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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193 字 6個月前

許盈也幾年沒見蔡弘毅了,之前他成親,蔡弘毅還在荊州做官,根本走不開,隻能托人送了賀禮和拜書。後來又有書信,蔡弘毅如今已經轉到建鄴為官了,這樣一來,他們師徒兩個又能聚首了。

“是大師兄!”衛琥並不是什麼熱情的人,但人都有心,當初師兄弟朝夕相處肯定是有感情的。而且這種感情還和一般的情誼不太一樣——同在老師門下求學的師兄弟,在衛琥看來都是具有某種特質與才能的。在外麵很難找到能夠理解自己的人,但在師門之中,這不過是基本的。

幾年不見的大師兄,此時重逢,衛琥也有些激動。

說話間,蔡弘毅已經帶著一隊人馬迎上來了。同行的馮寄元注意到了這隊人馬,然後就見到許盈下得車來,而迎過來的人馬中,領頭的年輕貴人卻是行了大禮!

這可嚇到馮寄元了,其實在古代大部分時期,跪禮這樣的大禮都是很少的,大家大多是鞠躬拜一拜就是了。彆說是普通人了,就是臣子見皇帝,沒有特殊原因,也是沒有跪的!隻不過此時‘跽坐’是正坐,在堂上跽坐行拜禮,給人行跪禮的錯覺。

其實並不是那樣。

而眼下如此行大禮,要麼是許盈身份太高,要麼是許盈輩分太高...蔡弘毅今日穿的是深色官服,身後部曲僮仆也齊齊整整,一看就是貴人,馮寄元不知道蔡弘毅是許盈的學生,陡然見到這個,是真被嚇了一跳,也對許盈的身份有了

更多猜測。

一般情況下,學生也沒有對老師下跪的道理,不過幾年不見,初見麵行大禮也不算奇怪就是了——古代老師的地位是非同一般的高,天地君親師,非得把老師列進去並非是湊數!一般認為父母是給予自己血肉軀體的人,而老師是啟迪思想,讓智慧‘生出’的人,光這一點就足夠二者並立了。

後世老師的地位再沒有這樣尊貴,最大的原因不是人們忘記了傳承,而是知識的獲取變得非常容易。隻要有心去學,基本不存在沒有辦法的道理,這種情況下,老師的‘神聖性’自然喪失的厲害。

乍見蔡弘毅,發現對方已經蓄須,許盈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古代男子一般都會在年紀到了之後蓄須。不過也有例外,特彆是在這個男子也會敷粉擦香的年代,一些士人到了年紀不蓄須也是有的。

簡單來說,隻要地位足夠高,無論是蓄須,還是不蓄須,都有人吹彩虹屁。蓄須的能得一個‘美髯公’的稱號,不蓄須的,如果還長相俊美,也難免在野史雜記,甚至正史得一個‘麵若好女’的評價,然後流傳千古。

“你來見見兩位新師弟。”控製住自己對胡子的好奇心,許盈指了指一旁的齊子輿和馮遇春給蔡弘毅介紹...說真的,他覺得留胡須有些顯老氣來著。蔡弘毅明明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此時看來倒像是三十多了。

或許是上輩子的審美在發揮作用...許盈也隻能希望自己能逐漸看習慣,因為根據經驗,原來認識的同齡人,這幾年一過基本都是要蓄須的。

蔡弘毅的目光落在齊子輿和馮遇春身上,關於齊子輿他還知道一點兒。因為是許盈離任前收的學生,那時許盈給建鄴這邊的親朋故舊寫信告知回建鄴之事,有些關係親近的自然會說到自己收學生的事。

但馮遇春就真是不知了!

之前蔡弘毅還未未見麵的師弟準備了一份見麵禮,現在一個師弟變兩個,見麵禮都有些不好拿出手了。

“任重是之前信裡與你說過的,你都知曉了。”說到這裡,許盈忽然笑了:“說來你們倒是有些緣分,‘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當初你若是取字‘任重

’就要與師弟重了。”

隨口說笑了一句,許盈才指著馮遇春道:“這是我在路上收的小師弟,和你們不一樣,他要學的是兵法。”

馮寄元希望自己的兒子能投效在許盈身邊,地位類似‘門客’。而讓他喜出望外的是,許盈最後收下了馮遇春做學生。

高高瘦瘦,眉目間有少年俊朗的年輕人沉默地看向許盈,也是自己現在的老師——當時許盈問他要不要來自己這邊,馮遇春本來應該立刻點頭才是,這也是他本來的打算,畢竟這是父親費心為他謀劃的一個‘前程’。

但在最後一刻,他忽然想聽聽自己真正的想法,所以他猶豫了。

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問:“在大人身邊,能如何呢?”

如果隻是父親說的那些‘前程’,那就算了...雖然那時父親希望的,也是世人眼中的‘好出路’,但對於從小就天賦異常的馮遇春來說,並沒有多少吸引力。他從小就能做到舉目無敵,在他的圈子裡還沒有受過挫折,或許對於‘貴人’來說,他也不算什麼,但這並不能折損這個年輕人的驕傲。

他知道世界對於他這樣出身普通的人的惡意,但也就是這樣,他沒有把那些東西放在心上。

他從不懷疑,隻要自己願意,自己總能得到世人眼裡的好前程。

“唔...這是個極好的問題,一些人聚在一人身邊,必然是有所求的。若是無所求,那便離離開不遠了。”許盈倒是不反感說這個,而且對於中心的那個人,身邊的某一個人對自己一無所求,恐怕也會不安吧。

“所以,你想要什麼?說說看,若有我能給的,說不得你就要來我這邊了。”許盈說的很輕鬆,絲毫沒有注意到衛琥和樂叔喬睜大的眼睛...顯然,他們沒想到一個寒門子弟都算不上的人能拒絕許盈的邀請。

馮遇春又沉默了一會兒,才有些局促地道:“我想做冠軍侯。”

“冠軍侯?”許盈一時沒反應過來:“封侯嗎——哦,我知道了,是冠軍侯霍去病?”

曆史上冠軍侯不止一個,但許盈就是一時間福至心靈,想到了最出名的那個冠軍侯!不得不說,霍去病的人生簡直完美,王

孫公子(雖然少年時代的身份有點兒尷尬),皇帝做姨父,大將軍做舅舅,然後就是年少成名,成為震懾漢胡的將星!

在他閃耀的數年光陰裡,就連舅舅衛青都要避其鋒芒...要知道大將軍衛青的功勳和光榮是許多年積累下來的,而霍去病的則是風起雲湧之間,以措手不及的速度彙聚起來的。

這種情況下,就連他的英年早逝也是完美的一部分了...正是因為英年早逝,各種可能折損他人生的東西都沒有出現的機會了!要知道並不是人人都能像衛青那樣一輩子小心謹慎,將自己的人生禁錮的,至少霍去病看著不像那樣的人。

馮遇春默默點頭...雖然這樣說有點兒中二,但馮遇春作為一個長安人,從小確實是聽著霍去病的故事長大的——他外祖家姓霍,據說是霍光留存下來的一支旁族。

血緣到了這份上,已經稀釋的可以了,這就像當今天下姓劉的泰半可以說自己是漢高祖後人一樣。但馮遇春的外祖家確實以此為傲,常常說些祖先之事。馮遇春的母親霍氏也熟知那些故事,後來通通用來哄自己的孩子睡覺了。

想要做威風凜凜的‘冠軍侯’,這是少年時代留存的印記。不知道什麼時候有的想法,但這確確實實已經成為心底最深處的誌向。

“這啊...這可有些難,若想做冠軍侯,就不能隻是在我身邊從事了,非得學些東西才成。”許盈其實沒有經過多複雜的思考,隻是理所當然道:“既是如此,你便拜我為師,隨我學習一些兵法罷。”

“我沒有打仗帶兵過,隻是知道些兵法,但我想‘紙上談兵’正是你如今所需。”他看的出馮遇春有著超乎想象的天賦,很多時候他憑本能就能做到彆人怎麼用功都做不到的事,這是天生的將才。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給他打下一點兒理論基礎,這就像是數學天才也得學公式一樣。不然遇到什麼都自己從頭推一遍,那也不是事兒——而且,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會說要教人兵法。他從來沒有打仗帶兵過,也是怕‘誤人子弟’。◆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並沒有想很久,馮遇春抿著嘴唇,有點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啊,我拜您為師。”

就這樣,馮遇春成了許盈的學生,蔡弘毅等人的‘小師弟’。

第306章

和蔡弘毅彙合之後,許盈乾脆離了馬車,和他騎馬並行。兩人除了說說自己的情況,就是許盈問蔡弘毅建鄴近況了...雖然許盈在建鄴認識很多人,書信往來間足夠他掌握建鄴這邊的風向了。但真正的具體情況哪裡是幾頁書信說的清的,趁著如今還沒進建鄴城,正好聽蔡弘毅說說。

蔡弘毅也是新近從荊州離任,在建鄴呆了不超過三個月。但他向來周全細心,在建鄴官場上混了三個月,已經很夠他知道些東西了。就在他的講述中,建鄴的情況漸漸鋪陳開來。

當初讓許盈需要暫避風頭的南北之爭已經落下帷幕,一些看不清楚大局,又或者看清了、但沒得選的南方勢力選擇了反叛。這當然是失敗了,這個過程中甚至沒有動用多少僑居勢族的力量,光是南方內部的分歧就足夠讓一切結束了。

掌握著話語權和政治資源的僑居勢族拉一批、打一批,有些南方勢族為了他們給出的好處,又或者是真的相信這是對南方更好的解法,選擇了出人出力鎮壓叛亂...幾場叛亂徹底摧毀了南方十幾家勢族,以及不知道多少家豪強,而動手的大都是另一批南方大族。

而南北之爭後,表麵上南渡小朝廷終於能夠同心戮力了,但事實上哪有那麼簡單!

先不說南北之爭的餘波猶在,朝局上僑居勢族和南方大族都尷尬。隻說贏了南北之爭的僑居勢族內部就很平靜了嗎?當初大家都是異鄉來客,僑居江左,自然可以團結一致,此時已經反客為主了,當主要矛盾被解決,一些次要矛盾自然就暴露出來了。

朝堂內各種站隊先不說,如今最顯眼的兩個問題,一個是小皇帝想要攫取更多實權,而袁繼為首的一批渡江舊臣作為實權派不肯放權。另一個則是北伐問題了,此時南渡也還沒多少年,北伐的銳氣是有的。

有的人看的長遠,知道‘遲則生變’,擔心真的拖久了,北伐的銳氣拖沒了,說不定小朝廷上下會安於江左富貴、安逸。到時候再談北伐,阻力會比現在多的多!因此,一批人無論是出於公心,又或者是有利益牽扯其中,都大力主張起北伐來。

有主戰

的,自然也有反戰的...也不能說是反戰,這年頭‘北伐’還是南渡小朝廷的政治正確。所以這些人隻是說‘時機尚未成熟’,朝廷剛在江左安頓不久,這些年又要平定地方叛亂、抵抗北方時不時的騷擾,並無餘力北伐。

彆的不說,北伐總要錢糧吧?以如今國庫中能餓死耗子的情況,北伐所需的錢糧從哪裡來