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一次,心裡的急切隻有方邵揚自己知道。
有時候想想,如果賀嶠不是遇見了自己,大概過得會比現在好得多。但遇見就是遇見了,老天爺不讓他們做陌生人。
方邵揚抬起手指,碰了碰賀嶠的眼睫。所以嶠哥,作為補償,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轉頭再看向窗外,目之所及看似天高雪淨,遠處卻有一片烏雲籠罩在山脈之上,美好的事物總是不夠完滿。
幾小時後火車抵達薩嫩,賀嶠被人晃醒:“嶠哥醒醒,我們到了。”
“到了?”幽幽睜開眼,發現母子倆笑盈盈地看著自己,他不禁有些赧然,“抱歉,我時差沒倒過來。”
“是我們抱歉才對。”邵寧燭突然親近地覆住他的手,“你這麼忙還出來陪我們旅遊,邵揚不穩重,我這個老婆子又是個拖後腿的,這幾天怕是要把你累壞了。”
再不喜歡跟人肢體接觸他也隻能任她握著,找不到合適的機會把手抽出來。方邵揚見狀,起身把行李一件件取下,一家之主似的給他們倆分配任務:“媽你拿這件輕的,嶠哥你拖箱子,我提這兩個最沉的。”
賀嶠順勢接過行李,沒有說什麼。方邵揚湊到耳邊:“要我牽你嗎?”
“專心走路。”
“喔……媽!”他忽然抬聲,“你走慢點等等我們!”
注意力瞬間被吸引走,再回過神來,左手已經被人牢牢牽住,怎麼掙都掙不開。
“方邵揚。”
收到警告的某人得意一笑:“害什麼羞啊,我媽又不是外人。”
他們選的度假區在格施塔德小鎮,那裡的滑雪場非常適合初學者,大半都是初級跟中級雪道,而且還是伯爾尼唯一的冰川區域,即便不想滑雪也可以坐平底雪橇、穿雪鞋漫步、坐馬車跟熱氣球等等,住上十天半個月也不會無趣。
抵達小鎮以後,方邵揚率先傻眼:“這裡也太繁華了吧,跟我想象的不一樣啊。”
百多年前就開始迎客的度假區開發自然完備,不僅高級酒店隨處可見,國際大牌的商鋪也是沿街林立。不過他們這次訂的是雪場木屋,推門即是雪景,牆壁皆由原木製成,非常有阿爾卑斯的傳統特色。
放好行李以後天色漸晚,方邵揚急吼吼地要出去玩,邵寧燭就懶得動身了:“你們兩個年輕人去吧,我先休息一晚,明早再出去折騰。”
賀嶠是跑不掉的。
天暗了不能滑雪,今晚且先逛逛。兩人換了厚衣服就出發,先到山間木屋吃了餐當地的特色飯。羊奶酪上用焦糖點綴,小牛肉加蘑菇一起燴,另外還有新鮮現摘的野生樹莓和純手工的甜品,一樣樣擺到田園風十足的小桌上,光是看著就讓人垂涎欲滴。
當然還有必不可少的紅酒。
吃飽喝足,轉乘馬車上路。沒有目的地,夜色中遊覽古舊的小鎮。
馬蹄踏在石路上叮叮噠噠,方邵揚暈暈乎乎的,靠著鐵欄杆打哈欠。旁邊的賀嶠不願說話,他就枕著手臂看星星,看了一會兒後又把頭靠在賀嶠肩上。
“累了?”賀嶠側首。
方邵揚懶懶地嗯了一聲。
“謝天謝地,總算累了。”賀嶠無聲微笑,下巴卻被人扳過去,對上一張佯怒的臉,“好哇你嫌棄我,嫌我煩是不是?”
“彆鬨,讓我清靜會兒。”賀嶠低下頭去看經過的每一道磚縫,心裡卻被某種情緒填得一絲縫隙也沒有,滿漲漲的全是幸福感。
他們包的這輛馬車很寬敞,兩排座椅足夠裝下一家七八口人。聽著嘚嘚的馭馬聲,方邵揚乾脆橫著躺倒,頭枕在賀嶠大腿上,自下而上盯著他的臉。
“你真好看。”
“安靜。”賀嶠伸手遮住不安分的眼睛。
“我說真的,你真好看。”
掌心的睫毛在動,輕輕嗬著敏[gǎn]的肌膚。他不拿開,方邵揚也不主動揭開,吊兒郎當地就著睡姿蹺起二郎腿。
半晌,忽然說:“回去以後我給你買戒指。”
外麵的景物一樣樣掠過,幾串彩燈的光線拉長像流星的尾,賀嶠愕然地看著他。方邵揚的下半張臉顯得很平靜,右手抬起來玩著賀嶠外套上的拉鏈,“我說真的,回去就給你買戒指。”
今晚他有些奇怪,總是說:“我說真的。”
賀嶠無暇他想,心臟撲通通直跳,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好像隱隱約約明白方邵揚這話果真是認真的,他們倆之間有什麼東西要成真了。
是婚姻關係還是對未來的約定?
“不說話是什麼意思,想要還是不想要。”邵揚噙著笑,“不想要我就——”
話音未落,唇麵落下輕輕一%e5%90%bb。
遮在眼上的手慢慢拿開,賀嶠在晦暗的光線下看著他。之前如果還算是玩玩而已,戴上戒指以後就隻能是認真的。像方邵揚這樣的年紀,也會肯就此定下來嗎?
方邵揚大約也沒想到他會主動親自己,停滯片刻才解釋道:“早就想買給你了,但是便宜的怕你看不上,貴的我又一直沒攢夠錢。”
這時馬車微微顛簸了一下,膝上的身體一晃險些掉下去,賀嶠緊緊摟著生怕他受傷。
“你這個表情讓我覺得……”
你很緊張我。
“覺得什麼?”賀嶠問。
“沒什麼。”方邵揚難得像是有點不好意思,偏頭往他懷裡藏了藏,然後又像是仍然非常不好意思,張嘴咬了一口旁邊的手腕。
“嘶——”賀嶠吃痛地收回手。
方邵揚樂了,樂完張開雙臂抱緊他的腰,一點表情也不肯泄露出來。
手腕上留下淺淺紅印,賀嶠出神般看了片刻,忽然聽見他嗓音澀然:“你會一直陪著我嗎嶠哥。”
有那麼一段時間世界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馬蹄、音樂、嘈雜的聲音全都充耳不聞,人來人往之間車內忽然變得悄靜。
還沒等他說出答案,腰間的手臂就驀地收緊:“老孫頭要走了,以後又隻剩我自己孤軍奮戰。嶠哥……你千萬彆離開我,我知道我有錯,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就是彆離開我。”
賀嶠想問為什麼,什麼意思,扒開邵揚的臉卻發現他臉上帶著一抹醉意,視線不知道聚焦在馬車的什麼位置。
“邵揚,你是不是醉了?”
他悶聲:“沒有,我沒醉。”
還說沒有,一開口就是孩子氣。
賀嶠把他後頸托起來,原本是想湊近聞聞有多少酒氣,結果邵揚會錯了意,迎上來很用力地親他。
第28章 我再也不吃藥了
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賀嶠落入一個炙熱的懷抱。方邵揚把他拉進懷裡,混了紅酒味道的呼吸跟唾液從唇間渡進來,連空氣都沾滿了酒氣跟曖昧。
餘光見到馬車外行人眾多,賀嶠不由得想推開他。可越推方邵揚仿佛越起勁,%e5%90%bb著%e5%90%bb著索性坐起來,對緊他的嘴唇毫不留情地蹂躪。
過坎的時候馬車重重一顛,賀嶠的後頸也在鐵杆上磕得不輕,這才清醒許多:“邵揚,唔,邵揚!”
方邵揚用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替他揉著,左手不管不顧地往衣服裡伸:“嶠哥……”
“好了,夠了。外麵全是人,你就不知道害臊?”
“我親我自己的老婆……”
氣溫在零下5度左右,嘴裡嗬出來的全是白霧,身上的羽絨服也顯得很笨重,隨便動一動就磨得嘶啦直響。良久賀嶠才得以推開他,氣息不穩地整理自己的衣服,又在駕馬車的人回頭觀望時輕輕咳了一聲。
酒精上頭的方邵揚半闔著眼,依偎在他身邊急促地喘熄著。
這酒量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賀嶠在心裡搖了搖頭,側首低聲道:“以後真不能再讓你喝酒了,成什麼樣子,回家也不好跟長輩交待。”
咚。
一個腦袋栽到賀嶠肩上:“我不回家。”
“不回家你想乾什麼?”
“我想%e8%a3%b8奔!”
“……”凍死你。
沒想到這廝言必行行必果,把羽絨服拉鏈嘩啦一拉就開始寬衣!賀嶠被唬得三魂去了兩魂半,好不容易手忙腳亂地製止住了,他又開始在馬車裡唱歌,破鑼爛嗓難聽至極。
“……”賀嶠扶額。
一個沒攔住,他居然還把腦袋從窗口嗖一下探出去吼,甚至知道切換英文歌!
“邵揚、方邵揚!”拚死把他拉回來,他又窩在賀嶠懷裡嚎月亮代表我的心。
“……”忍無可忍之下,賀嶠取下圍巾塞他嘴裡了。
“唔、唔!”
半晌過後方邵揚還意猶未儘地哼歌,不過力氣已經折騰得差不多,腦袋歪歪地倚靠在馬車角落,“唔……唔……”哼個不停。
這場景實在聞所未聞。抱臂瞧了一會兒後,賀嶠忍俊不禁,拿起手機拍了一小段。
“邵揚,看這裡。”
方邵揚傻愣愣轉頭,拔出嘴裡的圍巾,張著嘴:“啊?”
“唱吧。”
鏡頭對準他。⊙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我不唱,你笑我。”
天哪,還知道怕醜。
“不笑你,快唱。”
“不唱。”他猛地起身撲過來,倒把馬車踩得一震,“你是誰啊,我不認識你,你讓我唱我就唱?”
屏幕被一對有神的眼睛占滿,賀嶠往後退了一點,雙手穩穩地舉著手機:“那你剛才為什麼唱?”
“小爺高興!”
“現在就不高興了?”
“對,不高興!”
“為什麼?”
“我老婆不見了。”
賀嶠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方邵揚你有毛病。”
“你才有毛病。”他擎住手機粗魯地晃了晃,“不準拍我聽到沒有。”
“如果我非要拍呢?”
“小爺我打得你找不著北!”
額頭被不輕不重地一拍:“我發現你真的有點暴力傾向。”
“放屁。”
“還罵人?”
“滾蛋。”
“你讓誰滾呢。”
“我讓你,就讓你,怎麼著?”
“……”
這樣一錄就錄了十多分鐘,到後來賀嶠實在手酸了,略有些不舍地按了停止鍵。
跟車夫一道把人弄下車以後,他自己勉強將方邵揚架在肩上,腳步蹣跚地走了幾級台階,然後就不得不停下來休息。好在屋裡的邵寧燭聽見動靜,及時出來幫忙搭了把手。
“邵揚這是……?”
“喝了點酒。”
賀嶠艱難地將人扶進臥室,脫去鞋襪蓋上被子,隨他自己在被窩裡折騰去。等再出來,電視裡正小聲放著自然頻道,邵寧燭在沙發邊烤火,低頭削著一個蘋果。
聽見腳步聲她抬眸:“睡了?”
“嗯。”
“從小他就不大會喝酒,沾一點就上頭。”
“怪我,不該讓他喝的。”賀嶠坐到旁邊,活動了一下剛剛使用過度的肩。
“吃蘋果小賀。”她把盤子往他麵前推了推。
“謝謝伯母。”
蘋果很脆,吃下去唇齒生津,喝過酒後更覺得格外甘甜。
“您晚飯吃了什麼?”
“酒店送來的,說是當地特色。”
兩人一交流,發現彼此吃的都差不多,不覺又有些好笑。出門在外就是這樣,所謂的特色就是專門賣給遊客買單的,糊弄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