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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尾 籠中月 4422 字 6個月前

手機扔了過去:“你不是想拿我手機嗎?拿走吧,我不要了。以後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想把我關起來就關起來,隻要不動我弟弟,什麼事我都聽你的。”

回家的路上下雨了。

冬天的雨像細細的針,鑽進人的頭發、毛孔,細密又綿長的寒冷和疼痛。

方邵揚開著車,可他沒有把車窗關起來。車速極快,他不要命一樣地踩油門,任憑夾著雨的寒風猛烈地拍到臉上。

十點多,方家的人都還沉浸在失而複得的興奮中。小廚房川流不息地往外端著茶點,很久沒人用過的投影也在放電視新聞,外麵的雨絲毫沒有影響他們的心情。

一見到小兒子全身濕透,方永祥立馬把眉毛皺得很緊:“你一晚上跑到哪裡去了?看這一身弄得像什麼樣子。”

方邵揚轉過身,無動於衷地看著自己的父親:“你們給我打電話了?等我吃飯了?”

“你這是在質問我嗎?”

他失望搖頭:“看來沒有。既然沒有,乾嘛關心我去了哪兒?”

不覺得假嗎。

方永祥正要發火,方懷業忽然淡淡一笑,從從容容地站起來:“邵揚,過來坐,我還沒有好好跟你打過招呼。”

方邵揚麵無表情地走過去。

兩兄弟當麵站著,個頭一般高,長相也有幾分相近,都是那種剛毅深邃的臉型。隻是方懷業眉眼之間藏著三分陰鬱,說話語速也慢,一般人摸不透他在想什麼。

“這一年多我不在,家裡和公司多虧你照應。聽爸媽說你進公司不久就成了副總,真不愧是我弟弟。當初你要是早點出現,我的擔子也不至於這麼重,是吧爸。”

方懷業回頭看著方永祥,似笑非笑的。

旁邊的段玉虹重重冷哼:“他怎麼能跟你比。你是什麼樣的學曆他是什麼樣的,你在基層磨煉了多久他又磨煉了多久,做生意可不是跟男人結婚,不是比誰更豁得出去,更不是你%e8%88%94著臉撿漏就能成的,你得有天賦、有人脈。”

“玉虹,你少說兩句。”方永祥麵子上掛不住。

“我哪一個字說錯了?”找回兒子等於有了靠山,她態度陡然硬朗起來,“永祥,當初你憑空變出個兒子來,我嘴上沒說什麼,可那不代表我心裡不疼啊。”

她攥著紙巾在%e8%83%b8口敲了敲,做出一副心痛無比的模樣,哽咽著聲音道:“從嫁給你到現在,你要做的哪一件事我不依著你?公公婆婆還在的時候我從來不跟你鬨,你要把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小子接回來我也不跟你吵,我犧牲這麼多還不都是為了你、為了榮信。現在好不容易兒子找回來了,難道還不許我抱怨兩句?”說著就拿紙巾揩淚。

旁邊的親兒子很配合地搭台子唱戲:“好了媽,哭多了可是要長皺紋的,皺紋多了當心爸出去找小老婆。”一句話又引得她破涕為笑,連一旁的幾個傭人都掌不住撲哧笑出聲音。

對他們來說全是玩笑,但對方邵揚,這些話字字誅心。他雙手緊攥成拳,牙根幾乎咬碎,半晌才掉轉身往樓上走。

沒有人留他,甚至沒人問一句他冷不冷。直到上了樓梯還聽見段玉虹的聲音:“你的房間和辦公室我都沒讓人碰過,放心兒子……”

回到房間,連外套都顧不上脫,他疲憊地躺到床上。

剛才在樓下他觀察了方懷業很久,發現大哥有很多跟爸爸極為相似的地方,不是說長相,是說動作神態。

他們看人會先把眉毛微微一挑,審視的神色非常明顯。他們拿水杯是用左手,站著的時候習慣單手叉著腰。他們說話有種發號施令的口%e5%90%bb,是長期身居高位留下的習慣。

比起自己,大哥的確是更像爸爸。

一直躺到身上的雨水都快乾了,他才茫茫然地掏出手機。打給老媽,剛第三聲就接通了,邵寧燭的聲音格外驚喜:“邵揚,下班了?”

“媽。”

“怎麼了乖兒子。”

他哽著聲道:“想你了。”

“想我了就跟小賀一起過來。我昨天在家包了兩百個餃子,下次等你們過來咱們一起吃。”

“好。”

可是答應了也實現不了了吧,嶠哥還會肯跟自己一起去見媽媽嗎?他那麼恨我,那麼厭惡我,恐怕再也不想見到我了。

“媽……”方邵揚無措地盯著漆黑的牆壁,“我惹嶠哥生氣了。”

邵寧燭一愣:“為的什麼事?”

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也沒臉解釋,他隻能說:“都是我的錯。”

“那道過歉沒有?”

“嗯,好怕他不肯原諒我啊媽。”

“傻孩子,怎麼會。”她笑了笑,“一家人沒有隔夜仇,實在不行媽幫你求求情,他不看僧麵也要看佛麵。”

心裡陡然燃起一絲希望,方邵揚趕緊撐起來說:“也是,媽那你幫我求求情吧,就說……就說我知道錯了,保證以後再也不犯了,我還有些話想跟他說,讓他無論如何也要接一次電話。”

聽他這孩子般的口氣,邵寧燭娓娓笑道:“要不要再寫封保證書啊?”

“早寫過了,這招不管用。”

邵寧燭啼笑皆非,在電話那邊順手熬著一鍋高湯,攪了許久才很輕很輕地說:“以前你爸爸也給我寫過保證書,你們父子倆真是一個德性。”

“真的嗎?”

“這有什麼真的假的。”

那封保證書至今還在她的抽屜裡。

方邵揚鼻根一酸,拿袖子用力擦去淚:“所以我跟爸爸也有相像的地方。”

“當然,你是他兒子,怎麼會不像他?”

“既然我也像他,為什麼他不喜歡我。”

邵寧燭微愕:“誰說他不喜歡你?”

“爸爸不喜歡我,他隻喜歡大哥。”青筋縱橫的手臂分明是大人,流著熱淚的臉卻像個孩子,“不喜歡我為什麼要生我,不喜歡我為什麼要把我接回來?我也是爸爸的兒子,我到底哪裡比不上大哥?”

質問跟委屈隨眼淚一起往外流,不管怎麼忍耐也止不住。邵寧燭聽得心如刀絞,可也不敢多問什麼,隻是在電話的另一頭默然地陪著,直到邵揚這邊主動掛斷。

然後她試著給賀嶠打了個電話,沒人接,又發了條很長的短信。信的內容隻有她自己知道,因為發出去也沒有人讀。

另一邊,方邵揚也在給賀嶠打電話,一遍又一遍。

夜深了,外麵一絲光也沒有,隻有慘淡烏黑的濃雲遠遠地壓在天上,囚禁住牢籠一樣的心。

驀然間房門輕響,他以為是賀嶠回來了,立刻抖擻精神站起來:“嶠哥?”

啪噠,燈光大亮。

可惜是周培元。

“賀嶠讓我來幫他取些東西,你看著我拿吧,免得我拿錯了牽扯不清。”

“嶠哥人呢?”方邵揚衝過去,周培元卻擋開他,“沒在後麵,彆看了。”

“那就是在樓下?我去找他!”

“省省吧你。”周培元森然地撇了他一眼,“知道我下午為什麼給你帶電話嗎?不是希望你們和好,是讓你們把話說清楚,一次性斷個乾淨。從今往後你們倆橋歸橋路歸路,你也不用再去找他,他也不會再來見你。”

“你憑什麼這麼說?”方邵揚雙眼赤紅,“他隻是暫時生我的氣,要不了多久就會原諒我的。”

“這話你自己信嗎?好歹你們也在一起這麼久了,他是什麼樣的人你會不清楚?在他心裡你是有點分量,但還遠遠沒到能讓他放棄尊嚴的地步。”

周培元也不跟他多囉嗦,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些文件跟衣服,拿箱子一裝就下了樓。方邵揚執意跟著他一起下去,抱著最後的希望想看看賀嶠在不在車裡。

誰知方永祥耳聰目明,特意等在樓下。

“周特助,究竟發生什麼事?”他打量了一眼周培元腳邊的箱子,拄了拄拐,“是不是邵揚犯了什麼錯。你不用有顧慮,隻管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我們方家絕不會委屈了賀嶠。”

周培元微微欠了欠身,一眼都沒看方邵揚,隻對著方永祥不卑不亢地說:“抱歉方董事長,老板的私事我無權置喙,您要是想知道還是問令郎吧。另外賀總最近身體不適,可能沒有辦法親自登門向您請罪,離婚手續年後我會帶著律師過來處理。”◢思◢兔◢網◢

方邵揚如遭雷擊,蒙了一秒才說:“離婚?為什麼要離婚?我不離婚!元哥你帶我去見他一麵吧,我——”

“住嘴!”

方永祥臉色鐵青地喝斷他,想要當場把事情問清楚,周培元卻搬起箱子漠然告辭:“失陪了方董,公司還有事,我先走一步。”

第35章 無論如何再見一麵

雖然周培元沒有明說,但從賀嶠堅決的態度跟方邵揚難以啟齒的反應,方家的人基本就隻有一種猜測:方邵揚出軌了。

麵對這種家醜方永祥高血壓都氣得差點發作,一麵親自登門去向賀家賠罪,一麵把方邵揚關在家裡不準他外出,甚至連過完年就把他外派到印尼去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印尼的智能電視市場尚未發展,去那裡就約等於發配邊疆,再想回集團比登天還難。這個決定一出方邵揚當然不願意接受,但眼下唯一能保他的孫冠林不在了,董事會裡那些老家夥見風使舵,已經沒有人肯再替他說話,他不知道自己能硬扛到哪天。

緊接著邵寧燭又出了點事。

倒不是什麼大事,隻是那晚煨在火上的湯忘了時間,燒穿的鍋子險些把廚房點燃,幸好有煙霧報警器才沒釀成大禍。

對方邵揚而言,似乎順風順水的日子已經徹底過去,取而代之的是遲來的挫折、打壓跟孤獨。

初二那天為了見賀嶠一麵,他不顧爸爸的禁足令冒險出了趟門,而且特意穿著賀嶠給他買的衣服,還不嫌麻煩地帶著悟空。

賀家在臨江城的另一邊,開車過去並不近。走到城市的中軸線時,忽然紛紛揚揚地下起鹽粒狀的雪,太陽躲在灰撲撲的雲後不肯露麵。

方永祥有過嚴令,不許他再私自見賀家的任何人,以免兩家關係越弄越糟。他不敢貿然登門,隻能把車停得遠遠的,目不轉睛地盯著賀家大門。

天色灰蒙蒙的,擋風玻璃上很快落滿密密雜雜的雪。

這趟出來邵揚下了很大的決心,無論如何也要見上賀嶠一麵,哪怕不能和他說上話,見一麵也好,畢竟他很快就要遠赴印尼,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清。

誰知沒等來賀嶠,卻等來了另一個人。

十一點左右時他眼睜睜看著方家的車進了賀家大門,約摸半個小時後又從裡麵開出來,車後坐著賀嶠跟方懷業。

車內,後座的兩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方懷業今天一看就是仔細打理過,跟剛回國那天簡直是天上地上。他穿著一身簡約的襯衫長褲,從容隨意地坐在那兒,舉手投足間有種成熟男人的獨有魅力。

“身體怎麼樣了,好些了嗎?”

“好多了,多謝關心。”

賀嶠臉上還有淡淡的病容,精神卻是清明的。

“跟我還這麼客氣。”

“今天來找我有事麼。”

“沒事就不能請你喝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