那女孩卻驀地停步,像是落了什麼東西一樣掉頭往回走。戎躍馬上說:“這個不算。”

“怎麼不算?”

“說了是經過門口,她走到一半就回去了,這怎麼能算?”

兩人正在“友好協商”,餘光裡卻出現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門口響起“歡迎光臨”的電子音,戎躍率先扭頭,大喜過望地摟住賀嶠的腰:“我贏了,是黑色!”

沒想到臂彎裡的身體卻陡然僵硬。

側目,隻見賀嶠麵容蒼白愕然,目光無處躲避般看著門口。

戎躍轉頭,發覺門口的男人也看著他,看著他們。

第47章 愛恨至死不可磨平

“你們認識?”戎躍問。

賀嶠的目光一點點收回,嘴唇艱難地抿在一起:“不認識。”

不是沒想過是他,所以才會來給悟空轉院,可怎麼也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偶遇。

戎躍看向這個男人的臉。

個子很高,至多二十五六歲,長相淩厲又有鋒芒,肩膀的弧度倔直得像根鋼條,目光更是十分不近人情地落在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